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眼兔子那一双诡异的眸子平静,顾念卿却似乎是得到了安慰一般。
“定是我太担忧了。”她笑了笑,将红眼兔子一把塞到枕边,紧紧的闭上了双眸。
顾念卿本以为,自己定是睡不着。只在床榻上躺下后,怀中抱着陌生的锦被,她竟是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她似乎听到了来自远方的战鼓,甚至能感觉到,鲜血溅到自己脸上的温度。
眼前尽是厮杀的人群,她从上空飘过,拧着眉心往下看。身穿戎装的将士,或死或伤,刀剑碰撞的声音下,却是痛苦难耐的哀嚎。
顾念卿觉得不对劲,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一般。
再张开眼时,窗前却已是渐渐变得明亮起来。
她腾地坐起身来,终是想起来,自己究竟忘了什么。
昨夜慕容离临走前,并未与她提起,若是幕皓天将燕帝与太皇太后拿作人质相威胁,他应如何处置。
“小姐,你醒了。”盼归听到动静,从外头走进来,手中捧着温热的热水。顾念卿迷迷糊糊的,愣愣的看着她。
“小姐,你怎么了?”盼归将毛巾放到热水中,再提起来拧干,方是走到顾念卿的身前,低头将热毛巾贴到她的脸上。
“盼归,王爷回来了吗?”顾念卿道。
盼归笑了笑,只当自家主子是在想念王爷,便答道:“不曾,这天儿方才亮了些,王爷与将军定是在燕京中呢!”
顾念卿听罢,一把将身上的锦被掀开,竟是连衣裳都忘了穿,便想要奔出房间。
盼归惊呼一声,门外听到了动静的书竹,连忙将顾念卿给拦了下来。
“小姐,您要去哪儿?”
“夫君,夫君要出事了!”顾念卿咬着下唇,身子却是控制不住的颤抖。
若是她能早些想起来,说不得、说不得便不会如此了!
“小姐不必担忧,方才还有将士来传信儿呢,王爷正在燕京城中,再过不久, 便能回来了。”盼归追了上来,拽着顾念卿往回走:“便是要去寻王爷,小姐好歹亦穿上衣裳啊!”
顾念卿任由盼归拽着往回走,不确定的低声问道:“方才当真有人来了?你不骗我?”
盼归一脸天真无邪的点点头,声音娇脆:“这是自然,小姐何时见过,奴婢撒谎骗您了?王爷说了,有璟王相助,此番他定会所向披靡的。”
顾念卿失神一般,张开双手,任由盼归替她换上衣裳,又匆匆用了早膳,方是牵了一匹马,往燕京城中赶。
盼归将自己房中的毒药好生收好了,还到书竹房中搜罗了一番,方是跟在顾念卿与书竹的身后,骑着马往前走。
雪白色的骏马从树荫间穿过,顾念卿咬着下唇,双手紧紧的握紧了缰绳。
此时,皇宫外。
慕皓天与太后站在高墙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下头的慕容离,与他身后的一众将士。
“废后,太子,交出皇上与太后!”凌璟身边带着一个身形高大的姑娘,仰头对着宫墙之上的慕皓天与太后道。
太后身穿一袭华美的宫装,很是雍容华贵。她斜斜的扫了凌璟一眼,竟是嗤笑一声,道:“放了他们?那何人来放过哀家?”
慕皓天挥挥手,身后便有人押着燕帝与太皇太后上来。将二人的上半身压在宫墙上,慕皓天冷声道:“慕容离,朕却是不曾想到,你竟能从凌国摄政王手中,得打这些援兵。”
他目光复杂,慕容离身后的将士却是斗志昂扬。
慕容离神色淡淡的看着他,纵使是仰视,目光中却仿佛带着一如既往的不屑。俊美的容颜上,满是对慕皓天的嘲讽。
太皇太后冷冷的扫了一眼将自己的身子压住的侍卫,冷嗤了一声,目光平静不已,似乎全无担忧一般。
“太子,你算什么朕?”慕容离淡淡的开口:“放了父皇与皇祖母,本王还能饶你一命。”
“放了他们?”慕皓天如太后一般,冷笑出声:“若是放了他们,你当真会放过朕?慕容离,你当真以为,朕是个傻的不成?有这二人在朕手中,这燕国的天下,迟早会是朕的!”
“嗤——”凌璟冷笑,迎上慕皓天的目光,道:“燕国的天下,迟早会是你的?慕皓天,这些年来,你果真还是一如既往的没长进!”
“闭嘴!慕容离,哀家今日,便是死,都要带着这二人一同下地狱!”太后似是疯狂了一般,上前一步,揪着太皇太后有些凌乱的发丝,凄厉叫道:“这老不死的,哀家当年受了多少苦头?人人心中都只有一个何端仪,哀家又算什么?你们想要哀家放了她,好!人,哀家可以放,只哀家要用你这贱种的性命来换!”
站在慕皓天一旁的刘若珊,目光闪了闪,水袖中的双手,悄然握紧。
鹿岳面上尽是冷厉之色,他瞥了一眼慕容离,再将视线移到不远处的楼阁上。那楼阁正对着宫墙,却是个极好的地儿。
慕容离抿了抿薄唇,便听得上头的太后叫嚣:“怎么,你不敢?老废物,瞧瞧你最是宠爱的孙子,竟是为着自己,连你的性命都不顾了。”
太后往前挪了挪步子,楼阁上的黑色身影微微的勾了勾嘴唇,手中的长弓拉开。
慕皓天将太后拉了回来:“母后,小心有诈。”
他在回京途中设下重重埋伏,却是不曾想到,慕容离竟是还能活着回来。不仅仅是活着回来了,还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这朝中的大臣,本就对他万般的不满,玉玺与虎符皆是不在他手中,如今他能用的人马,便只剩下自己东宫中的侍卫,与秦栎风留下的将士。
扭头望了一眼身后萎靡不振的将士,慕皓天默默的捏紧了拳头。若是与慕容离硬碰硬,无疑是自寻死路。
所幸,他手中还有两个人质。
“五皇弟,朕可以不伤害父皇与皇祖母。”慕皓天沉思了片刻,走上前去,道:“但朕要这燕国的江山!”
只消登上了皇位,何人还敢动他?
“休想!”燕帝暴怒,冷喝一声,道:“太子,你若是乖乖认罪,朕还能饶你一命。燕国龙椅,你还没有资格坐!”
慕皓天目光忽的变得无比的冰冷,他将压着燕帝的侍卫甩到一旁,自己亲自上前,将燕帝按在宫墙之上。
燕帝的大半个身子,皆是悬在了半空中。
他闭上双眼,对着下头喊道:“离儿,无需在意朕与你皇祖母!”
“父皇!”慕容离忍不住担忧。
鹿岳眯着双眸,看着慕皓天与太后,二人选的位子极好,既是能叫他们见着,却又不止被埋伏在暗处的人射杀。
若是如此僵持下去,能不能依着原本的计划来进行,却还是说不定的。
“废后,你想要哀家的性命,拿去便是了。”太皇太后面上满是平静,她扭了扭被压得有些酸痛的手腕,纵使满身的狼狈,却仍是不曾失了气度。
“自你幼时走进了国公府的大门,哀家便知晓,你终究会成祸患。你那外室母亲能成为名正言顺的国公夫人,何尝不是因着她有一个聪明的女儿?你百般算计,想要将端仪踩在脚下,只你要知晓,便是你站得再高,端仪终究不输于你。”
“阿离是个好孩子,他会救哀家。只你瞧瞧,你将太子养成了什么模样?哀家与皇上对你们屡次三番的手下留情,你们却是得寸进尺。做人,若是不知足,只怕不大妥当……”
“你给哀家闭嘴!”太后尖叫了一声,双眸涨得通红:“你知晓什么?哀家便是见不得那贱人好!哀家亦是国公府的小姐,为何人人皆是捧着那贱人,却是对哀家冷眼相对?”
“哀家没错,没有!”
“母后!”慕皓天皱了皱眉头,终究是觉得不大对劲儿。
若是慕容离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将燕帝与太皇太后给救下来,他定是不会贸然的攻进来的。
定是还有后手!
慕皓天警惕不已,双眸朝着下头扫了一眼,道:“慕容离,动手吧!若是你不想亲自动手,朕可以帮你。只要你死了,朕可以什么都不要,便是这皇位,朕亦可以拱手相让。”
只他心中,却并非便是如此想的。
这皇位他要定了,只要慕容离一死,这世上便无人能阻挡他了!
慕容离目光冷漠不已,与慕皓天对视了半晌,终是开口,道:“好,你动手。”
“阿离,你疯了!”凌璟走到慕容离的身侧,手中的长剑上仍带着鲜血。他凑到慕容离耳边,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若是与他周旋下去,便定是会有机会……”
“机会不是等来的。”慕容离淡淡道:“他想杀我,便定会从后头走出来。只有将他给引出来,方是有机会射杀他们。”
“可是……”凌璟还想说什么。
“这是他的选择。”鹿岳打断凌璟的话,道:“上头的人,是他最在意的亲人,慕皓天已不是从前那愚蠢的慕皓天了,若是再周旋下去,说不得他会发觉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