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丘县衙就在这条街的拐角处,灵素认识路,所以他们三人很容易的就来到了县衙门口。
秦朝的县衙也是有一番讲究的,一般地方官员处理的案件分为两种,一种是‘公室告’也就是可以告知众人,人尽可知的;另外一种则是‘非公室告’,一般就是大户人家错手杀死了个奴隶或者是小妾之类的,这些就不得外泄,就是‘非公室告’,而官府一般也不会受理这种案件。
戚商勾结水寇作乱一事属于‘公室告’,所以审理的过程自然也要面向所有的百姓。之前一段时间,剿灭大野泽水寇一事闹得是沸沸扬扬,现今一听说抓到了勾结水寇之人,县城那些好事者纷纷跑来围观,再加上戚家庄及附近村落的人,当杨欢三人到来时,这案子早就已经开审了,县衙审案大堂的外面到处挤满了人。
幸好,戚姬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族人,跑过去打了声招呼,让众人都知道灵素和杨欢赶来帮忙,所以戚家庄的人很快就帮杨欢二人挤出了一条通道,直接来到了大堂前,清楚的看到大堂里所发生的事情。
这秦朝审案倒也是没有后来那么讲究,几个衙吏拿着杀威棒站成两排,县官高坐堂上,下手坐的是县丞和县尉,他们的责任就是协助县令审案。再来就是坐在一旁,相当于后来师爷职务,帮忙刻写供词的令史了。
堂前跪着两个人,一个是白发苍苍的老者,看起来也应该有五十多岁了,另外一个则是学士打扮,虽然他面向堂上,看不清楚容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杨欢第一眼看到带着学士冠的他时,心中浮现起了两个成语――尖嘴猴腮、沐猴而冠。
“戚商,我问你,王明说那一日看你到附近渔村去,你所为何事?是否是想要去跟水寇通报消息?你速速从实招来,否则的话,别怪本官要对你动刑了。”堂前,三十来岁的县令一拍那惊堂木,大声的喝道。
“冤枉啊大人,草民根本就不认识什么水寇,又何来互通消息之说呢?草民那日只不过是想要去找隔壁村的张三借点东西罢了,不想这王明瞧见了,却硬说我是去勾结水寇,大人呐,草民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去勾结水寇啊。”
老者戚商是大呼冤枉,而他这话一出,身后大堂外的戚家庄村民顿时纷纷响应,有的说族长不可能勾结水寇,有的说是王明奸贼造谣陷害,一时间,整个大堂外是一阵喧嚣,比起拐角处的菜市场可能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时,王明大笑了起来,“启禀大人,这戚商本来就是一顽民,早先小的在戚家庄征收赋税,安排徭役之时,这戚商就不时的伙同族人跟小的为难,期间更是不时的口吐叛逆之言,只不过当时小的没有证据,自然也就不敢上报。可是这一次,小的亲眼所见,他到隔壁渔村去跟水寇见面,难道这也还有假?”
“你…你…你胡说八道。”这王明之所以能够被指派到戚家庄去当蔷夫,本来就有读过几年书,熟悉大秦律法,能言善辩,又岂是戚商这种老实本分的庄稼人所能应对的?
听到王明这么说,堂外的戚家庄村民又是齐齐大骂起来。其实王明指摘戚商的倒是事实,但是他是戚姓族长,在王明征收赋税,安排徭役之时,帮助族人说上几句话那也是无可厚非的,只不过在这时,借王明之口说了出来,似乎这戚商早就心存谋逆之心似的。
“肃静,肃静。”看到大堂外村民吵吵囔囔的,县令又是使劲一拍惊堂木,指向戚商问道:“戚商,你身为戚家庄三老,不遵循律法教化百姓也就罢了,竟然还勾结水寇,本官问你,你都有那些同党?水寇的老巢究竟在何处?你若是从实招来的话,本官或许能对你从轻发落。”
“大人,草民冤枉啊,草民根本就没有勾结水寇,又何来同党呢?又怎么会知道水寇的老巢所在呢?大人,你可千万不要听信王明一家之言呐,大人,草民是冤枉的呀,冤枉啊大人。”听那县令的口吻,似乎已经有些相信王明的话了,这戚商顿时吓得伏在地上,口中不住喊冤。
“大人,照我看,这刁民嘴硬,不动刑他是不会老实交代的。”一旁身着武服的县尉有些发怒了,这剿匪一事罪责可就落在他的身上,此时抓到了可疑人,他自然也就心急着想要挖出更有价值的情报了。
县令点了点头,下令道:“来呀,给我重重的打他二十大板,倒是看他招还是不招。”
口令一下,两旁的衙吏顿时呼应,其中四人走上前去,其余的则是不停的敲打着杀威棒,给堂上的戚商制造压力。反倒是跪在一旁的王明,听说县令要对戚商动刑,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得色,这戚商跟他结怨甚深,如今看到他遭难,王明又岂会不痛快呢?
听说县令要对自己动刑,戚商却只是爬在地上不停的喊冤,反倒是堂外的戚家庄众人却是一脸的激愤,这戚商年纪那么大了,要是真被打上二十大板,到时就算不死恐怕也就剩一口气了。平时戚商在族人威望很高,如今看到他要蒙难,一时间族人顿时义愤填膺的,几个冲动者甚至喊着要冲过去救人。
“住手。”一声如黄莺般的清亮响了起来,灵素在所有人的注目下缓缓的走到戚商的身旁,那原本高坐在堂上的县令等人,原本还想发怒,但看清楚喊话的人是灵素之后,顿时全都站起身来,躬身作礼。
“灵姑娘,你今日怎么到我这大堂上来了?”灵素的师傅是扁鹊秦越人的后人,医治了不少朝中达官贵人,之后隐居东郡更是倍受百姓的爱戴。如今,灵素年纪轻轻便医术超卓,在附近这一带威望很高,连县令的老母亲也曾经多次去请她治病,所以县令对她也是极为客气。
“大人,小女子今日偶到县城,不想却听闻大人要对犯人屈打成招,心中一急,便出言阻止,还望大人恕罪。”灵素淡然自若的站在堂前,似乎并没有把这里当成是县官审案的大堂,反倒象是在自家的花圃一般。
“灵姑娘误会了,这刁民嘴硬,要是不对他动刑的话,怕他是不肯招供的。”
灵素轻轻摇了摇头,道:“这戚商年岁已老,要是真对他动了刑,恐怕他这副身子骨却也是受不了的,而就算他真的撑不住,招供了的话,那外面的人又会怎么看待大人你呢?对一个老人家动刑逼供,想必到时候大家也都会说大人屈打成招。”
“这…”县令为难了,看了看下手的县丞和县尉,后两人也都是一脸的无可奈何,因为灵素说的话也确实在理,可是这难得抓到了一个可能跟水寇搭上关系的人,要是不从他口中挖出一些线索来的话,对上头也不好交代,真是有些左右为难。
“其实照我看,这王明所言也未必就是属实,大人也不应该只是听信王明之言,就把戚商认定是勾结水寇之人。”杨欢这时才知道,原来大秦县衙审案并没有后世那么严肃,所以也步入了大堂中,高声说道。
“你是何人?胆敢在我这公堂之上指摘本官不是?”之前灵素出言阻止,但是言语却也客气,再加上县令对他甚是尊敬,所以也就没什么,但是却不代表杨欢也可以这样。
“草民杨欢,戚家庄人士。”杨欢在戚商的另外一侧站定,微笑的自我介绍道,而不仅他身旁的戚商不解,连堂外的戚家庄众人也很是疑惑,戚家庄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人了?
“胡说,大人,戚家庄并无一人名叫杨欢,小的在戚家庄多年,却也从未见过此人,我看他胡言乱语,说不定就是水寇派来营救戚商的同党。”王明看到杨欢一出现就把矛头指向自己,心下大惊,于是干脆就反过来咬他一口。
“那王明你是否也要说我是水寇同党呢?”灵素反问了王明一句,然后朝向县令说道:“启禀大人,这杨欢确实是戚家庄人士,他是先师的弟子,早前一直秉持师命在外游医,近日返回戚家庄就住于我处,我可以替他作证。”
听到灵素这么说,县令连连点头,这灵素的话他是相信的。“杨公子,你之前说王明的话不可深信,却不知这是为何呢?”
“大人有所不知,这几年来,王明在戚家庄所作所为早就让戚家庄村民不满,期间更是发生了多次冲突,要不是戚商出来调解的话,怕这王明早被戚家庄村民给赶出戚家庄了,可是这王明如今却非但没有对戚商感恩,反倒是认为他煽动村民跟他为难,两人相互结怨在戚家庄却早就已经是街知巷闻的事情了。”
“你胡说,”王明见杨欢说中了自己的痛处,连忙想要反驳,但是杨欢所说的都是实情,一时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大人,草民是否胡说,大人可以请这戚家庄的人来问问不就清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