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明城外五十里月牙岭南坡。
廿澜埋伏在草丛里,观察了一番眼前井井有序的营帐,用手戳了戳身边全神贯注的人,“你怎么知道薛松的粮草营在这个位置?”
十几日前,孟建勋向廿澜吐露出薛松人在明城的消息,訇儿和尚云商议后认为与其坐等薛松前来攻打不如主动出击,遂只留下少量兵马防守平城,派人火速向明贤通禀薛松所在后,便带着廿澜同尚云一起赶往明城。
至于对待孟建勋,其实廿澜也没做什么,只不过就是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用术法缓慢地切割他的一条大腿罢了,没想到家伙那么怕疼,明明才刚刚割到骨头上。
尚云和訇儿所带的兵马不过三万,自然不敢同薛松硬碰硬,于是,这段时间他们两人并三名副将,每人带了几千兵马四处转战,每次都在小规模的偷袭后逃走,薛松兵力虽多却有没他们灵活,一明一暗,且一时摸不清到底有几伙兵马在与自己作战,一时陷入被动。
十日来,訇儿所带兵马已偷袭薛松八次,如今日晚间这般趴在草丛里等待时机对廿澜来说已是轻车熟路。
“发现薛松主力在此是因为白日里见山坡上空细尘弥漫,并于黄昏前后烟雾弥漫,至于粮草,此处临近溪水又处于阳位,四野开阔便于运输。”訇儿头向着廿澜的方向略偏,声音压得很低,眼神仍旧紧紧盯住前方的敌营,语速却不急不缓。
廿澜心下佩服,“有你的!”
訇儿转头看了她一眼,“兵书上看来的。”
一炷香时间后,廿澜不适地动了动身子,看了看早就就位的火具,“不动手?”
“还要等一等。”
空中的月亮被云朵笼了层薄纱,地面上的光线越发朦胧起来,众人伏在草丛中一动不敢动,静静地听着近在咫尺的夜虫鸣叫。
戌时,原本北向的徐风忽然变了风向成为东风,风力也猛烈起来,廿澜这才注意到訇儿选的埋伏地点刚好位于粮草营东侧,心下对他的敬佩不由得又多了几分。
廿澜跟随訇儿这么久,却一次次对这个人惊奇,尤其是最近这十日来,看着他用兵和设伏,每每耍得薛松大军团团转,廿澜越发觉得这人平和寡淡的面容下,掩藏着的本事其实深不可测。
訇儿对左右点头,廿澜见他终于下令,简直激动得两眼放光,借着夜色跟另外十几个身影一起迅速地窜入敌营,躲过巡逻的卫兵,直接蹿向位于营地正中偏东角的一座粮营。
廿澜速度一向快,快几步赶在其他人前面到达营帐外,右手准确地勒住守卫脖子,一招毙命,另一个侍卫看到地上一闪的黑影防备地转身看过来,还没来得及呼喊便被廿澜抛出去的匕首割断了喉咙。
廿澜和另外一个翰兵将地上那两个士兵的尸体拖进草丛中,迅速地扒下他们身上的衣服换上,再回身,身后刚才拿下的粮草帐已经是一片火光。
“救火啊,救火啊!”
大秦营帐里混乱起来,粮草本就干燥易燃,任何一支行军在外的部队最害怕的敌计之中都包含着火烧粮营,因此,火起后大秦营帐瞬间陷入混乱。
东风益发猛烈,又有几个粮草营燃烧起来,火势迅猛,已然有了不可抵挡之势,廿澜趁乱混入大秦营帐深处,身后忽然有异动传来,廿澜猛然停住脚步,正要回头,冰凉的长矛却忽然抵住后心。
廿澜纵身跃开,在地上滚动,指向自己的长矛也越来越多,廿澜速度极快,转眼就已跃出数丈,余光却忽然瞟到草丛中明亮的铠甲在清冷的月光下闪着银光,原来里面都是伏兵,心中忽地一顿,廿澜向着訇儿所在的方向奔跑。
“兀予弘,快走,有诈!”
暗黑的夜里,这一声呼喊甚是响亮,身后有风声传来,廿澜来不及躲避便觉得身子一痛,垂头,胸前一只长箭当胸而过,廿澜不可置信地回头,努力地想看清不远处黑暗中那张阴晴莫测的脸,“扑通”一声向前扑倒在地上。
“报告将军,火势已经得到控制,不会威胁到真正的粮草营!”
“嗯。”
“报告将军,敌军被惊动,正在向东南方撤退,初步发现人数在五千人上下!”
“追!”黑衣人说完大踏步走向东南方,正要跨上侍卫牵过来的战马,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告诉我你的名字,”那个声音说。
黑衣人停住,回身看着躺在地上胸前汩汩流出的鲜血打湿一片青草的廿澜,目中无波,似是并不打算回答她。
“有种就告诉我你的名字!”廿澜用力地喊,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刚出口就被夜风吹散,对方可能根本就听不见。
“薛松,”那人又看了她一瞬,忽然冷声对左右吩咐道“摘下她的头盔。”
“是,将军!”有人扯着廿澜肩膀将她拉起,一把摘下她头上的东西,廿澜原本藏起来的长发散乱下来,垂在肩侧,被夜风撩起,双眼却紧紧地瞪着薛松,目眦欲裂。
薛松显然是认出了她便是那晚要杀孟建勋的人,于是吩咐道“别杀她!”说完翻身上马,“啪”得一声鞭响,向着訇儿等人原本的藏身地点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