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人既是欣喜,又是无奈。
人人都说离王殿下爱妻如命,如今看来,确实是不假了。
只这些人却是不曾想到,离王殿下竟能为着离王妃,拒绝了皇位。一时间,有人说离王殿下傻,只更多的,却是羡慕离王妃嫁了个对的人。
众人虽是羡慕顾念卿的好福气,只同时亦更是清楚不已,顾念卿自称为离王妃后,便陪着离王殿下出生入死,几番险些连性命都要没了。
若是换作旁的贵女,这等福气,只怕是享受不起了。
随着慕皓天宫变一事落下帷幕,众人却开始好奇,为何凌国那冷血无情的摄政王,竟是愿意借兵给慕容离平乱。
慕容离所幸便将顾念卿的身世公之于众,随之丞相夫人原是江南一带的传承世家唯一的后人一事,亦被众人知晓。
自然,有人羡慕,便定是会有人不喜。只当着离王殿下的面儿,众人是不敢说什么,但在顾相跟前,便难免会没了分寸。
顾相娶了一个容家人,却是不知其身份,更是因着一个罗氏,竟是害死了自己的原配,这事儿在朝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便有人开始拿着此事来嘲笑于顾相。
“今日早朝,我与令狐默几人再朝堂上警告了一番那些子嘲笑顾相的。”慕容离冷着脸,揉了揉搁在自己腿上的小脑袋。
顾念卿迷迷糊糊的抬起脸来,撅着嘴娇声道:“不过是警告了一番罢了,看来明日我却是要回去一趟了。如若不然,京中这些眼瞎的,还当我相府无人了。”
她倒不是在意顾相如何,而是她的弟弟顾长安,却是容不得旁人一句诋毁。
只朝堂上的朝臣,如今却是越发的没分寸了。只说顾相替旁人养了多年的女儿倒也就罢了,偏生还要将顾长安给扯上来,还说什么“许是相府的大少爷,亦应是外人的孩子”。
这些话皆是盼归从外头学舌回来的,听得这等话儿的时候,小丫鬟险些没上前去将人的嘴巴给撕碎了。
“如今朝堂上不大稳定,若非是如此,我定要将这些嘴碎的朝臣给赶回老家去。”慕容离双眼看着桌案上的奏折,嘴上却是不悦道。
顾念卿扭了扭娇躯,如今她肚子里的孩子已是有两个月了,小腹却仍旧是平坦得很。
“夫君莫气恼。”顾念卿笑出声来,伸手拍了拍慕容离精装的腰肢,道:“迟早有一日,夫君能将他们给赶回老家去的。”
慕容离勾了勾薄唇,对王妃的安慰很是受用。
“慕皓天那头可是有消息?”顾念卿问道。
慕容离的脸色忽的变得阴沉不已,他冷笑了一声,一只手放下奏折,落到了顾念卿的小脸上。
王妃这段时日养得好,却是长了些许肉。
“总归不过是朝着秦国的方向而去了,我在边关处设下了层层把守,若是他敢到边关,本王的人,便敢将他拿下来。”
顾念卿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若是他有秦栎风的相助,说不得会甩开咱们的人马。”她说道。
何况如今,他们便慕皓天的人影儿都不曾见着,又如何会知晓,他是不是换了容貌,逃了出去。
“你放心,我不会再叫他回来的。”慕容离轻声道。
顾念卿点点头,伸手抓住了慕容离放到自己的小脸上的手儿,黏糊糊的蹭了蹭,道:“我相信夫君。”
第二日顾念卿出门的时候,慕容离早便上早朝去了,只却是留下了容情与容留,好叫这二人陪着她。
不知鹿岳是从何处得知了消息,竟也带着一队将士,一路护送顾念卿到了相府门前。
“这阵仗,只怕过了今日,便是无人再敢说相府的是非了。”盼归咂舌。
顾念卿从马车上下来,扭头对着鹿岳笑了笑。
鹿岳从马背上下来,对着她拱拱手,一脸肃然:“微臣便护送公主殿下到此处,公主只管与顾相叙旧,微臣与一众将士,便在外头等着公主殿下。”
顾念卿听得一愣一愣的,鹿岳何时竟也变得这般有意思了?
她还未回过神来呢,盼归便捅了捅她的腰肢。
顾念卿亦一脸肃然,应道:“如此,本宫便多谢威远将军了。”
暗处几人瞧不见的地方,有青衣小厮极快的转身飞奔而去。
顾念卿与鹿岳同时朝着对方使了个眼色,二人一愣,随后却是轻笑出声。
“去吧,我与这些人在外头守着,到了明日京中的人便会知晓了,离王妃并未与相府生分了,若是打顾相的主意,说不得便要惹恼了离王妃了。”鹿岳笑道。
顾念卿双眸弯弯,发髻上的发簪轻摇:“好,你若是累了,便在一旁歇着。我又得欠你一回了!”
鹿岳摇摇头:“去吧,说什么欠不欠的,你是君我是臣,哪儿来公主亏欠了臣子的道理?”
顾念卿点点头,转身拎着裙摆,走进相府之中。
顾相上早朝了,相府中倒是有些冷清。顾念卿先是去祠堂看了娘亲,随后便回到了自己曾经的小院里头。
一眼看去便很是奢华的小院,如今里头却不再是破败的模样。因着知晓她要来,下人们早早便收拾了小院。
顾念卿走到往日自己经常坐着石桌旁,拎着裙摆坐下来。
盼归一脸感叹的看着小院,低声道:“小姐,这便是你常说的‘物是人非’了不成?”
书语忍不住笑她:“你却是懂物是人非?”
盼归挺了挺胸膛,一脸的自得:“这是自然,奴婢这几日可都没少用功呢!”
大抵是真的毁了令狐大人的清白,盼归这几日却是想着要负责了。王府中请了教书的先生,她正努力的学习。
总不能一个官太太,却是不会读书?
顾念卿眨了眨眼,伸手将方才落在石桌上的落叶拿起来,放在手心打量了一会儿后,竟是轻笑出声来。
燕国的冬日很快便要到了,她早便换上了秋衣。
“盼归,这不是物是人非,这是……莫欺少年穷。”她轻笑着说道,却是没有一句话,比这“莫欺少年穷”更是契合此时的心境了。
谁能料到,当初被罗氏母女踩在脚底下的顾念卿,曾被太子慕皓天退婚的顾念卿,如今却是成长到了这般厉害的模样?
盼归掩嘴而笑:“小姐说的是。”
顾念卿含笑,闭上双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这儿是她的起点,生命的起点。
顾相回来的时候,身后却是跟了两个人——想要来接妻子的离王殿下,和想要来接未来妻子的令狐默。
盼归拽着令狐默,愣是要带着他去瞧瞧,当初自己吃苦的地方。
顾念卿与慕容离坐在正厅中,顾相抿了一口茶,看着顾念卿不知应说些什么。
“您不必在意,此番我回来,不过是想叫这京中的人知晓,相府与我不曾生分了。”顾念卿捻起一块桂花糕,放入口中。
大抵是因着不是书竹做的,她却是全然没有吃下去的胃口。
神色淡淡的抿了一口热茶,顾念卿伸手握紧了慕容离的手:“我听王爷说,此番宫变,您亦算是立场鲜明。王爷与我素来不会亏待了真心拥护咱们的人,亏得您不是何国公之流。”
何国公一门,自老夫人被他们给气死后,慕容离与燕帝对着几人便没了耐心,如今怕是死在发放的路上了。
慕容离从来便不会对这等不识趣的人手下留情。
顾相愣了愣,笑道:“在朝为官,总归还是莫要有太多的心思为妙。”
自他的女儿一个个折损后,他便已是意识到了,与其总打些有的没的坏心思,不若便老老实实的,说不得还更是讨喜。
亦算是因祸得福了。
顾念卿与慕容离并未在相府逗留了多久,便起身告辞了。
顾相将二人送到门口处,鹿岳正懒洋洋的带着一众将士,在树荫下目光炯炯的看着顾相。
——这便是娶了摄政王心上人的顾相,倒是比摄政王差多了。
顾念卿拎着裙摆,福福身道:“往后若是有什么事儿,您只管差人来给我送信。”
这不是客气话,便是为着顾长安,她亦不能与相府生分了。
有一个当王妃的姐姐,总归是极好的。
顾念卿话毕,转身便要往马车的方向走。
“卿儿!”顾相忽然出声,道:“你要知晓,这些年我亦曾想着待你好一些,只是换了是任何一人,知晓自己的女儿不是亲生的之后,大抵心中都不会痛快。”
“我要多爱你娘,便有多厌恶你的存在。我真的,尽力了。”
顾念卿脚步微顿,慕容离攥紧了她的手。
“不会。”她回头,释然一笑,道:“您看,您虽是厌恶我,只如今我过得很好。您亦无需愧疚,咱们之间算是两清了。”
她不是顾相的女儿,顾相厌恶她。
她是离王妃,有自己全新的生活。
与慕容离一步步走向马车,顾念卿只觉得心中痛快得很。
正如她所言的,她与顾相之间是两清了。这男人娶了娘亲,却不能好好儿的保护娘亲,她心中是恨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