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儿知晓皇祖母疼爱孙儿,只这婚姻大事,孙儿不想旁人替孙儿做主,孙儿心中已有人选。”
慕容离轻笑一声,手指摩挲着桃木簪子,面上一片温柔。
他本就生得俊美异常,若是平时还好,只每回提及顾念卿,却总变了一个模样。仿佛那女子,能将他心底的寒冰融化一般。
“顾念卿?”太后意味不明的沉吟片刻,从老嬷嬷手中接过茶杯,轻抿一口热茶,方继续道:“你很稀罕她?”
顾念卿先前的名声并不大好,只如今相府中的姑娘相继出事,顾念卿却是安然无恙,到底是挽回了些名声。
只那小女子却也是个没心没肺的,却是不曾费心挽回自己的名声,仿佛根本便不在意一般。
“孙儿很想娶她。”慕容离道。
慕容离笃定异常,太后望着他,一时不知应说什么。
慕容离进宫,本就是为着瞧瞧太后的病情如何了,如今人已见着了,自是不会再多留。
他素来是个性子冷的,太后亦懒得叫他留下来。只瞧着孙儿匆匆离去的背影,太后心中却有些不大顺畅了。
“当真有了媳妇忘了娘,虽说哀家不过是他的祖母,只到底是哀家将他带大的,如今见着他有了心上人,倒是有些不是滋味。”太后对着身侧的老嬷嬷道。
老嬷嬷淡淡一笑,安慰道:“先前太后娘娘还担忧离王会娶不到媳妇,眼下却是醋起来了。旁的姑娘嫁人要担忧母亲,离王殿下的王妃倒是要担忧祖母了。”
“你与那臭小子一般,都是叫哀家气恼的。”太后嗔她一眼,道:“阿晚,去将个股年轻召进宫来,哀家倒是要瞧瞧,是何等出色的女子,竟是叫哀家的孙儿都神魂颠倒了。”
晚嬷嬷闷笑一声,面上却是有些担忧:“太后娘娘若是将顾念卿召进宫来,离王殿下知晓后,若是……”
“你跟在哀家身边亦有几十年了,哀家又岂是那等冲动之人?哀家不过是想瞧瞧,那顾念卿究竟是何方神圣,哀家还不至于为难一个小丫头。”
得到太后的保证,晚嬷嬷方转身同外头的宫人吩咐了一番。
顾念卿正欲歇下,便听得管家来传话,只说太后宫中来人,欲寻她进宫一趟。
“太后娘娘?”顾念卿疑惑不已。
先前与太子慕皓天解除了婚约后,燕帝亦曾寻她进宫,却是遇上了皇后娘娘,自是受到了好一番为难。
燕帝虽说给了她一张“婚事自行做主”的圣旨,只到底不是护身符。说不得这太后娘娘寻她进宫,亦是为着为难她。
顾念卿借故整理妆容,却是细细的沉思了起来。盼归替她换上一身黛青色衣裙,虽不如往日一般美得惊人,却也多了一分书卷气。
将如墨般的长发散落在身后,盼归手脚利落的将她的发丝挽成飞仙髻,上头的发簪精致,更衬得女子的小脸精致小巧。
“我近来可不曾做过何等坏事儿。”顾念卿信誓旦旦,与盼归抱怨道:“只这一个个的,却是为何都来寻我的麻烦?”
盼归掩嘴轻笑,对着铜镜中貌美如花的女子道:“小姐确实不曾做过任何坏事儿,只许是应忘了去拜拜佛祖,方会总沾上些麻烦。”
顾念卿确实不曾做过任何坏事儿,亦不曾将盼归打扮成自己的模样,将顾念欢引到顾念珠的埋伏中,生生的被揍成猪头。
顾念卿站起身来,走到正堂见着那宫中的公公,极有规矩的福福身:“卿儿见过公公,让公公久等了,卿儿这便随公公进宫。”
既无任何惶恐之意,亦没寻常贵女那等自矜自傲,眼前的女子自是讨喜得很。
盼归上前往公公袖中塞了一个荷包,方笑着打趣道:“我家小姐最是个爱美的性子,望公公莫要见怪。”
那公公心中更是满意了几分。
虽说方才心中有些气恼,区区一个相府嫡长女,平日里便是个声名狼藉的,却还敢这般拖拖拉拉,倒是不知她是哪儿来的胆子。
公公的脸色显然好转了不少。
顾念卿不曾见过太后娘娘,只知晓她最是疼爱慕容离。
既是太后宫中的人,顾念卿自是不会再不自量力向公公打听,太后究竟为何会突然寻她进宫。
只稍微有些脑子的,都应知晓太后寻她,多半是为了慕容离。想必是心中不大满意,她最是疼爱的孙子竟是整日与声名狼藉的草包混在一起。
顾念卿面上神色淡然,便是进了宫,亦不曾表现出一分一毫的惊慌来。莫说是顾念卿,便是身侧的小丫鬟盼归,亦只是跟在顾念卿身旁,目不斜视。仿佛于周围的景致竟是全然不在意一般。
公公心中暗暗赞许,看来这相府的嫡长女,远非传言中的一般,是个花痴的草包废物。便说这等气度,亦是许多人及不上的。
一路穿过御花园,来到永寿宫中。
顾念卿跪在殿中,朗声道:“臣女顾念卿,见过太后娘娘。”
晚嬷嬷凑到方才将顾念卿带进宫来的公公身侧,二人低语一般,晚嬷嬷面上渐渐露出赞许的表情。
晚嬷嬷缓步上前,在太后耳边低语一番。
太后神色微缓,对着下头的女子点点头,道:“起来罢。”
顾念卿方站起身来,只低着头默默不语,眼观鼻鼻观心的很是规矩。
古人的皇室可不能轻易直视,顾念卿这个半吊子的土著,还是知晓些规矩的。
太后望着下头的女子,一袭黛青色华裙,虽有些朴素,却难得女子容貌倾城,倒是将本便有些单调的黛青色,穿出了一种倾国倾城的感觉。女子眉眼低垂,殷红的樱唇紧紧抿起,双手服服帖帖的贴在小腹上,裙摆将绣鞋遮起。
“你便是顾相那嫡长女?”太后缓缓道。
顾念卿心道:莫不是这太后娘娘竟是个聋的不成?这宫中之人倒是有趣儿,分明方才便已自报家门,她却偏生还要装腔作势一番。
何况她若不是顾念卿,何必进宫来找罪受?
虽说心中早便腹诽了千万遍,顾念卿面上神色却是未曾变了一分。
她福福身,答道:“臣女正是顾念卿。”
太后仿佛知晓女子的腹诽一般,竟是就着晚嬷嬷的搀扶,站起身来。
“哀家听闻,你与离王的关系很是亲密?”
顾念卿心中暗道,果真如她所料。
“臣女与离王殿下确实有些交情。”
却并非言明,是否当真如太后听闻的一般,很是……亲密。
顾念卿心头跳了跳,她素来不大爱挽回自己的名声,只随旁人说去。她本以为自己不打算嫁人,声名狼藉方是最合适的选择,只如今站在太后跟前,竟是生出些许悔恨来。
她有的是机会挽回自己的名声,虽说如今她在燕京中的名声早便有所好转,只放在这等皇族眼中,却到底是不够看的。
“有些交情?”
太后凝视着跟前的绝色女子,虽说心中知晓,这女子配不上她的孙儿,心头却是不免惊叹,她果真配得上“第一美人”的称呼。
顾念卿自是岿然不动,任由太后打量。
“哀家倒是听闻,你与离王的关系,可是远远并非有些交情。”太后冷笑一声,睨顾念卿一眼,道:“在哀家跟前,你便不敢承认了?”
若是旁人遭此一言,自是惶恐异常,更是应当跪下谢罪。
只顾念卿是何许人也?区区一个太后,还不能将她给唬住了。
想当初洛神大人杀人无数,便是顶级的国家领导人见着她,亦只会礼让三分。
顾念卿淡淡站在原地,不急不缓的答道:“太后娘娘既听闻了一切事情,又何必再费心将臣女召进宫来。臣女并非不敢承认,而是臣女认为,在太后娘娘跟前,我自是不敢作假。”
只尚有几分保留罢了。
太后冷冷的看着她,眸中满是惊诧之色。便是皇后在她跟前,亦是不敢这般从容淡定。
“哀家见过的人不少,只能有你这般胆量的,哀家却是头一回遇着。”太后赞赏不已,只话锋一转,竟是道:“只单单说你那狼狈不堪的名声,便是配不上哀家的孙儿。”
顾念卿一怔,没由来的生出些许不服气来。
她如何配不上慕容离?洛神大人虽说名声差了些,可比起这京中的贵女来,却是真真的待人真诚了。
“太后娘娘若是不喜欢臣女,只管直言便是,臣女知晓自己的名声极差,只流言大多不可信,太后娘娘既是听闻臣女与离王殿下关系亲密,便亦应听闻了臣女为人的脾性才是。”顾念卿对上太后的双眸,不卑不亢。
似是很满意她终是逼得顾念卿终是露出了破绽,太后这方满意的勾勾唇,道:“这便沉不住气了?先前哀家在这宫中遇着你,可是个极有心思的。”
自罗氏掌家后,顾念卿再进宫,只在先前的宫宴之上,以及与太子解除婚约后。只宫宴上太后不在场,自是没有“先前”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