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皓天成功摆脱顾念卿,李公公却是将在相府所见所闻一一禀报燕帝。
一个继室,非但不曾好好儿对待原配嫡女,竟还妄想伤人性命,着实可恨!
燕帝心中愤怒至极,当初他落难,幸而得洛蓉以命相护,如若不然,如今坐在这皇位之上的,便不应是他。
顾念卿身为那女子的女儿,于情于理,他都应见她一见。
“李公公是说,皇上要召见小女子?”顾念卿本在院中安心“养伤”,李公公却带着燕帝的圣旨而来。
李公公对这聪慧的女子很是刮目相看,遂笑道:“顾大小姐不必惊慌,皇上不过是欲见见故人的女儿罢了。”
顾念卿眯眼,她知晓自己能与幕皓天结亲,断不会是救了燕帝这般简单,却是不曾想过,她娘亲竟是与燕帝有交情。
可既是如此,娘亲又是如何死的?
为何她总觉得不对劲?
“公公且稍等片刻,小女子换身衣裳,便随公公一同面圣。”顾念卿福福身,与盼归一同退下。
皇宫格局分明,顾念卿来过一回,故而并不至太过陌生。跟在李公公身后,顾念卿只规规矩矩往里走。
是个沉得住气的。
李公公微微颔首。
前头不远处传来珠钗碰撞声响,想必是宫中贵人打此经过。顾念卿心念微动,却不得不多留了个心眼。
燕帝召见她,必瞒不过深宫中别有心思之人。若是有人得知消息,在此拦截,她当如何应对?
心中思绪翻涌,便已听得李公公跪下行礼道:“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竟是她?
顾念卿一惊,随着李公公一同行礼。
“都起吧。”皇后亲自上前,将顾念卿扶起身来。
“听闻皇上宣你进宫,本宫想起好些时候不曾见着你,心中自是想念得紧。”亲亲热热地挽着顾念卿的手臂,仿佛二人关系极为亲密一般。
顾念卿柔柔一笑,心知皇后来此定不会简单。
“是卿儿的错,先前出城上香,竟险些便回不来了。本想着哪日进宫与娘娘好好说说话,却不知竟皇上便差李公公来寻卿儿。”顾念卿面上羞赧,似是万般羞愧,轻咬红唇,眸子水光潋滟。
当真是个美貌至极的女子。便是这般一个简单的动作,亦生出无限的魅色来。
皇后拍拍她的手腕,宽慰一般轻拍她的手腕,道:“本宫晓得,这些年你在相府中受苦了。”
这般顾左右而言他,顾念卿却已知晓她究竟为何而来。
想来燕帝应是知晓幕皓天昨日所作所为,堂堂一国储君,为退婚竟不顾未婚妻死活,确是太过绝情。
皇后自是不会放任幕皓天因此没了这储君的位子。自古母凭子贵,她若没了幕皓天这筹码,还如何在后宫中立足?
“卿儿,本宫……昨日太子那般作为,本宫当真失望透顶。”与顾念卿寒暄一番,皇后方迟疑道:“本宫知晓你是个好孩子,应是知晓当如何做。”
她嘴角含笑,端庄地望着顾念卿,似是一个慈爱得长辈一般。
可顾念卿竟从中听出了刁难的意味,若她在燕帝跟前实话实说,皇后断不会轻易放过她。
“娘娘过奖了,是卿儿无缘嫁入皇家。”顾念卿哀哀叹道,却一句不提面圣时当如何。
她神情落寞,一张绝艳的小脸黯然失色,双眸中竟是半点光亮也无。这般真挚,皇后竟不知她是当真听不懂自己的暗示,亦或是在与自己周旋。
眸色一暗,皇后手上力气不自觉加大。
顾念卿蹙眉,咬着下唇,却是不发一言。
女人间的较量,李公公在一旁隐隐有些担忧。
若是顾姑娘出了任何事,他自然难辞其咎。只为难顾念卿的竟是一国之母,他却是不便开口。
“娘娘,卿儿能走了吗?”
皇后沉默许久,顾念卿茫然地望着她,万分不解的模样:“娘娘还有话与卿儿说?”
到底深宫中的女人,皇后虽心中暗恨顾念卿不懂事儿,面上却是万般关切的抚着女子的手,疼惜一般,叹道:“女子的手,自应是娇嫩柔美,你那继母确是狠心,竟是……罢了,本宫不应多说。”
“只若是日后卿儿再遭人为难,不若进宫与本宫说说,本宫倒要瞧瞧,这一个丞相夫人,竟还能嚣张至此不成?”
顾念卿垂眉,福福身感激道:“卿儿多谢娘娘挂心。”
皇后话中深意,正是与顾念卿暗示,若她能在燕帝跟前替幕皓天挽回形象,她便能替顾念卿对付罗氏。
只洛神大人素来要强,怎会假借旁人之手,替自己报仇?
“自娘亲死后,卿儿便似寄住在相府一般。母亲她……二妹妹是府中的千金,自当是放在手心宠着。”顾念卿苦笑,道:“二妹妹喜欢太子殿下,卿儿不能这般不近人情。”
多好的姑娘呢?
被亲妹妹算计陷害,先是险些丧命,后又没了清誉,却仍记得不能与妹妹争夺。
“卿儿,你受苦了。”皇后眉头轻蹙,道。
顾念欢……无论从身份上,亦或是旁的,着实比不得顾念卿。便是燕国第一才女又如何?总归是个不讨喜的姑娘罢了,竟还算计到她头上来。
“娘娘放心,卿儿知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着痕迹地抹黑了顾念欢一把,顾念卿方说道。
皇后与她寒暄许久,为的不过是自己的一句保证。顾念卿虽有些能耐,却并不以为自己有能耐与这一国之母抗衡。
“好孩子。”皇后低笑,她还当顾念卿当真愚笨,倒是她想错了。
顾念卿抿唇一笑,行礼告退。
女子身影渐渐行远,皇后面上笑意再不见踪影,她冷哼一声,掏出帕子轻拭十指。
“顾念欢……本宫倒要瞧瞧,她有多大能耐。”
皇后与宫人离去,却不曾发现,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妇人自一旁走出,她的身后,只跟着两位老妪。
“那便是离王挂在嘴边的相府大小姐?”老妇人转动手中佛珠,上好的檀木珠子光滑油亮。
“回太后,正是顾念卿。”身侧的老妪毕恭毕敬道。
老妇人望着女子离去的小径,面上皱纹微动,似是自言自语一般,道:“倒是个机灵的。”
与皇后周旋许久,本能一口应下的事儿,却偏生拖了这般久。看似毫无益处,却愈发将皇后心中的怨气转移到顾念欢身上。
只这般心思深沉,配不上她的孙儿。
顾念卿并不知晓自己竟被人围观了,因着太后离得有些远,她又一心只专心应付皇后,未免放松了警惕。
此时她正在金銮殿,望着上首一身黄袍的燕帝:“顾念卿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双膝跪地,华美的裙摆逶迤,一张绝美的小脸上带着三分不解,七分自得。
竟与记忆中那人一模一样。
“免礼。”
燕帝挥挥手,身侧的李公公识相道:“赐座。”
“朕与你娘亲是为故交,本还想着能结成儿女亲家,却不想出了这等事。”燕帝自是不会与顾念卿绕圈子,直接开口道。
顾念卿抿唇,若是按着燕帝的说法,她娘亲应是个极了不得的人物才是。
“当初若非你娘亲,朕亦不会坐稳这皇位。昨日一事,朕已知晓,朕的儿子确实太过……”
“皇上。”顾念卿不愿再听他在忏悔,打断道:“是臣女配不上太子殿下。”
燕帝眸色微暗,他本是为着心中些许对洛蓉的愧疚,方宣顾念卿进宫,意图补偿一番,也不算是愧对故人救民之恩。
顾念卿显然知晓他心中所想。
比起赏赐来,不若求一个恩准,更为稳妥。
毕竟如今相府的主母是罗氏,她与幕皓天之间的婚事已是作废,若是罗氏再将她许给旁人,她便是连反抗的机会都无。
“皇上若是觉得卿儿可怜,便准了卿儿今后能自行挑选夫婿。卿儿……不愿再劳烦母亲。”顾念卿垂头,揪着帕子颇为为难。
燕帝了然,依着罗氏那般性子,若是将顾念卿许给旁人,岂不将这女子推入火坑?
“朕准了。”燕帝道,望着下方的顾念卿,神色竟有些复杂。
她与她娘亲太像,便是这般不愿居于人下的性子,亦是一模一样。
“臣女多谢皇上恩准。”顾念卿牵起裙摆,起身行礼。
燕帝轻笑,道:“是朕亏待了你。”
顾念卿不置可否。
并非燕帝亏欠了她,而是人的立场本就不同,燕帝虽不满幕皓天竟不顾她的死活退婚,却又不愿她与幕皓天再有联系。
若非她娘亲,燕帝亦是不会高看她才是。
如今亦不过是随手施一个恩德罢了,于他的地位而言,这并非难事。
顾念卿是带着燕帝的圣旨回府的。
罗氏与顾念欢虽被禁足院中,却并非对外事全然不知。
得知顾念卿竟入了燕帝的眼,带回一张所谓“亲事自行做主”的圣旨,罗氏险些没吐出一口血来。
这分明是在针对她!
从此她非但不能插手顾念卿的婚事,便是在燕帝跟前,她亦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恶人。顾念卿当真好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