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音从不把秀才当功名看。说实话，要是弟弟无雍在二十岁之前弄不到秀才头衔，她会直接将他关到自家的小小茶园，娶个小门户的妻子，生下孩子来交给她教养！
天气干爽稍冷，没有雨雪，又无大批货物负担，所以马车去京城跑得很快。也就是半个月光景，千静就在整理文书账册和礼物了。
这天，出城迎接她们的不是秦家的人——秦家在京城也养不起太多的管事掌柜，至于不关照仔细清楚就难以办成事的仆人，还是少一些，省得浪费米粮布匹银子。
“千静！”一脸谄媚傻笑的穆瑟尔看样子已经等候好半天了。
无音见千静不大理会自己丈夫，琢磨着两人闹了什么矛盾且多半是穆瑟尔的错，只能自己来圆场。“穆瑟尔！劳你等我们！哦，对了，千静给你挑了礼物，你回去试试——”
千静瞪过来，无音回一个很无辜的眼神。礼物是她付银子定制的，老爹、无垠、穆瑟尔和无雍都有，不过看着穆瑟尔的可怜样……干脆以千静的名义送。
“哼——”千静转过头去。
而穆瑟尔高兴地快疯了。
可无音低估了草原人的行动力，也就是一扭头说几句话的光景，好好的一个漂亮女子就没影子了！只有远处一个骑马跑开的背影，和周围同样目瞪口呆的随从们。
“……呃，你们几位，帮忙把千静的行李带回去吧。”
“……是——”
发怔完，正准备继续上路，人来人往的官道又跑来几匹马。
无音没注意那些马的方向，只管爬出马车，有些恼怒地道，“我也骑马进城吧！”
“无音，你那衣服骑马不便吧。”
无音眯眼，转头盯向说话的骑士。
嗯，这位就是她的远房表兄兼未婚夫。可惜了，对着这些个骨子里是游牧野人的家伙，别指望她有什么姑娘家的害羞情绪——不，她自己其实骨血里也带着浓浓的草莽野性，这几年南北到处跑了上万里，更加不驯了。
“穆瑟尔把千静拐跑了，连个招呼也不打！”
“哦，这事……我们也管不着，他们是夫妇。”无垠知道，她不过是随口说说，不是真的抱怨什么。“嗯，无雍现在一个人住在城外的功名学舍。他不知道你今天回来。”
什么？！“怎么回事？！”
无音大惊。他怎么一个人跑城外了？什么功名学舍？！
无垠正大光明弃马上车，而无音居然也楞楞地给他腾地方。
“他不是快考试了……那个学舍的掌柜是秀才，东家是位进士，本来授了地方官，可到底不习惯做官，又不想回家当个种田翁，就开了个学舍，只有有功名的人和考生才能住，厨子洗衣缝补都有……每三日面授一回考试心得，有时还能请到以前当过考官的大人们……”
“所费不菲。但是值。”无音下了定论。
“不是很贵，单间住着每月五两银。包院子、开筵席之类就贵了。”
果然会做生意！而且做的还是斯文到家黑心到底的生意！“这位东家太厉害了。”
“可不是。太让人佩服了！嗯，饿了吗？你家现在一个人没有，底下人不是跟无雍住出去就是跟着你父亲……你有大门钥匙吗？”
“……没有……”
于是，无音很顺利地也被拐走了。
***
等无音回到家、收拾好东西，理清楚接下来一个月时间要赶紧做什么，无雍回来了，还带回一个大提盒炫耀给她看。
“姐！这个是冯先生送的，他祝我考中！”
“不错，格子很多，可以放各种东西。”无音简单察看了一会儿。“值一百文。”
“咳！”无雍有些不好意思。他这次住出去，每天吃好喝好、不理家务、没有应酬，各种有的没的花销近三十两，算是学舍里比较大方的客人。掌柜除了每人一个提盒，还额外送他一件可以在考场当小被子使的大棉披风——估计也就值个百五十文。
两人讨论的时间不长，无雍就给赶去睡觉了。而此时秦治平因为官署里有个大祭典，这几日都睡在办差的地方，而且听说不在京城。
无雍后天天不亮就要去赶考，现在不是看书的时候，休息好、保存体力才是最要紧的。
无音继续把亡母早年的嫁衣裳拾掇好，也躺下。
没错，她的嫁衣是母亲的嫁衣！
为什么不做新的？一来时间太紧，二来这不是浪费银子嘛！
好吧，这爷俩甩手不管已成了习惯，所以，她出嫁这等“小事”肯定是由她自己来张罗了。
送考，接人，看榜。
这些事情无音不得不自己来做：父亲不在家——当然他即使在家也办不了什么事，族亲太少，而且什么都不懂，彻底无济于事，唯一能抓来帮忙的也就是萧无垠了。
商量好一点也不浪费的婚礼细节，萧无垠陪着她去看榜。至于零花钱被狠狠克扣的无雍在家啃烧饼还是买羊肉汤果腹，两个人全然不关心。
无雍在京参考，混到个举人
不过说他“混”，那是真正家人的夸张说法。虽然他的名字排在中间偏下，但好歹也是举人了呀！东秦家两代人，也只有无雍一个人是靠真本事参加科举得中举人的！
无音很高兴，当场决定恢复无雍的零花，再给他做些好点的衣服。
无垠也心情很好，他的小舅子虽是在旗的，但是靠自己的本事、没有及冠就得了举人，这样即使无音几乎没什么嫁妆，家族里也不会有人说这桩婚事的不是。
至于写信回家报喜之类的事情，不是有家父有族老吗？！何必浪费她自己的时间琢磨怎么写信！现在，最要紧的是有个看上去算是体面的婚礼。
所以，正打算出门好好庆祝的秦无雍，被自家姐姐无情地抓来跑东跑西去采买，甚至不得不在半月内来回一趟山东，替无音陪着东秦家一位老秀才，代替家族区处理秦家早远时置下的一块山地。他年纪轻轻却刚得了举人，到当地官府办买卖过户换契文书，那真是无比的顺畅！只除了差点带个小妾回家……
幸好，那小子还算机灵，把事情全推到长姐——而不是父亲——头上，于是无音颇满意地赏了他五两银子的零花，然后把这事当笑话，写进给刘家玥桐小姐的信上。那信，提到婚姻大事的，仅仅四十几字，而且都是炫耀省钱体面的好法子。其他的，倒是细细讲了山东与京城的价钱差异，还有漕运里可以做的事情。
基本上，对无音而言，赚银子的大计远比婚礼时的衣服重要百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