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嬷嬷一方面想着借她之手除掉白姨娘与罗氏,却又不愿相信她,只当她是一个踏板,爱理便理,不爱理便嫌恶抱怨。
顾念卿冷眼望着安嬷嬷,道:“我自有眼看出嬷嬷的真心,你若厌烦我,索性便一拍两散。免得心中不喜。我既是娘亲的女儿,便自会寻法子替她查明真相。嬷嬷便继续当你的得力干将,偶尔想起我娘来,也无需太过介怀。”
顾念卿话毕,转身便往外走。
她确实好奇自己的身世,只若是安嬷嬷手中掌握着些许秘密,便自以为是的能拿捏住她,将她戏耍于手心,这便很有些意思了。
她若是要知晓一件事,只管全力去查便是。只如今她能沉得住气,自然便是不急于知晓一切。
总归今后这等所谓的秘密,自然会知晓。
顾念卿毫无留恋的朝外走,安嬷嬷没由来的一慌,忙道:“大小姐……”
“你这声大小姐,我可受不起。”顾念卿一个闪身,便不见了踪影。
安嬷嬷瘫倒在地,她不应拿那人当是不知事的小姑娘,更不应自恃身份,妄想倚老卖老。
眼下她将顾念卿惹恼了,今后便唯有靠她一人,若是稍有不慎,便会前功尽弃。
安嬷嬷咬咬牙,猛的站起来,她打开房间,往外瞧了一眼,却是早便不见了那女子的踪影。
安嬷嬷悲从中来,只恨自己太过自恃,竟是造成如今这不堪的局面。
顾念卿回到院中,心中却是没有半点儿的可惜。
安嬷嬷是她娘亲的人,便是同她联手,亦不会高看她一眼。与其被一个老嬷嬷拿捏在手里,不若便靠自己报仇雪恨。
总归有没有一个老嬷嬷,还是不会耽误她的大事儿。
顾念卿将衣裳褪下,换上乳白色的寝衣,滚到床榻的最里头,方背靠着墙壁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顾念卿便在院中活动手脚。因着前些时日伤了腿脚,她已有好几日不曾早起。
深秋的清晨仍带着入骨的寒意,霜降已过,天气显然已经不大好了。
顾念卿着一袭清凉的夏装红裙,发丝懒懒的挽起,用一根不大起眼的簪子别起。纤细修长的脖颈微微泛红,温热的汗珠滴落在肩头,将红裙****。
盼归捧着膳食回到院中,抿着唇望着顾念卿。
待到用完早膳后,顾念卿自觉应去会一会那大管家,便带着盼归一同前去寻了管家。
许是因着大管家回了相府,管家的差事竟是轻松了不少。
见着顾念卿,管家忙迎上前前来,行礼道:“见过大小姐。”
顾念卿点点头,盼归便极有眼色的上前来,虎着一张脸,道:“管家快快请起。”
只声音中并无多少温度。
管家心中大惊,再瞟一眼顾念卿的神色,更是惊恐不已。他细细的沉思一番,却又不大记得起来,他究竟是何时得罪了这小祖宗。
顾念卿抿抿唇,拎着裙摆坐下。双手服帖的搭在双腿上,下巴微微扬起,自是一派得体的大家闺秀模样。
“大小姐,您今日来寻小人,所为何事?”老管家额头冷汗冒下,大气不敢出。
顾念卿凉凉的瞥他一眼,漫不经心道:“听闻二妹妹那药包,是你拿去验的?”
原是为着此事。
管家忙将额头的冷汗擦掉,答道:“回大小姐的话,确实是小人将药包拿走的。”
顾念卿神色冷静,兀自轻叩着桌面,一双漂亮的眸子中,竟是铺天满地的冷色。她抿紧唇,静静地望着下头的管家。
管家硬着头皮候在一旁,见着顾念卿的神色愈发不耐,他下意识的抖抖身子,道:“小人,小人将那药包拿出来后,便交给了大管家。药包,是大管家拿去验的。”
顾念卿的神色微缓,沉吟道:“大管家……”
盼归却是笑了一声,果真是有问题。大管家定是将那药包调包了,以此为顾念欢洗脱罪名。
“大管家回到府中后,府中倒是清净不少。”顾念卿忽的一笑,眸中满是意味深长:“听闻大管家这几日,都在帮衬着白姨娘掌家,倒是个有心的。若三妹妹泉下有知,应是会感激他的。”
感激到恨不得爬起来将大管家给撕了。
管家摸不清顾念卿的意思,只静静地候在原地。
顾念卿倒也不稀罕管家能不能懂她的意思,只淡淡的将话题扯开,道:“我那院子太过清净,管家明日去寻个人婆子来,院中是时候添几个丫头了。”
大管家面上一僵,颇有些不大确定的开口询问道:“大小姐方才是说,要添些下人?”
顾念卿点点头:“有何不可?还是管家觉得,我堂堂一个相府嫡长女,竟是连添几个下人的权力都无?”
“小人不敢。”管家忙解释,道:“只从前大小姐似乎不大喜欢外人,故而小人方才有些好奇。”
顾念卿着实不大喜欢在院中安排外人,只若是从这府中挑人,保不准罗氏与白姨娘便会趁机安插人手。
管家极快的扫一眼顾念卿,心中暗自揣测,这大小姐莫不是因着大管家回府,竟是心生不满了?
管家进府时,正巧赶上顾念卿滴血认亲后。从府中老人的只言片语中,管家亦是知晓顾念卿的身世。
本还当她会此生皆如一个怪物一般,只呆在角落中任人欺凌,只如今却是成了这府中最不能得罪的人物。
“怎么,还有事不成?”顾念卿皱着眉头,不悦道。
管家面上惶恐,道:“无事,小人定会为大小姐安排好。”
顾念卿微微颔首,与盼归一同往外走。
正行至门口,便见着大管家正匆匆而来,见着顾念卿,他只点点头,面无表情的同顾念卿擦肩而过。
顾念卿停下步子,逆光朝着大管家望去,意味不明的轻笑了一声,与盼归低语:“近来虽已至深秋,再过几日便应是入冬了。自长安走后,这府中倒是愈发清静了。”
盼归不知顾念卿所想说的是什么,只顾念卿素来不会无的放矢。
她扫视一眼四周,方答道:“可不是吗?眼下这院中的落叶,都是堆到膝盖了。”
“是呢!”顾念卿掩嘴,正巧见着大管家脚步微顿,知晓他是有意想听完。
顾念卿朝着大管家笑了笑,道:“许久不见大管家,倒是愈发精神了。不知大管家可曾听到,这夜里的猫儿却是愈发放肆了,竟是在这般阴冷的季节了叫春。”
大管家脸色变得很难看,他下意识的认为,顾念卿所说的“叫春”,正是指他与罗氏的私情。
“罢了,瞧着大管家的脸色,应不是会在夜里醒来才是。大抵是我太过敏感了,让大管家见笑。”顾念卿微微一笑,矜持尊贵。
她与盼归走下台阶,并不理会身后脸色愈发难看的大管家。
顾念卿……
大管家垂下眼帘,初时还以为留着这小丫头的性命,只不过是在这相府中多养一个废人罢了。只如今瞧着,倒是成了祸害了。
他冷笑一声,抬脚走进房中。
不过是个有些心思的小姑娘罢了,待到除了白姨娘,自有法子收拾她。
顾念卿与盼归回到院中,便坐在偏厅中,盘着双腿正坐在座上,秀眉紧蹙,一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却是百无聊赖的敲打着腿脚。
她是刻意询问管家药包一事,盖因知晓管家断不会隐瞒大管家,她在同大管家表明,她知晓所有的事情。
再则,胡扯一些旁的事情,她方能拖上一些时间,能呆到大管家闻讯赶来。
至于那猫儿叫春,自是指昨夜罗氏与大管家,竟是在“惊鸿小筑”中欢好之事。
“小姐,大管家会不会趁着这机会,在你身边安插人手?”盼归担忧不已,深觉应是她出去寻人婆子,如此一来,便能避开大管家与罗氏。
顾念卿轻笑一声,伸手把玩着落在肩头的墨发,道:“为着一个被困在后院的废物,他还不至这般大费周章。”
大管家虽已不是奴籍,只在顾相跟前,却到底是他的书童。既是顾相的书童,大管家见着她,总该是要尊称一声“大小姐”才是。
只大管家方才虽行色匆忙,眉宇间却是隐隐不屑,竟是这般径直与她擦肩而过。可见大管家,本就不将她放在眼中。
“可是罗氏应是同他说了,小姐如今可不是以往那任人揉捏的废物了。大管家若是趁机在院中安插了人手,日后他不在相府了,亦是能得知大小姐的消息。”盼归低声道。
便是暗中下黑手,亦不无不可。
顾念卿低头,望着自己细白娇嫩的手指,眸中流露出异样的光彩。她轻轻的应一声,声音温柔:“能暗中下黑手自然是好,只若是我活不到他离府的那日,他又何必费心安排人手?”
要收买人婆子,将自己的人放进去,虽说容易,只若是被旁人知晓,他定会功亏一篑。何况此番,是顾念卿亲自挑人,若是大管家事先安排的人她瞧不上眼,岂不白费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