这种安排,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谁也想不到,这种好事,最终落在了鲁家身上。一个尚书家的千金,最后居然嫁给了一个傻子,大家想着大柱的模样,有不少人心里,开始为这鱼网里的女人感到不值了。
马占魁开始对于这种安排颇为不服,可是见沙千里并未说话,他自己也不好发难。可等到想了一阵,却越想越觉得白明光安排的有道理,除非这样安排,否则不管怎么做,这庄子里总是会有问题。而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所有人都服白明光,这白疯子看来并不是真疯,相反倒是真有心计。
白明光既然安排好了,其他人也就没法说什么,他又吩咐道:“咱们恶虎庄怕是待不长了,劫了个尚书家的闺女,这事不会这么算了。大家怕是得躲到山里藏一段日子,等官军搜过去之后,再出来也不晚。今天晚上先把喜事办了,让柱子兄弟成婚,明天把带着她落洪的白布送到船上,找他们要银子去。今天晚上给柱子哥办喜事,其他人也别闲着,把彩号安排一下,再把灵牌刻一刻。”
恶虎庄这地方,对于死亡看的并不严重,他们这些人原本就是活不下去的一群汉子。生命于他们而言,随时都可以牺牲掉。对他们来说,操办丧事的行为,太过奢侈,也无必要。那些彩号有人送到各自的家里,由各自的家里人照应。
至于那些死的,有一部分死尸没能抢出来,而背回来的死尸,也不会有什么棺材成殓之事。只是用芦席一卷,再集中焚烧就是。他们唯一留在人世的迹象,就是祠堂里那些灵牌。
女人们去照顾彩号,或是把自己死了的男人拖到一起等待焚烧,有的家里没了壮丁的,就得等着被分给哪个新男人。有几个女人则被喊进来,将鱼网拿下来,拉着孙小姐,走向鲁老实的家里。
那些男人们则留在祠堂里,开始为死者刻灵位,这种事要忙一晚上。等到明天天一亮,大家就要着手准备转移的事,一个致仕的尚书也是尚书,地方官府肯定是要有所动作。
恶虎庄虽然凶悍,可是也不具备和官军正面抗衡的能力,官府动了真气的前提下,他们也是要逃的。这些年里,他们其实也习惯了。为了生存就要惹麻烦,麻烦惹的大了,就钻进山里避风头,等风头避过去再回来。
白明光要出去负责一下烧尸的事,眼看死尸被集中在一起,有人将木柴堆上去,接着是油,再后面便是火把。烈火熊熊,伴随着哭声阵阵,恶虎庄里从不为死人举丧,就像从不为喜事庆祝一样。
于他们而言,能活下去就是最大的喜事不需要庆祝,需要继续活下去就是最大的悲哀,也不需要哀悼。最多就是当事人哭几声,纪念一下自己家死去的丁口,于其他人而言,不过是少了个劫道的伙伴,多了个可以考虑讨过来的寡妇,别的也没什么区别。
在角落里鲁老实对白明光道:“庄主,我那傻儿子,能配的上这么好的老婆么?趁着现在还没圆房,有些事还来得及,我看这次多出不少寡妇,似乎还是她们比较合适。”
“干爹,我记得您以前不是这样的啊。咱们快刀夺命鲁煞神的儿子,配她一个尚书家的丫头,其实是抬举她们了,怎么会有配不上一说?”白明光指了指那些在火堆前哭哭啼啼的妇人。
“干爹,这些女人,哪个不是抢来的?当初成亲的时候,谁不是哭天抢地,用刀子逼着才肯脱衣服。现在怎么样,不还是在火堆前面哭么?我记得当年还是您教我的,对女人就是打她睡她,没有不服气的,即便是金枝玉叶也不例外。何况尚书家的闺女,还算不得金枝玉叶。您待我恩重如山,我却一直没有机会报答您,就连这庄主的位子,说来也该是您来坐。”
鲁老实摇头道:“什么鲁煞神不鲁煞神,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只是鲁老实,一个没用的老朽而已。我不喜欢我当初的一些身份被人知道,这是咱们的约定,你应该遵守。”
他叹了口气“大柱其实是个好后生,厚道,老实,比起那些官宦人家的混帐小子纨绔子弟,他才更适合当丈夫。那姓孙的丫头跟了他,才是享福呢。只是她出身名门,想的就是嫁个门当户对的,将来当个诰命夫人,不懂得什么叫好歹,需要一段时间把这个弯绕过来而已,不知道我那老婆子能不能劝住她。”
“明光,这次虽然你行动失利,折损了不少人手,不过庄里的人,还是认你这个大当家的。老汉也不会出来反你,所以你也不必讨好我。咱们恶虎庄想活下去,就得你带着大伙干。不就是败一次么,没什么大不了,等过几年,咱们就能恢复了元气,依旧过好日子。”
白明光哈哈一笑“我就知道,不管到什么时候,干爹都会支持我。走,干爹,儿子陪您喝几杯去。今天不管怎么说,也是我大柱兄弟娶老婆,大家不热闹,儿子得给您热闹热闹。刻灵牌烧尸体的事,用不到咱们了,咱喝一夜酒,明天动身进山。到了山里,还得您老这位山神爷给大家带路找饭吃,离了您,我们在山里可是活不下去。”
另一边,孙小姐被几个妇人带着,来到位于村子偏僻处的几间草房之前。歪斜的篱笆墙,低矮的草房,说明着这一家人的生活条件。
一个满头白发,衣服上满是补丁的老妇人显然知道了这事,正满脸笑容的在门口等着。见几个妇人送人过来,先是过去道了谢,接着一把抓住孙小姐,手攥的异常用力,生怕人跑了似的。
这老妇人生的面容慈祥,只是脸上布满了皱纹,让人看不出她有多大年龄。明明是个又矮又瘦的干瘪老妇,可是力气却大的惊人。孙小姐别看正在妙龄,可是从小没吃过苦的她,被这妇人一抓,手上就仿佛带了个铁箍,根本挣脱不了。
那老妇人举起一盏破油灯,在她脸上照着,仔细打量一阵之后,吸了口气道:“乖乖,不愧是城里人,尚书的闺女。果然生的细皮嫩肉,又白又胖,一看就是个福相。我家柱子有福啊,讨到你这么好的老婆。你啊,从现在开始,就是我家的人了,好好跟我儿子过日子,我家是不会亏待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