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相交锋,不相上下。
顾念卿抿抿唇,转身回院中。
罗氏站在原地,神色复杂地望着顾念卿的背影,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正如顾念卿所言,相府中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单凭一个顾念卿,未必便能撼动她的地位。
何况,若非她从中作祟,欢儿怎会……
小院一如既往的清静,顾念卿捂着胸口,沉重地叹气一声。
“小姐,为何方才不拆穿罗氏?那道士分明便是由她指使,小姐为何不趁着璟王在场,将罗氏的阴谋诡计公诸于众?”盼归歪着脑袋,双环髻上的簪子在阳光下很是耀目。
顾念卿揉揉眉心,她与罗氏间的争斗,此番才算是真正开始。往日不过些小打小闹,可如今已然牵扯到顾念欢。
以罗氏那性子,焉能忍得下去?
“谁不知晓是她所为呢?”顾念卿叹道:“可便是将一切公诸于众,除去能叫罗氏吃些苦头,又能如何?”
“狗急跳墙,罗氏那般阴狠的性子,昨日顾念欢已是出事,若是我再步步紧逼,说不得过不了今日,你我主仆二人便应葬身相府中。”
罗氏有的是法子将她二人的死掩盖过去。届时便是有人为她抱不平,亦不会因着一个死人而与活着的人过不去。
“那叶府医亦当真是不识好歹,奴婢觉得他未必愿意就此放弃!”盼归皱眉,不屑地冷哼一声。
便是一个小小的府医,竟也敢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瞧瞧自家小姐身旁的都是些什么人?
他能比得过离王殿下与璟王?
“又在胡思乱想了!”顾念卿伸手,在她额上弹了弹,笑道:“他自是不会轻易放弃,而我要的,正是他不放弃。”
叶府医就此歇手多无趣呢?
小姐又在算计人了。
盼归捂着额头缩缩脖子,叶府医是自寻死路。
“卿儿这番算计,便是本王亦难有所及,本王实在佩服。”黑衣男子自树上一跃而下,面含笑意,显然已是偷听了不少。
盼归惊呼一声,躲到顾念卿身后:“璟王怎会在此?”
小丫鬟瞪圆了双眼,却见顾念卿撇撇嘴,道:“你终是舍得出来了?听了本姑娘的墙角,璟王殿下倒也好意思?”
凌璟面容坦荡,显然是毫不在意。
“卿儿既有这般算计,为何将那道士放走?据本王所知,卿儿并非心软之人。”凌璟衣袖一挥,这小女子何止不是心软之人,简直是锱铢必较之人!
“不放了他又如何?将他杀了不成?”众目睽睽之下,洛神大人岂会犯傻:“莫非璟王爷以为,本姑娘不杀他,他便能逃过一劫?”
若非顾念卿出言阻止,那道士早便将罗氏供了出去。以罗氏那性子,怎会放过他?
顾念卿勾唇:“须知晓,杀他是脏了我的手,何不饶他一回?”
凌璟了然,绕过他?自是不可能的,不过是顾念卿懒得动手,将他留给旁人解决罢了。
“王爷还不走,是等着本姑娘请你用膳不成?”顾念卿嗤一声,抱手仰头,很是不可一世:“王爷还是快些走吧,免得本姑娘心气不顺,拿您出气!”
此人竟连同容情对自己说谎,当真是讨人厌!
“罢了罢了,本王既已寻着答案,便不在卿儿跟前碍眼了。”凌璟轻笑,虚影一晃,人已至院外。
“容情。”顾念卿声音冰冷,比之先前还要可怕几分。
盼归默默后退两步,与顾念卿相处许久,她自是知晓自家小姐是真动怒了。
容情站在一旁,抬眸望着满面煞气的绝色女子,眼神一闪,将脸侧开。
听闻若非那日来顾念卿这儿,王爷便不会……
“你骗我。”便在容情不满至极,脖颈已被人紧紧捏着。
精致的小脸上,一双漂亮的眸子中黑气聚拢,顾念卿加大力气,容情蹙眉,自是奋力挣扎。
“我身边最是容不得背叛,你既已到了我顾念卿的身边,就不应再动别的心思!”五指收紧,顾念卿声音发冷。
容情惊恐地发觉,她自己竟是动弹不得,仿佛在顾念卿跟前,她不过是一个小喽啰。
不应是这样的,顾念卿分明不过一个草包,虽说有些能耐,却不应是在她之上才是。
“容情,我容你忍你,盖因你的主子是慕容离,如若不然,你早便死了。你的心思如何,我顾念卿不想管,只是你不该将这怨气撒到我头上!”
容情瞧不起她,顾念卿可以当做不知,毕竟偌大燕国,若要寻出第二个慕容离,到底太过为难人。
可她竟与外人联合起来欺骗自己!
顾念卿想起前世,她最在意的两个人,竟然联合在一起,竟她害死!
她到死都在恨,恨自己识人不清,更恨他们的背叛。重活一世,她竟然又于丹这种事!
粉雕玉琢的脸蛋扭曲,却无端的生出残酷的美感来,仿佛绝美的地狱沙罗,取人性命亦是理所当然一般。
容情终是知晓,自家王爷的眼光却是不曾出错。顾念卿……她确实担得起王爷的喜欢。
黯然地闭上双眼,容情心中苦涩,如此王爷便不需她的陪伴了。也罢,丧命在王爷心上人手中,也算是缘分了。
顾念卿却在此刻松了手。
“咳咳!”容情一身狼狈,抓着脖子大口呼吸。
“我不杀你。”顾念卿神色淡然,仿佛方才不曾失控过一般。
她抿唇,头上发丝倾泻,身后是耀眼夺目的太阳,容情仰视着她,竟想要臣服在这这女子脚下。
“你回去吧,我这不需要一个随时会背叛我的人。”顾念卿甩手,“至于慕容离究竟如何,我不会再问你。”
既然容情一开始选择与凌璟一同对她撒谎,她便再也无需相信这人。
一朝怕蛇咬十年怕井绳,她输不起。
容情眉头紧皱,眼神复杂不已。
王爷将自己召回京中,便是为着这女子。若是顾念卿不再需要自己,她便又要离开。好不容易方能离王爷近些,她怎甘心就此远走?
“顾姑娘,属下错了……”容情不得不低头。
“错?你没错。错的是我,我不该天真地以为你是可用之人,竟还费尽心思想要与你好好相处。”顾念卿冷笑。
她更不该为了这本就与自己没有感情的人,苦心钻研了许久,想着如何将她的脸医治好。
容情……当真是叫人心寒!
不再看容情一眼,顾念卿转身回房。
埋头将自己闷在被中,顾念卿揉揉胸口,真他娘的疼啊……
“清,你真厉害,不愧是我们洛神女,难怪组织那么看重你!”
“宝贝儿,嫁给我好吗?让我照顾你一辈子,宝贝儿,我爱你。”
“洛清,你凭什么比我强?所有人都只能看到你,那我呢?去死吧,你去死吧!”
好难过……
顾念卿抱着脑袋,头痛欲裂,为什么背叛我,为什么?
罗安安——你要当站在最顶端的人,和我说便是了,我让给你行吗?
你要我的男人,若你们真心相爱,我又怎会忍下拆散你们?
宋哲——你想要我,为什么不愿意等上一等,为什么要和我最信任的朋友做那样的事?
头好痛……
顾念卿轻声呜咽,她以为自己重活一世,一定会比前世好过。比起前世的孤苦伶仃来,至少她是有家人的,虽说所谓家人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但起码不会不知道自己是谁!
“我不曾对不起任何人,可你们为什么不愿放过我?”顾念卿低声道,仿佛在控诉。
女子痛苦不堪地抱着脑袋,绝色小脸深埋被中,肩膀耸动,显然是在哭泣。他分明看不到她的眼泪,却知晓她绝望至极。
他见过她肆意张扬的模样,或是运筹帷幄,仿佛再难的事到了她跟前都不值一提。她将小丫鬟护在身后,为慕容离出头,似乎从来不会厌烦一般。
可是,她在意旁人的时候,却是忘了自己。
屋顶上的男子一身黑衣,沉默地将瓦片放回原处。
顾念卿急着将他支走,他自是好奇不已,故而出了相府后又无声折返,意欲一探究竟。
便是再坚强的女子,亦是需要人爱护的罢。如若不然,顾念卿怎会偏生待慕容离一人好,不正是因着她在最无助时,那人曾伸出援手?
顾念卿咬着下唇,半刻钟后,已是平静下来。她抹了一把脸,露出一个笑容。
——顾念卿,不要怕。
“小姐,奴婢可以进来吗?”盼归敲门。
顾念卿吸吸鼻子,张张嘴:“进来。”
小丫鬟怀中揣着一个纸包,鬼鬼祟祟地四下张望一番,随即快速推开房门,急匆匆地溜了进来。
她猫着腰往外看了好几眼,确定无人瞧见后,方将门合上。
“做贼呢?”顾念卿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方才的悲伤难过一扫而空。
“可不是吗?”盼归挤眉弄眼地将纸包掀开,两个油光滑亮的鸡腿香气诱人。
小丫鬟晃着脑袋,很是自得:“奴婢瞧着小姐心情不大好,便去大厨房……”
秀气的眉毛滑稽地动了动,顾念卿心领神会:“你去偷了俩鸡腿!”
瞧瞧多好的姑娘呢!
洛神大人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