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徐徐停下。
慕容离掀开了帘子,一跃下了马车后,便扶着顾念卿下马车。
凌国的夜里虽是冷,只头顶上的夜空,却是极美的,纯粹的只剩下满眼的星光。
顾念卿啧啧出声,忍不住道:“真美。”
在马车的不远处,便是一条蜿蜒的小溪流,奇怪的却是分明已是到了结冰的时候,溪流中却是未有丁点儿寒冰。
“这溪流竟是不结冰?”顾念卿惊诧不已。
鹿岳将自己的马安置好,方是走到她身边,皆是道:“这溪流本是城中一座汤泉庄子流出来的,常年不冰。”
四周皆是高大的树木,若非是鹿岳引路,他们定是寻不着这地方。
“太好了。”顾念卿笑道。
她将何等放下,在上头小心的写上了字。
一个上头写着的是她自己的名字——顾念卿,勿念勿忘,一世安好。
鹿岳瞥了一眼,心道无论是瞧着多坚强厉害的姑娘,原来心中总是会有些念想的。正如卿儿今日要来放河灯,想到的便是为自己祈福。
只慕容离与顾念卿却是心中有数,河灯上写着的”顾念卿“,并非是如今的顾念卿,而是曾经无辜枉死的湖中的那女子。
“夫君,与我一起放灯。”
小心的将河灯点亮,红眼兔子的那双眸子,在黑夜中格外的瘆人。四周的白雪反映着白光,她的神色在黑夜中有些晦暗。
字迹清晰的河灯,被慕容离拿起来。二人一同走到了溪流的边缘,慕容离将河灯放入溪流中。
顾念卿闭上双眸,双手合十:“你放心,如今一切都好,你亦要好好儿的。”
河灯随着溪流,飘向未知的方向。
同时,21世纪某处的医院中,躺在病床上的女子的手指头动了动。
“小姐好生奇怪。”盼归咬着手指头,别扭至极的握着一支笔,在上头落下自己今年的心愿。
其一是小姐要与王爷好好儿的。
其二是身边的姐妹们好好儿的。
其三是觅得如意郎君。
“呀!盼归你不是已有了如意郎君了?”书沁扭头瞥了一眼盼归手中的河灯,竟是认出了莲花河灯上头歪七扭八的字。
盼归红着脸,捧着河灯到了溪流边。
其余三人的心愿,皆是大同小异。
顾念卿在写另一个河灯,上头写的是——“玉玲,来世定要安好,莫要再来吃苦了。”
她写完后,慕容离将河灯放入水中。
看着那几盏河灯飘远,直至不见了踪影,顾念卿方是注意到,鹿岳竟不曾放下任何一盏河灯。
似乎是知晓顾念卿心中的疑惑一般,鹿岳笑了笑,道:“我的心愿,早便实现了。”
他看着顾念卿,眸中的光亮在夜色中明亮又悲伤。
顾念卿干笑了一声,慕容离上前挡住了鹿岳的视线,不客气道:“那你应是要感谢本王,毕竟实现了你的心愿的人,是本王。”
是啊,实现了我的心愿的人,原并非是我。
鹿岳笑了笑,不甚在意的将视线移开,落在早便变得平静的水面上。那一盏盏的河灯,但愿当真能带给她,她想要的一切。
放了河灯,便开始往回走。
顾念卿掀开了帘子,面上带着笑意:“无忧,你是如何知晓,这城中竟是有这等好的地儿的?”
“在凌国京城十多年,能不知晓方是怪了。”慕容离在一旁低声道。
“有一年,我二哥从边疆回来,却是残了双腿。彼时我正年幼,便想到了放河灯的法子,只若是将河灯放到了护城河上,旁人定是知晓我的身份了。”鹿岳瞥了慕容离一眼,目视前方,很是威风:“后来我便顺着护城河往下走,只却是迷路了。”
随后便发觉,那小溪流了。
顾念卿点点头:“你二哥的身子可是好了?不若我去给他瞧瞧?”
她自问是没有生白骨的能耐,但既是鹿岳的二哥,她自是应当帮他瞧瞧,说不得便有希望了。
“不必麻烦卿儿了。”鹿岳苦笑了一声,仿佛又见着那日,二哥一身血迹的被抬回将军府,双腿血肉翻开,白骨粉碎。
“我二哥回来的时候,双腿便已是没有再站起来的希望了。”鹿岳低声道。
若是顾念卿当真能医治,她不提起,他亦会求她。只是……多年来,名医无数,却是不曾有一人敢保证,二哥的双腿定能复原。
“那真是可惜了。”顾念卿道。
慕容离双眸却是异常的清亮,对着与马车并肩而行的鹿岳,道:“不若本王去瞧瞧。”
他好歹也是名扬天下的神医。
“你?”鹿岳笑了一声,心中却还是没有任何希望:“再说吧!”
黑夜中,一只信鸽扑腾着落在了马车上。
顾念卿万般好奇,伸手将信鸽腿上的东西揪了下来。
慕容离却是在刹那间变了颜色,连忙伸手将顾念卿手中的东西取过来打开。
“太子篡位,十三远嫁秦国,老夫人病危。皇上被囚,燕国危矣,速归!”
“什么?”顾念卿不可置信的瞪圆了双眸,声音中亦带上了一丝颤抖:“慕皓天这蠢货!”
千防万防,却是不曾想到,慕皓天竟还是寻到了机会,将十三给远嫁到了秦国。
“回燕国。”顾念卿掀开了帘子,对着外头的容留道:“速去备马,咱们即刻便回燕国!”
她与慕容离离京不过一月余,慕皓天便弄出了这么些幺蛾子,若是回去迟了,说不得燕国便当真要曾为秦国的附属了。
“卿卿,你在凌国陪着岳父,我回去。”慕容离按住顾念卿的肩膀,道。
顾念卿抬头,从牙缝间挤出三个字:“不可能。”
她绝对不会叫慕容离一人冒险。
“咱们先回宫。”慕容离道。
方才还是慢悠悠的往回赶的马车,此时却是变得十分的匆忙,从闹市中穿过,直直的驶入了皇宫之中。
鹿岳拧着眉头想了想,驱马跟了上去。
燕国危矣,若是在卿儿不曾认祖归宗前,许是应是喜事一件。只如今凌国与燕国是绑在一处儿了,若是燕国出了什么事儿,凌国自然亦难逃一劫。
秦栎风……果真不是个容易对付的。
十三公主正昏昏沉沉的坐在马车内,费力的扒拉着自己的脑袋。
马车晃晃悠悠的往前走去,她身上穿着大红色的嫁衣,头上亦是带着凤冠。凤冠霞帔,最是美丽不过。
只在她意识到,自己竟是被最亲近的人给算计了之后,却是再也无法笑出声来了。
她的丫鬟被皇兄给杀了,眼下陪着她的人,皆是皇兄留下来,监视着她的人。
十三公主闭上双眼,不禁想起那日,皇后差人将她请到冷宫中,只说她是真的后悔了,想要与自己好好儿的过寻常人的日子。
她信以为真,撇开了丫鬟便到了冷宫中,却不知等着她的,却是一碗迷药。
“母后,为什么什么……”
十三公主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她本以为,便是待她再没有感情,皇后亦不会如此待她才是。
只是叫她失望的,却是母后不仅仅是迷晕了她,还将她许给了秦栎风,那虚伪的秦国太子,并以此换来了秦国的援兵,皇兄带着这些外敌,攻入了皇宫之中。
五皇兄不在,父皇身边的暗卫分出了些与五皇兄一同前往凌国,事发突然,待到父皇反应过来时,皇兄已是攻到了金銮殿前。
亏得父皇将玉玺藏了起来,如若不然,皇兄定是已经登基了。
之后的事情,她便不知晓了。皆因……她的母后,亲自给她灌了迷药,将她绑上了马车,送往秦国。
“十三公主醒了。”一个嬷嬷探进一个脑袋,面上带着笑意,道:“公主殿下可有任何不适?再过两日,咱们便到秦国了。”
十三公主脸色一变,冷声道:“什么秦国,本宫是燕国的嫡公主,本宫不去秦国,本宫要回去!”
嬷嬷的脸色亦是变了变,声音却是比十三公主还要冷硬几分:“公主在胡说什么呢,皇后娘娘说了,公主如今是秦国的太子妃了。”
“本宫的婚事,是由父皇做主的,她有何资格来置喙?”十三公主一咬牙,拔下头上的步摇,抵着自己的脖子:“回去,若是不会去,本宫便死在你跟前!本宫不想做的事情,何人亦不能逼着本宫去做!”
“公主殿下。”嬷嬷轻飘飘道:“皇后娘娘说了,若是公主不能安然抵达秦国,那皇上与太后的性命……公主若是想要皇上与太后跟着公主去,便只管死好了。”
“她在威胁我?”十三公主终是忍不住,眸中清泪落下。
嬷嬷趁机将她手上的步摇夺下,丢到一旁。
“得罪了,公主殿下。”嬷嬷从一旁的暗格中,取出绳索,将十三公主的双手紧紧的绑在一起。
“她便这般巴不得本宫去死?”十三公主双眸通红,只觉浑身都没了力气。
她想要死,只是如今便是死都不能了。若是她死了,那人便会伤害父皇与皇祖母。
“你告诉她,五皇兄不会放过她的。”十三公主咬牙切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