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这个新作者座谈会，可以打这样一个比方，就像解放军部队，要接收一批新兵，我们这几个老早以前从延安来的人哪，在咱们陕西文学界，可以算是几个老兵吧，这次开会来的同志，都是去年破土而出的新作者，也可以说是陕西文学界一九八一年应征的新兵。按照传统，新兵入伍，连队都要开个军人大会，由老兵介绍介绍情况，讲一讲本连队的传统作风，我今天就本着这个精神，来讲几点意见，仅供大家参考。
首先，我热烈欢迎各位参加咱们这个连队，咱们这个队伍只有一批一批地增加新鲜血液，增加新的战斗力，才可能在新的历史时期，迎接新的战斗。
下面，我要说的是：
一、文学事业是一种什么样的事业？柳青同志讲过文学事业是愚人的事业，这话说得很实在。我们或者可以换个说法：文学事业是老实人的事业。当然，做一个作家，需要才智，心中需要有那么点灵秀，没有点聪明才智，要搞这个行当不行。什么叫聪明才智呢？就是一个人头脑要伶俐一点。要有一点悟性，思想要敏锐，记忆力要强，要善于联想，甚至于幻想，要有观察力，要有想像力，对生活和事物要有美感，当然还得有点技艺。没有这些条件不行，但是仅仅有这些还不行，这是作为作家品质的一个方面。因为世界上聪明人多得很，但是作家却不是很多，在作家群里，真正的作家就更少。我们这些年岁稍大的人，见过的聪明人可真不少，有文学天才的人也很多，但是有许多人后来没有成为这方面的专家，可见光有聪明才智还是不行的，除过别的客观原因或因革命需要而从事了别的工作，没机会从事文学写作不说而外，还有一个自身的原因，这就是做个作家除天资聪敏，还需要另外一些品质，这个品质对于作家来说，是更重要的，这就是忠诚老实、大智若愚的品质。就是要拙朴一点，要忠诚，要宽厚，要襟怀宽阔，要热心肠，易感动，有正义感、同情心，对事业要坚韧、执著、敬业，要乐于吃苦，甘愿吃亏，有自我牺牲精神，还要自尊、自爱，有自知之明。总之，要做一个真正的人。鲁迅，郭老，茅盾，巴金，丁玲等等，都是我们的师表，既是我们的文学师表，又是我们做人的师表。
二、文学事业是社会文明进步活动的一部分，是社会主义事业、革命事业的一部分，文学活动是社会上一种很普通的精神活动，但同时却也是一种高尚的活动。它是为社会的文明进步服务的。因此，我们在对待文学事业上，不能像封建文人那样，把文学当成当官的敲门砖或晋爵的阶梯，也不可以像资产阶级作家那样，把文学当成商品，当做赚钱的工具。当然作家在人世间也是要生活的，社会也是要按作家的劳动，付与他相应的报酬，以使他能维持生命，维持脑细胞的活动，进行精神产品的再生产，但他不能以赚钱为目的去从事文学创作。此外，作为革命作家，他还不能像有闲阶级的文人那样，把文学当成供个人消遣的玩意。虽然文学艺术有供人消遣的一面，但从事这个事业的作家却不能把它当做自己个人的消遣来对待。因此我们要拒绝文坛上的种种不正之风，这种种不正之风表现为：经济上惟利是图，追求票房价值，向钱看，一切为了能够发表，能够得到稿费；或者为了出名，唯“名”主义，或者两者都要，为了名利双收，便不顾社会利益，不顾人民群众利益；看风雨，摸行情，拼命迎合部分读者的低级趣味或不健康的思想情绪，靠猎奇，靠出格，爆冷门，怎样出格怎样来，搞黄色的东西，搞黑色的东西；或者专写翻案文章，把人们普遍认为是革命的、圣洁的东西也翻它个底朝天；嘲笑劳模，讥讽英雄。而在另一方面，个别作品甚至颂扬日本法西斯，颂扬国民党特务，颂扬地主少爷和地主小老婆以及他们的荒淫无耻的生活。在人和人之间，拉关系，搞圈子，搞交换，攀龙附凤，趋炎附势，硬往小圈子里钻、挤，如此等等。我们不能做这样的人，要做一个正正派派的从事文学事业的公民，用我们的笔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服务，为建设高度的社会主义精神文明服务。
三、正确地摆好自己和人民群众的关系。毛泽东同志教我们做群众的学生，鲁迅先生教我们俯首甘为孺子牛。我们时刻不要忘记这样的教导。我们要承认历史是人民群众创造的，我们只有和人民群众一起，真正把自己看做普通群众的一员，才可能为人民做点事。这就是说，不要自命不凡，把自己看做是人民的救星，是救苦救难的救世主。不要在批判救世主的思想时，自己却摆出一副救世主的架势。要向人民群众学习，改造自己的世界观，转变自己的立场，特别是要向人民群众中的先进人物、英雄模范学习。要向他们学习，首先就得承认他们，承认工农群众之中，高层干部和基层干部之中，有先进人物，有英雄模范，承认他们是现实生活中的客观存在，而且是大量存在，并且还在大量涌现；还要承认他们之中的许许多多人的精神境界比我们这些人，比我们这些被誉为“灵魂工程师”的人要高，要纯粹得多。是不是这样呢？不能闭上眼睛，采取不承认主义。十年动乱的恶果之一，是留下了一股反英雄、反先进的错误的社会思潮，现在，在社会上，在生活中，在某些地方和部门，先进人物被孤立，遭到讽刺和打击。这种思潮自然也会来影响我们，影响到文学创作上来，我们可要警惕。人民作家就要站在人民一边，站在代表人民最高利益、整体利益和长远利益的模范人物一边。要学习他们，也要别人、要全社会学习他们，这就是说，我们要宣扬他们，要写他们，在我们的文学作品里，要表彰他们。最近，一位领导同志指出，搞社会主义要宣传英雄主义。我认为这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原则。人民群众中，革命队伍里，党的队伍中，也有些消极面，也有这样那样的缺点、错误和弊病，这些缺点、错误和种种弊病，自然也妨碍着“四化”的建设，我们应当具体分析，区别对待，除极少数蜕化变质或触犯刑律已属敌我矛盾者之外，绝大部分还是人民内部矛盾，他们现在有这样那样的错误，但他们是人民群众的一部分，是我们的同志和兄弟，我们应当站在正确的立场上，采取正确的态度，满腔热情地给他们指出，帮助他们改过来。我们当作家的也犯错误，有时也写出对党、对国家、对人民很不利的作品，其中有些错误还相当严重，党和政府以及广大人民对我们总是采取十分耐心的、非常爱护的态度，循循善诱，细心疏导，帮助我们认识错误、改正错误，那么当人民群众中的某些人，或他们的某些基层干部、中层干部、高层干部有了缺点，犯了错误，我们有什么理由不采取同样的满腔热情的同志式的态度来对待他们，而却要把他们一棍子打死呢？
四、要摆好个人和党的关系。革命文学是党的整体工作的一部分，是齿轮和螺丝钉。我们，特别是党员、团员作家是这个战斗集体中的普通一员，首先是共产党员、共青团员，然后才是作家，我们时时刻刻都要和党站在一起，为党工作，像雷锋同志那样，做党的一颗不锈的螺丝钉。我们不能自命不凡，站在党之上，来这样那样地指摘党，教训党；也不能站在党团之外，和部分群众甚至和非法组织站在一起来对付党；不能利用党外力量来进行党内斗争，更无权像高高在上的法官似的，对党进行审判。我们要和党在政治上保持一致。我们的党也会有缺点，也会发生局部的或某些一时的错误，党内也会有不同意见发生，在这种时候我们要站在党的立场上，站在党性的立场上来对待这些缺点错误，描写我们伟大的党怎样领导党团员、积极分子和广大群众，揭露、批判这些缺点、错误和弊病，同这些不良现象作斗争。通过这一切，正确地、充分地、真实地描写党的形象，公正地显示党的本色，维护党的权威。非党员革命作家，只要是拥护共产党，拥护社会主义的，也应该这样做。
五、在文学上，要继承五四以来的革命文学传统，特别要坚持《讲话》以来革命的文学传统。今年是纪念《讲话》发表四十周年，我们无论是新兵，还是老兵，在纪念《讲话》四十周年的时候，应该重新学习《讲话》。过去多少年来，我们在《讲话》精神的指导下，取得了巨大的成绩，但也受到“左”的干扰，造成过一些损失，要正确对待过去。过去的“左”的错误，要继续克服，过去好的东西要坚持下去，不能丢掉。要坚持《讲话》的基本精神，还要坚持我们陕西文学界的好传统。我们陕西文学界还是有些好传统的：要像柯老、马健翎同志那样坚持文艺和人民大众相结合，坚持文艺的民族化和大众化，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要像柳青、老杜、若冰等同志那样深入生活；要像郑伯奇同志那样，终生跟随着共产党，他虽然不是共产党员，但从青年时代起，从留学日本回来以后，终生跟着共产党。
此外，西安作协内部的作家同志们，多年来形成了一种很好的风气，这就是好读书，爱学习，真可以说是学而不厌，学术研究空气十分浓厚。这儿常常是连必需的休息娱乐活动也牺牲掉了，没有下棋的，钓鱼的，打扑克牌的，这儿三更灯火五更鸡，都是在读书或写作。在创作上，讲质量，讲追求，不发表拆烂污的东西。这儿同志之间，互相关怀，互相帮助，互相激励，经常在一起交谈，讨论初稿，交换读书或写作心得。多年来我自己在这个环境中获益不浅，又如胡采同志的《从生活到艺术》就是会内作家在半个月内座谈了四个同志的创作，交换创作心得后的理论结晶。这个文人相重的风气也应传下去。在艺术的风格流派方面，外省同志总觉得我们这儿有自己的特点，自己的风格。但又找不到合适的名词可以概括。我想，无非就是我们这儿的作品，生活气息浓厚一些，写革命战争中的英雄，写社会主义新人，面貌新，格调美，读完后总是给人一点清新的感觉和情绪上的鼓舞吧；并且既有共同特点，又有各自独特的风格，鹏程不同于柳青，若冰有别于钢焰，如此等等。本来嘛，在政治上一致的情况下，风格可以各成一家，如果新起的同志也愿意加入这个流派，把这个流派发展下去的话，在座的“老兵”们是应该欢迎的，是会觉得特别兴奋的。
六、要继续刻苦学习。现在大家已经“入伍”了，“入伍了”就要刻苦训练，立正、稍息、翻爬滚打、射击、拼刺、投弹。要读书：要读历史，读哲学，读马列著作，当然，也要读文学艺术著作；要继续深入生活，向社会学习，向工农兵大众学习；写作上要继续努力，乘胜前进，争取一步比一步高，但是也不要害怕有时候写的若干篇作品差一点，这个不要害怕，作品总是有时高、有时低嘛。刘少奇同志生前讲过：前进总是波浪式的。这话是很有道理的。大家都是已经发表了处女作的作者，要一鼓作气，能写就写下去，不要三心二意，要持之以恒。
今天作为一个老兵，在欢迎新兵的座谈会上，我就讲这么几点，预祝战友们为党，为人民，为社会主义，在未来的岁月中，扬鞭跃马，战功卓著。
（在《延河》1982年2月召开的青年业余作者座谈会上的讲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