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鉴、杨慎等人,确实是帝国优秀的官僚,但是在其他领域,就未必称的上出色。像是这种杀人的事,在杨承祖看来,表现的有些业余。
他们弄的声势太大,上百名翰林发动起来,大喊大叫着要捶杀奸贼,京师里,六扇门捕快发动了城狐社鼠四处找人,这些动作怎么可能瞒过厂卫耳目。是以,包括杨慎佩带指虎这些细节,现在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至于刑部的人手安排在哪,又找了哪些人,他也都了解,甚至于一些人已经被东厂控制起来,当了东厂的眼线。
当然,这也可以从另一个方向理解,兵书有云,虚实相济,这种大阵仗摆出来,或许也不是真为了杀人,就是要让天子知道,再看天子做何处置。最好的结果,莫过于张孚敬和桂萼知难而退,不敢进京,也就达到了他们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
考虑到赵鉴有在边关带兵的履历,或许后者更接近于他的用心,但是不管怎么样,对于当事人来说,肉体毁灭这种危机摆出来时,要说不害怕那也是骗鬼。身为体制中人,一般来说他们是不在意江湖手段的,江湖人或是亡命徒,在官府的力量面前,只能算是蝼蚁。但是翰林学士要在左顺门伏击自己,带队的还是大明第一才子杨慎,刑部尚书身为三法司正堂,也对自己不怀好意,任谁想起来,都难免胆寒。
住在张家湾,肯定是不会出问题的,这里虽然比京师乱一些,但是漕帮势力独大,再派几队锦衣卫过来,不管是什么人,也碰不到他们的寒毛。但是这样一来,想要博取功名,一步登天的机会同样会失去。两人在南京坐了这么久的冷板凳,这次是唯一翻身的机会,就算赌上身家性命,也不可能退下去。
有大批缇骑护卫,进京当然是不会有什么安全上的压力,城门处,几个捕快显然发现了目标,但是还没等转身,就被十几个东厂番子围住。几名捕快神色大变,这些番子出身复杂,有一些人本就是被衙役追杀的没办法才投奔东厂,重用之后,往往会用残酷手段对待公人,落到他们手里可难过的很。
但是随后几人面上一喜,因为带队的两个老人,都是自己的熟人,连忙上前磕头喊着师父或是师祖。秦宗权摇摇头
“我现在是东厂颗管事了,过几天,就可能提升档头。不再是你们的师父,不用这么客气,你们来这干什么,为师和大都督心里都有数,我过来,是让你们带句话给你们的上司。这两家人,大都督保了,整个京师乃至北直隶武林,没有人敢和东厂过不去,你们就别自讨没趣。他们住在武定侯的别院,那里你们总不会也想去盯吧?现在京师里乱的很,我们吃公门饭的,奉的是大明王法,保的是一方平安,不该掺和的事,就不要多管,把京师治安做好就是最大的善。你们这些人,好好听纪捕头的话,有什么困难,来东厂找我,有想跟着我和宗立的,自己来东厂报名。”
他和何宗立两人在刑部捕快里威望极高,把话放出去之后,很快,那些在京师里四下打探的刑部公人,就纷纷返回衙门。张孚敬对于这些变化是不怎么清楚的,给他和桂萼安排的,乃是武定侯的一处别院,前后数层院落,足以住下两家人。于京师寸土寸金的价值而言,这里绝对可以算是豪宅。
两人在南京品级不高,不管是俸禄还是孝敬都有限,生活过的没有多好,先是搬进了这样的大房子,杨承祖又准备了粮食酒肉,以及一笔数目可观的安家费,让两人甚是感激。杨承祖倒是不怎么在意
“你们不用谢我,这是天子的赏赐,要谢,也应该谢万岁。跟着万岁走,是不会让你们吃亏的,功名利禄,要什么就有什么。如果说规矩,那其实也很简单,万岁给,你们才能要,记住这一点,保证二位前程似锦,飞黄腾达。”
两人连连说着受教,桂萼道:“大都督,这些刑部的公人,不过是些贱役,那些城狐社鼠,全都不值一提。可是左顺门那些翰林,倒是个问题。我们有了准备,倒不至于真的被打到,可是在天子脚下,居然敢擅自扑杀臣工,杨升庵的胆量,也未免太大了一些。”
在东南杀倭时,他们和杨慎没有共过事,不过文会之类的东西,也是参加过,算的上一面之交。现在,这位一面之交,居然动员一群人准备把自己打死,这两人心里很有些不是滋味,也就想着该怎么反制一下。
以他们的官职和权柄,不可能真的对杨慎做什么,最后落到实处,还是得靠着位锦衣都督,他们也相信,对方透露这些情报的目的,绝对不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全。很可能也是希望两下联手,共同对付杨慎乃至他背后的杨廷和。
杨承祖冷笑几声“升庵兄与我在东南共过事,他的才情和胆量,我都是很佩服的。这个人人品还是很不错,在江南,从没想过掣我的肘,对于新军编练,也足够支持,这些人情,我都记得。可是这次他挡在了万岁前面,这就没什么可说的,过去有多少交情,现在也都说不起了。他仗着自己是翰林学士,背后又有个首辅老子,胆子自然就大一些,可是你们是万岁宣来的,如果放任你们遇害,天子的脸面何存?你们的性命,就是陛下的颜面,我杨某保了。至于升庵公子,行为上有些孟浪,可是看在首辅的面子上,你们二位,还是不要记恨,免得以后大家不好见面。”
三人干笑了几声,张孚敬道:“新都相公,似乎没有说什么?礼议之争到现在,除了进宫面圣之外,新都相公并没怎么发话。出头的是梁阁等三位阁臣,再有就是六部尚书他们。看来新都相公智珠在握,在这次的礼议之争中不会出手。升庵公子的所为,相爷未必知道,又或者不便约束,也是有的。”
桂萼接过话来“杨新都为人强梁,内阁之中,都容不得二声,如果说他管不住自己的儿子,我是不信的。与其说管不了,不如说是纵容,他在用他的儿子,来探朝廷的容忍极限在哪。能够牺牲自己的骨肉,做这种试探,杨新都确非常人。在下自问,远不及他。”
“二位放心,我的部下可以保住二位的安全,不会让那些翰林的拳头落在你们身上。”
张孚敬笑了几声“多谢大都督好意,不过下官觉得,这次挨些拳脚,或许也不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