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氏动作很快,不过两三日,管家便来与顾念卿传话,只说第二日早些出府。
夏日的阳光很是毒辣,顾念卿将匕首藏在腰间,怀揣着自己的独门毒药便出门了。
顾念珠精神不大,见着顾念卿,竟是点了点头。
顾念卿的马车行在前头,因着是姑娘们出行,罗氏倒是不曾一同前往。
“大姐姐,快些上车。”顾念欢面上无一丝愤恨,反倒是笑脸相迎。
洛神大人素来不大爱好欺负晚辈,故而只瞧她一眼,便拎起裙摆,爬上马车。
三辆马车缓缓向前移动,顾念欢掀开珠帘,探出脑袋,与顾念卿一同说话:“大姐姐,盼归不与你一同去?”
似是怕顾念卿多想,不等顾念卿回话,她便已兀自笑道:“都是些姑娘家的喜好,盼归不去倒是可惜了。”
顾念卿应一声,道:“确实可惜了。二妹妹可是带了柳暗花明?”
顾念珠在最后的马车中缄默不语,姨娘与她交待了,不管顾念欢与顾念卿路上如何,她只需保护好自己便是,旁的无需多言。
经过上回在鬼门关走了一遭,顾念珠长进不少。
“是花明与玉玲。”顾念欢侧开身子,让顾念卿瞧清楚车内的丫鬟。
玉玲丝帕遮脸,定定地看着前头不言不语。
“柳暗该是恼了,以往二妹妹哪回出门会不要她呢?”顾念卿状似无意般提起,双眸深深凝视玉玲,道:“这丫鬟的脸是如何了?”
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顾念欢攥紧双拳,不大乐意聊这话题:“无碍,不过是伤着罢了。”
玉玲鲜少出“惊鸿小筑”,顾念欢是个很要脸面的女子,自是不会将自己的心狠手辣暴露于人前。
顾念卿颔首,只伸手将珠帘放下。
马车渐行渐远,顾念欢的马车忽的一顿,不过片刻,又已跟上前头。
车内只剩玉玲一人,本是一同候在车内的花明已是不见了踪影。
女子绣鞋踏在地上的声音渐渐远去,似乎有些着急。顾念卿闭着双眼,嘴角微勾。
回去报信又如何?慕容离早便将盼归带走了。
出了城门,一路往东而去。
路上清静,两侧高大树木阴凉,阵阵微风掀动珠帘,外头景致不错,顾念卿却仿佛睡着了一般。
马车忽的一顿,顾念卿睁开双眸,手指抚上腰间匕首,冰冷刺骨的感觉,仿佛要冷到灵魂中去一般。
刀剑划过的破空声响起,随即只听得车夫一声惨叫,便跌落在地。
顾念珠按捺不住,掀开珠帘,正见着满地的血色,一直蔓延至马车轮子底下。
彪悍的大汉手拿大刀,直直的拦在马车前。
“车夫,快,快走!”顾念欢一声惊呼,后头的两辆马车以极快的速度调转车头,不过片刻便已听得马蹄声远去。
“小娘子,你的姐妹们都已弃你而去,何不出来与爷好好儿谈谈?”淫邪的声音响起,大汉一把掀开珠帘。
不等他看清车内女子是何模样,便已惨叫一声,外头的人只见着大汉捂着双眼,倒在地上翻滚惨叫。
丝丝血迹自他双手间落下,正低落在车夫身侧的地上。
“敬酒不吃吃罚酒!”后头的人一个飞身,便已站在马车上,长剑一挑,马车轰然炸开。
容貌倾城的女子神色淡然,于碎屑中翩然而立。她裙摆飞扬,墨发挽作一个极美的发髻,纤长的十指揪着帕子。
“咕咚”一声,却是一人咽口水。
“我了个乖乖,怨不得偏要与她……”
“壮士是何方人士?为何要将小女子拦下?”顾念卿丝毫不见慌乱。
罗氏出手,显然比顾念珠更为狠厉。此番来劫车的人,显然都是练家子。再看这几人目光带邪,面上竟还有一丝显露的煞气,可见不是什么好人。
说不得都是些亡命之徒。
“小娘子这话倒是有趣儿,哥几个每日在此守候,将你拦下,自然是……”马车上与顾念卿对立而站之人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冷哼道:“瞧上小娘子的美貌了!”
“几位在方才杀我车夫时,可不曾见着小女子的容貌。再有,后头那两辆马车中同为女眷,壮士竟放任那二人离去。”顾念卿勾唇,眼神漠然:“还是说,本就是为了我而来?”
“小娘子既知晓,便也知你今日难逃一劫。念在与你情缘一场的份儿上,爷便告诉你,爷只管收拾你,旁的自有人解释。”
这话便是说,顾念欢与顾念珠便是不曾与她共患难,罗氏那头亦有的是法子解释。
“呵呵。”顾念卿将帕子扬起,白嫩的手指在阳光下盈盈发亮。她歪着脑袋,望着那几人手中的刀剑,红唇轻启,道:“如此,便开始吧!”
帕子落下,带来阵阵异香。女子一个翻身便从马车上跃下。左右躲闪之际,细指挥舞,众人只觉异香愈发浓郁。
但这几人亦不是吃素的,除去地上捂着双眼的人,几人皆掩住口鼻,连连退到上风口。
“倒是有几分本事,但这般还不足以吓退爷!”马车上的男子一个闪身,便已落到顾念卿跟前。
长剑挥舞,顾念卿后退两步,腰肢后弯,长剑自眼前划过。
“不过如此!”男子收回长剑,正欲往下挑。
面前的女子神色狡黠,眨着双眼,俏皮不已:“你确定?”
男子动作一顿,不可置信的低头,望着自己的前胸,嘴角抽搐。丝丝黑血自嘴角落下,男子手指一松,长剑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一把匕首正插在男子心口,漆黑如墨的匕首,刀刃盈盈发光,香气浓郁。
女子将匕首抽出,嘴角玩味勾起,血液溅到脸上,白玉般的小脸上平添一抹黑红。
“我若当真不堪一击,怎会眼巴巴的来送死?”
既应下顾念欢的邀请,她自是有能耐应对接下来的麻烦。
男子倒下,手脚抽搐,不过片刻,竟化成一滩水渍,衣衫空落落的铺在地上。
擒贼先擒王,这男子既能不与旁人商议,便径直来到马车上,可见他地位不低。
方才男子出手时,旁的那几人只邪笑着看热闹,眸中隐隐有幸灾乐祸,似乎笃定他出手,顾念卿必死无疑一般。
男子败北,几人显然不曾想到。
“老大!”
一声哀呼,几人皆是一惊。
正如顾念卿所料,死去的男子确实地位不低,甚至是这几人的领头,平日里最是有主意。
可惜他一时轻敌,如今便是更有主意,亦化作一滩尸水。
“现在求饶,还来得及。”顾念卿食指轻拭匕首,半垂着头,旁人只能瞧见她细白的下巴。
“你这臭娘们,老子绝不饶你!”
一声爆喝,先前捂着双眼的壮汉猛地扑向顾念卿。他手中拿着大刀,上头还沾着车夫的鲜血,因着先前双眼沾了毒,此刻仍在冉冉的流血。
他看不清顾念卿的身影,只能凭感觉横冲直撞,手中大刀毫无章法的挥舞。顾念卿抚着下巴,满目戏谑地望着尚无动作的那几人。
若是几人同时出手,说不得她还无法应付,可因着方才那男子的死,几人竟是不敢再有动作。
他们做过不少伤天害理的事儿,如今日这般收人钱财,替人办事的勾当亦不在少数。但凡作恶愈多,便愈发害怕死亡。
手中的钱财还未来得及花,怎能便这般被一个小女子弄死?
顾念卿便是笃定,他们怕死,方能肆无忌惮的将头子先弄死。若是一个团结的队伍,头领死后,他们应做的头一件事,便是替他报仇才是。
“愣着作甚?老大被人杀死了,你们几个还能无动于衷?”大汉看不见顾念卿,却能听到无一人与他一同动手的动静。
倒是个有情有义的。
顾念卿心念一动,颇为感慨。
可惜,他们招惹了自己。
几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终是咬咬牙,其中二人往顾念卿的方向扑来,旁的几人却是往反方向跑。
这女子好生邪门,莫说那一手出神入化的用毒手段,便是方才她是如何将匕首送到老大心口的,他们都不曾看清。
长剑在眼前划过,顾念卿起了兴致,与这三人一来二去地比划着,似乎很是有趣儿一般。
双眼流血得大汉忽的一顿,单手往怀中一掏,扬手便往顾念卿的方向挥去。
顾念卿下意识地后退几步,一阵呛鼻得味道飘来,顾念卿捏着鼻子,眉头紧蹙,心中暗道糟糕,想再躲开已是来不及。
这世上会用毒的远不止她一人,旁人许是不会知晓,顾念卿却清楚,并非只有呼吸方能下毒,皮肤中的细小毛孔亦是能下毒。
正如她方才不曾阻拦那几人离去一般,她的毒远非掩住口鼻便能不受其害。但凡动用内力,不过三日,那几人便会暴毙。
故而她方不曾阻拦,免得白费力气。总要给人一些希望才是,三日——足够那几人好好享受生活了。
顾念卿不知那大汉用的是何种毒,只知自己竟慢慢不能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