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卿是与慕容离一同从永寿宫中出来的,二人之间隔了半丈远,女子走在前头,手中揪着一方丝帕,面上却是带着些许冰冷。
若她早知晓竟会在宫中遇着慕容离,定不会进宫来,先前在刘若珊那儿倒是出了一口怨气,只如今却又是变成原先的模样了。
每每见着慕容离,她总觉自己是蠢到家了,眼巴巴的将一颗真心送到他跟前来践踏,便是到了今日,还忍不住去关心他。
她从未觉着,自己竟也是是心软的。
“卿卿。”
顾念卿越走越快,险些便要将丫鬟给丢下。
身后传来男子清冽的声音,她脚步微顿,揪着帕子的双手猛地紧了紧,目视前方,却觉双眸酸涩得很。
书语与盼归趁机追了上来,只待到二人站在顾念卿身侧时,却见着顾念卿已然恢复了先前的冷漠。
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转身望着那白衣男子,眯着双眸道:“王爷唤妾身做什么?”
目光讥诮,带着拒人千里的寒意。
“我……”慕容离方开口,便见着一个宫女正匆匆而来。他皱了皱眉头,万般不喜的看着那宫女走近,停在顾念卿的身前。
“离王妃,皇后娘娘听闻王妃进宫了,特意吩咐奴婢来邀离王妃前去一叙。”那宫女行了礼,对着顾念卿道。
皇后……是该叙一叙的。
顾念卿淡笑道:“既是如此,还请姐姐带路了。”
她专心致志的跟在宫女的后头,却是不再搭理慕容离了。
皇后寻她过去,尚不知是为何。
顾念卿却是放松得很,仿佛全然不将皇后放在眼中一般。
慕容离随之跟上,伸手将顾念卿的小手握在掌心,低声道:“莫怕,本王陪着你。”
顾念卿甩了甩手,警告的瞥了他一眼,用前头那宫女听不到的音量道:“放手,你我既是打算再无牵扯,便莫要再做出这等叫人误会的事情来。”
慕容离却是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前头的宫女不曾听到顾念卿的警告,却是知晓慕容离拉住了顾念卿的手,心中不由暗道,果真是传言不可信,离王与离王妃分明柔情蜜意,何来的关系破裂一说?
手被慕容离紧紧牵着,顾念卿又羞又恼,只得那眼睛不断的瞪他。
慕容离心中却是欣喜异常,起码卿卿能看他了,便是气恼,他心中亦觉满足。
一路走到了皇后的寝宫中,便见着殿中除了皇后外,竟是还有太子慕皓天。
太子慕皓天与刘家嫡女新欢燕尔,最是不喜的弟弟又被派出京城,近来他可谓是春风得意。
只许是离了顾念欢,慕皓天如今却是少了些往日的冲动,做事亦开始有了自己的思量。
“儿臣见过母后,见过皇兄。”
“臣妾见过母后,见过皇兄。”
慕容离与顾念卿齐齐跪下,上首的皇后扶着腰肢站起身来。缓步走到二人的跟前来,含笑道:“快,快些起来,与本宫客气什么?”
慕容离率先起身,伸手扶了顾念卿一把,一副柔情蜜意的模样。
一旁的慕皓天暗恨,纵使他娶到了刘若珊,却始终觉得心有不甘,刘若珊温柔端庄,却到底是比不得顾念卿的风华绝代。
每每见着顾念卿,慕皓天皆不由自主的暗恨,若非他当初一时冲动,今日这绝世美人便应是自己的妃子了。
自然,顾念卿是不能当正妃的,侧妃倒是可行。这般一个尤物,总难免叫人心神飘荡。
慕容离不动声色的往一旁挪了挪身子,将慕皓天那占有的目光挡住。
“可怜的孩子,你们在江南受苦了。”皇后捏着帕子轻拭眼角,面上满是心疼之色。
慕容离话少,自然不会搭理她。
顾念卿却是瘪了一口怨气,便等着皇后来找茬了。
她装模作样的叹气一声,硬是挤出了两滴可怜兮兮的清泪,道:“母后,臣妾心中委屈。江南一带民不聊生,臣妾瞧着心痛。臣妾在江南时,便是连好衣裳都不敢穿,每日只在医馆中来回,臣妾心里苦。”
她捏着帕子的手抖了抖,对着皇后温柔的目光。
皇后愣了愣,她竟是忘了,眼前这女子与京中的贵女终究是不同的。若是京中旁的贵女,闻言只会咬着牙道不委屈,偏生顾念卿素来直来直往,得了皇后的关心,竟是忍不住诉起苦来。
“母后您有所不知,臣妾一路从京城赶到江南,是何等的艰辛。臣妾在路上换了男子的装扮,便是一张脸都涂得不像模样。臣妾在路上,吃不好睡不好,每每此时,臣妾总忍不住想念母后。”
想你心思歹毒,为何无人收拾。
“待到到了江南城中,臣妾却是见着何国公竟躺在了医馆之中。臣妾心中思量,国公总归是我家王爷的外祖父,臣妾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外祖父去死?臣妾寝食难安,好不容易方寻出了诊治瘟疫的法子,却是险些将自己给累倒。”
她寝食难安,不仅仅是因着心系黎民百姓,更是因着何国公。
说起来,她还是何国公的救命恩人了。
皇后的脸色僵了僵,一旁的慕皓天却是忍不住对着默不作声的慕容离责备道:“五皇弟当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似五弟妹这般绝色的佳人,如何能叫她劳碌奔波?”
慕容离面上神色未变,只紧了紧握着顾念卿的手,道:“不劳皇兄费心,听闻皇兄东宫中那侍妾腹中的孩子便要落地了。臣弟还未来得及恭喜皇兄。”
只此一言,便叫慕皓天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宫中那位侍妾,本是说好的会在花楼中好好儿呆着,只不知为何,竟是在他大婚前寻上门来,倒是叫他被人很是笑话了一番。
偏生那女子还有了身孕,他却是不得不将她安置在东宫中。
皇后扶着小腹的手动了动,转而对着顾念卿笑道:“许久不曾到御花园中了,听闻那头的花却是开得极好,不若卿儿陪本宫去瞧瞧?”
她话音方落,慕容离握着顾念卿的大掌便猛地变紧。
“母后,卿卿身上旧伤未愈,怕是不能陪母后前去了。”慕容离出声道。
皇后淡笑着望着顾念卿,颇为遗憾的叹了一声,道:“是吗?那倒是可惜了。本宫这些时日不曾见着卿儿,心中倒是想念得紧。卿儿既是身体不适,本宫倒也不好强人所难了。”
顾念卿看着皇后,一会儿却是道:“既是母后相邀,臣妾自是不能拒绝了。索性臣妾亦不曾好好儿看过那御花园中的景致,便劳烦母后与臣妾一同前去了。”
在皇后跟前,她如何愿意落了下风?
慕容离闻言,神色淡淡的望着她。
皇后面上的笑意却是浓烈了几分,戏谑的望着慕容离紧拽着顾念卿的手,笑道:“阿离这是怕母后吃了你的王妃不成?”
慕容离却似不曾听到皇后的话一般,将视线投向别处。
顾念卿笑了笑,将手从慕容离的大掌中抽离出来,对着皇后道:“倒是叫母后见笑了,王爷便总爱粘着臣妾。”
皇后不置可否,瞥了一眼一旁如狼似虎一般盯着顾念卿的慕皓天,警告的垂下眼帘来,道:“阿离许久不曾见着太子了,正巧本宫与卿儿去御花园赏花,你兄弟二人亦可叙叙旧。”
顾念卿勾了勾唇,她便说为何慕皓天会在皇后的寝宫中,原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她今日是必须要同皇后前去“赏花”了。
皇后将手从小腹上移开,一手挽着顾念卿的胳膊,一手扶着腰肢,道:“本宫的身子是愈发的重了,平日里还需多活动活动。”
顾念卿低头一笑,道:“正是如此,臣妾听说,这怀了身孕的女子,最好还是要活动一番,省得日后难产时没了力气,说不得还会一尸两命。”
皇后面上笑意不减,眸中却是冷光四射。
这贱丫头,难不成竟是在诅咒她?
“不过母后定是不会如此了,宫中有太医看着,臣妾倒是放心不少。虽说那太医连父皇身上的毒都解不了……”顾念卿笑意盈盈,仿佛不曾见着皇后身侧大宫女愈发阴沉的神色一般。
早便撕破脸皮了,如今又何必遮遮掩掩,做出这般一副叫人恶心的仪态来。
皇后既是要装,她便亦只好配合。
走到御花园中,皇后却是停下步子来,与身后跟着的宫女道:“好了,你们不必跟着了,本宫与卿儿有话说。”
皇后的人不跟着,顾念卿自是不好带着丫鬟亦对着盼归与书语道:“母后既是想与臣妾逛逛,你二人亦不必跟着,母后定不会与臣妾过不去的。”
她倒是不担忧皇后做什么,毕竟她腹中那块肉可金贵着,皇后定是不敢拿那块肉来打赌。说不得稍有不慎,她腹中那块肉便会没了。
她眨眨眼,书语与盼归二人会意,连忙道:“奴婢知晓了,王妃只管与皇后娘娘好好儿看花,奴婢定不乱走。”
皇后的眸色暗了暗,依着顾念卿的意思,若是她与顾念卿过不去,便是她肚量小了?
她扶着腰肢的手动了动,却是笑着与顾念卿走向前头,道:“本宫听闻,阿离从江南带回来了一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