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顾相的反应,顾念卿心中冰冷愈甚。
果真是如此。
从前瞧着顾相是个不管事的,她还当他不会是那等用儿女谋取权势的人。如今看来,他并非不是那等人,而是隐藏得太深。
他看似不管事,实则不过是不想沾上麻烦罢了。总归顾念欢与罗氏会谋划,他何必费心。
将心中思绪掩下,顾念卿只福福身,道:“相爷若是无旁的事,我便先回院中了。”
顾相点点头,算是应了。
顾念卿回到院中,便见着鹿岳正被书若拦在外头。
“将军,你不能进去。”书若鼓着一张脸,伸出双手,将鹿岳拦在外头。
天知晓方才见着鹿岳的踪影,盼归竟是将书若与书竹遣了出去,只道务必要将鹿岳拦下。
书若是个极机灵的,知晓她今后的主子便只顾念卿一人。若是此番她将鹿岳放了进去,顾念卿定然不会同她客气。
盼归双手抱在一起,在后头极为有兴致的望着为难的书若。
“书若,让本将军进去。”鹿岳眸中尽是煞气,冷声道。
方才他分明还听手下的人提起,慕容离今日正是从顾念卿院中出来。为何慕容离能自由出入,他却是不能?
“书若,退下。”顾念卿淡笑着走过来,一袭红裙随风飞舞,墨发在身后轻扬。
“卿儿!”鹿岳委屈不已,飞身上前,凑到顾念卿跟前来,一张娃娃脸上满是愤然,只指着书若嘟嘟嘴。
她愣了片刻,不由想到顾长安。同是少年,同是在外漂泊,顾念卿心中多了一分怜惜。
鹿岳惊恐的发现,他的心上人看他的目光,竟然像是在看一个小辈一般。
“卿儿,这臭丫头竟是不让本将军进去。”鹿岳撅着嘴,一双鹿眼中水雾弥漫,委委屈屈的指责道。
他不知晓顾念卿是否清楚,他往这院中送了两个丫鬟。只瞧着她那贴身丫鬟的意思,似乎是知晓了什么。
鹿岳眸中带上一丝谨慎,小心翼翼的瞥一眼顾念卿的神色。
绝色女子面上满是淡然,她朝一旁的盼归望一眼,小丫鬟很是有骨气哼了一声,已然失宠的人,才不是在担忧顾念卿被人骗了。
“书若与书竹,是你的人。”
不是疑问的语气,分明笃定万分。
鹿岳缩了缩脖子,有些尴尬。
他能猜出顾念卿知晓了什么,却是不知晓,她竟是清楚的明白,那二人竟然是他送来的。
“卿儿,我不是想盯着你,我只是……”鹿岳娃娃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红,只挠着后脑勺,忐忑不已的望着顾念卿。
青葱好二郎啊……
顾念卿沉沉的叹气一声,鹿岳那张娃娃脸粉嫩,皮肤竟是比她还要好上几分。
“你能帮我,本应是我亲自登门道谢才是。”顾念卿轻笑,伸手在少年将军头上摸了一把。
怨不得慕容离总爱揉她的脑袋,原是这般感觉。
自觉形象高大的顾念卿,竟是未曾发觉,鹿岳的脸色却是一变再变。
“这相府远比你想象中要乱,鹿小将军你既来到了这里头,便应是知晓,有时候什么都不知晓,才是最好。”顾念卿双眸微微眯起,道。
比起千尘来,鹿岳更是叫人忧心,毕竟是一个年幼的小儿郎,虽说曾历经沙场,却到底是个小孩子。
与顾念卿打了个照面,鹿岳便随着前来寻他的下人,住进了顾念卿隔壁……的翠竹居。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顾念卿是被外头的喧闹声吵醒的。
“盼归。”
初醒的少女双眸仍雾蒙蒙的,看得不大真切。她揉揉双眼,迷迷糊糊的朝外头看一眼。
小丫鬟身穿一袭粉嫩丫鬟装,头上梳着双丫髻,脑袋上别着两根金灿灿的簪子。她自外头走进来,一双水眸中满是笑意。
“外头出了何事?”顾念卿干咳一声,接过盼归手中的茶水,漱了漱口,问道。
盼归歪着脑袋,眨眨眼道:“是白姨娘那头出事了。”
“哦?”顾念卿清醒了些,抬头朝窗外看一眼。
外头尚带着一丝黑暗,想来是还早。
“这般早,便是闹开了?”顾念卿皱眉,这白姨娘的喊冤声,倒是将府中的人都闹醒了。
不过大抵除去她,其余的人应是巴不得白姨娘闹起来才是。
“方才书沁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便与奴婢说,大管家昨夜在相爷书房中说了一夜的话。奴婢估摸着,大抵是在说那事儿。”盼归低声道。
书沁自外头走进来,替顾念卿换上衣裙,又将散落的发丝挽好。方退到一旁,规规矩矩的站着。
顾念卿眉眼弯弯,望着铜镜中的少女,满意的点点头。
这四个丫鬟都很是和她心意,盼归不擅算术,正巧私库可交于书语来管着。
“走吧,既是出了大事,总该是要去瞧瞧的。”顾念卿淡笑一声,与盼归一同走出房门。
她走到门外,便见着鹿岳正满面煞气的望着前头吵闹的方向,一张娃娃脸上满是不满。
他倒不是有起床气,而是担忧白姨娘那头的吵闹,扰了顾念卿歇息。
顾念卿走到鹿岳跟前,福福身,道:“鹿小将军早。”
事实上,确实是很早。
鹿岳双眸眯起,很是仔细的打量着顾念卿的神色,见着她面上并无被吵醒的气恼,方放下心来,笑道:“这般早便来叨扰你,着实有些抱歉。”
只他到底是担忧,若是那大管家对付白姨娘时,牵扯到顾念卿身上,他身为凌国的将军,自是能替这妖女撑腰的。
顾念卿微微一笑,满不在意得很:“无妨的,倒是府中太过吵闹,竟是扰了鹿小将军安眠,这是相府的不是。”
白姨娘这般叫嚷,还怕旁人不知晓,她做了亏心事不成?
她待鹿岳生分得很,一句“鹿小将军”便已将二人之间的距离拉开许远。
鹿岳抿抿唇,严肃道:“卿儿不必这般客气,鹿小将军什么的,太过生分。”
只你我二人何时亲近过?
顾念卿不由想起,当初二人在圣峰城中的一幕幕,分明是仇敌的关系,鹿岳却帮了她不少。
这其中着实太过诡异。
但若是说鹿岳有何不可告人目的,亦不应是针对她才是。毕竟她是个臭名远昭的草包。鹿岳便是要打坏主意,亦不会这般没眼。
“鹿小将军客气了,你是凌国的将军,我却是一介女流,本便是应如此的。”顾念卿答道。
她绕过鹿岳,朝着外头走去。
盼归近来有些暴躁,从鹿岳身边经过,更是气恼的瞪了鹿岳一眼,闷闷的哼了一声。她可是记着,当初在圣峰城中的恩恩怨怨。
大管家回府后,便一直帮衬着白姨娘掌家。只昨日竟是发觉,相府的账本中竟藏着巨大的漏洞,其中五十万两白银不翼而飞。
虽说大管家极喜欢顾念珠,亦是看在顾念珠的份儿上,方会帮衬着白姨娘。此番竟在账本中察觉异样,他纠结了许久,终是将此事告与顾相。
这五十万两,莫说是相府,便是燕京中任一权贵,亦不算是小数目。
白姨娘此刻正跪在地上,手上捏着帕子,哀哀的哭泣。
一旁的罗氏与大管家面上严肃,冷冷的望着悲痛欲绝的白姨娘,唇边挂着一抹冷笑。
“相爷,你定要相信贱妾,贱妾绝对没有贪了府中的银子。”白姨娘痛哭道。
她虽怀了将罗氏挤下来的心思,却绝不敢擅自贪污府中的银子。
“大管家是知晓的,贱妾这些时日只兢兢业业,不曾动过半点歪心思。相爷,你定要相信贱妾,这一切,这一切都是旁人的阴谋啊!”
白姨娘狼狈不已,她本是在睡梦中,却被顾相派来的人唤醒,心中自是委屈不已。
顾念卿缓缓而至,正听着白姨娘这一番喊冤。
她神色淡淡的扫白姨娘一眼,却是见着她正怒目瞪着罗氏。显然,她话中那“旁人”,自是指的罗氏。
“相爷,发生了何事?”顾念卿走到顾相跟前来,福福身,细声询问道。
她懒懒的打了个呵欠,手中的帕子秀气的将小嘴掩住,双眸中满是好奇的望着跪在地上的白姨娘。
顾相冷哼一声,指着白姨娘,道:“本相将相府交给你,你便是这般回报本相对你的信任的?白氏,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不成?”
白姨娘将眼角的泪水拭去,哽咽道:“相爷说贱妾狡辩,只贱妾不曾做过这等亏心事,如何来的狡辩?贱妾自掌家以来,何曾犯过一丝错处?便是大小姐那头,贱妾亦不曾亏待了半分。二小姐将贱妾的珠儿害死,贱妾还不是每日的将珍稀药物往她院中送?”
顾念卿颇有些为难的望着白姨娘,半蹲下身来,欲将她扶起来。
罗氏眸中闪过一缕暗色,她冷笑了一声,道:“卿儿莫不是在可怜白氏?她借着掌家之便,将相府的银两据为己有,这若是送往刑部,可是砍头的大罪!”
顾念卿动作一顿,只不过片刻,竟似不曾听到罗氏的话一般,将白姨娘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