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欢泫然欲泣地抿抿唇,娇弱的身躯朝着刘若珊福福身,很是有规矩道:“我知晓珊珊不会与我计较,只无以规矩不成方圆,爹爹所言极是在理,我本应来向你道歉的。”
她委屈却倔强的半福着身,叫人看得好一番心疼。
刘若珊却也不与她为难,只亲亲密密的挽了她的手臂,如一个温柔的大姐姐一般,道:“好了,欢儿你怎还与我计较。若我当真这般小气,当日便不会救你的命了。”
顾念欢脸一白,刘若珊……
她伸手推了推刘若珊的手,不愿再与她有任何接触。比起道歉来,她的命是刘若珊救的更叫人不能忍受!
她不知晓刘若珊打的是何主意,只知此刻自己心中不痛快得紧。刘若珊没提起那事一回,她便觉自己的心被人捏了一把,几欲窒息。
刘若珊目的达成,面上却是不见半分生疏,凑到顾念欢耳边吹耳朵:“怎么,莫不是今日,欢儿还打算报答我的救命之恩不成?”
顾念欢胸膛起伏,双眸似是淬毒一般狠狠的瞪着刘若珊,低声道:“你!休!想!”
刘若珊眨眨眼,放开顾念欢的手臂,退到慕皓天身侧,道:“臣女既见着欢儿,便不多留了。太子殿下与欢儿好好儿说说话,自打欢儿病好后,殿下还不曾见过欢儿呢!”
事实上,顾念欢病好不过才这两日的事情。
慕皓天又想起顾念欢病中的丑态,抿抿唇不说话。
顾念欢尚未开始反驳,便听得一个娇俏的声音响起:“皇兄这东宫好生热闹,本宫倒是来得是时候。”
一袭粉嫩宫装,面容娇俏的少女被众人簇拥着缓缓而来,见着顾念卿与刘若珊,便朝她二人眨眨眼。
“见过十三公主。”
几人行礼,顾念欢更是惊异不已,十三公主极好在京中,便是她亦少见着。只方才瞧着十三似乎与顾念卿及刘若珊很是熟悉,难不成这二人竟是背着她联手了?
“好了免礼,本宫不过来瞧瞧兄长罢了。”十三公主随意的摆摆手,走到慕皓天与顾念欢的中间,将二人生生隔开来。
她探出脑袋,对着慕皓天另一侧的刘若珊道:“刘家姐姐好,本宫还说好几日不曾见过你,却不知今日竟是在皇兄的地盘上遇着了。刘家姐姐可是来见皇兄的?”
慕皓天早便习惯了十三公主这般聒噪的模样,只无奈的将她的头推回去,叹道:“你又来胡闹?”
十三公主双眸一瞪,很是不满意:“皇兄你才胡说,本宫最是正经不过了。难不成是本宫扰了你与美人幽会,你便不认本宫这亲妹妹了?”
从头到尾,十三公主仿佛不曾见着罗氏与顾念欢一般。
如此差别待遇,二人焉还有不明白的道理?十三公主正是在给她二人下马威呢!
罗氏是个能忍的,十三公主不搭理她,她自是不会自行开口,免得招了十三公主不喜。既已与刘若珊成为好友,想必十三公主早便认定,顾念欢应是那等攀炎附势之人。若是此时开口,无疑是自讨苦吃。
顾念欢却到底太过年轻,何曾经历过这般冷遇。她伸手揪着自己的裙摆,不安至极的摩挲着脚尖,低声道:“十三公主果真如传言一般,真真是个可人。”
十三公主面上笑意一收,面无表情的盯着顾念欢,一双清亮的双眸幽深,似是要将她看穿一般。
顾念欢心中暗道糟糕,却是极为硬气的挺直腰杆,决不能落了下风。
十三公主看了她片刻,便将视线移开,朝着不远处的姐弟二人招招手,道:“卿姐姐,五皇兄与璟哥哥在外头等你。”
顾念卿知晓十三公主的意思,定是担忧她牵扯到其中,便再也说不清了。
真真是个可人的好姑娘。
顾念卿颔首行礼,道:“既如此,臣女便先行告退了。先前长安着实太过鲁莽,只想必太子殿下与刘家妹妹亦不会与他计较。”
慕皓天便这般眼睁睁的看着顾念卿走远,直至女子婀娜的身姿再不见踪影,方回过头来,敲了敲十三公主的脑袋,颇有些不喜:“你便只知晓五皇弟,竟是连皇兄都不认了?”
若当着论起,十三公主确实更喜欢慕容离一些。
十三公主自幼便很得燕帝喜爱,出生后不足一个月便赐名“慕容璐”,与慕容离的名字相差无多。
慕皓天自幼便知晓他是要成为皇帝的人,自是很有些自傲,虽也待十三公主极好,心中却到底有些瞧不起女子的。
慕容离却全然不同,真真的将十三公主当成同胞妹妹疼爱。
“哪儿有?皇兄只会瞎说!每回本宫回京,你都是在与旁人花前月下,怎还记得本宫这妹妹!”十三公主颇有些不平。
顾念欢只觉丢脸至极,若说方才她还在担忧十三公主发怒,眼下却是巴不得她发怒了。无论如何,总归比这般明显的无视要好上许多。
顾念卿本还当十三公主不顾随意寻了个借口,将她与顾长安支开。只到了门外,见着不远处的慕容离与凌璟,方知十三公主是说了大实话。
无奈摇摇头,顾念卿缓步走向二人。
慕容离与凌璟很是不悦的看着顾念卿身后的顾长安,眼神很是不善。
顾长安亦不甘示弱的瞪着二人,想着将姐姐抢走,门儿都没有!
“你二人怎会来了?”顾念卿轻笑,习以为常的绕到慕容离身上,从容留手中将轮椅接过。
几人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顾长安却是一个箭步上前,将顾念卿挤开:“姐姐,这等粗活还是我来,想必王爷应是不介意才是。”
很多事情,唯有男子之间看得最是分明。
顾长安敢保证,他方才从慕容离与凌璟眸中见着绿光,正似两匹饿狼一般。
誓死保护姐姐的小少年咬咬牙,将顾念卿推得更远一些,道:“姐姐今日也该累了,还是好好歇着。”
盼归翻翻白眼,干咳一声,将脸侧开。
呵呵……
大少爷您当真是个傻的,离王殿下与璟王殿下多好呢?便是小姐如今不急着找夫婿,亦应好好儿待人家才是,免得日后便当真嫁不出去,成了老姑娘。
顾念卿深觉十分受用,索性退到盼归身侧,宠溺道:“好好,姐姐都听你的,姐姐与盼归一起慢慢走。”
顾长安满意了,慕容离却是不大高兴。
这谁家的孩子啊这般不懂事?没见着离王殿下正与未来王妃在培养感情?
凌璟幸灾乐祸,呵呵,你也有今日当真是可喜可贺!
天知晓异姓王殿下不满很久了。
正如男子对女子之间的阴司毫无知觉一般,女子对男子间的暗流亦是不大明白。顾念卿只知晓,似乎顾长安很是不待见慕容离与凌璟。
“容离与璟王殿下皆是姐姐的好友,平日里虽对你多有不满,却到底是为着姐姐好,长安不能因此气恼。”顾念卿柔声劝道,双眸弯弯,很是温和。
这般姿态的顾念卿,慕容离却是头一回见着,心中颇有些不大痛快。往日顾念卿只一心放在他身上,何曾管过旁人?
这顾长安往常便很是不懂事,眼下竟还敢来与离王殿下争宠?
桃木面具遮挡下,俊脸上浮上一层煞气。慕容离捂着胸口咳出声来,一旁的容留忙递过丝绢,慕容离双手微微颤动,将帕子捏住。
顾念卿一惊,还不待她反应过来,自己便已蹲在身子,伸手搭上慕容离的脉搏。
与往常无异,只慕容离却是愈发难受。
顾念卿心中大为着急,只冷声道:“我总与你说,要好好儿的养着,莫要做伤身之事,你怎就偏生不停我的?”
绝色女子面上焦急不已,慕容离隐隐有些后悔。将暗蓝色丝帕收起,他轻笑着摇摇头,道:“无碍,不过是老毛病了,我既答应了你,便定会做到。”
顾念卿咬着下唇,赌气似的站起身来,远远的躲到一旁。
自家姐姐竟是待慕容离这般好,顾长安敏锐的察觉出了不对劲。再看凌璟满面黯淡,霸气侧漏的俊脸上隐隐有些失落,哪儿还有不明白的道理?
顾念卿虽无心,奈何慕容离却是个诡计多端的。顾长安头一回觉得传言果真不可信,谁人不说离王最是清冷,不喜与人亲近,只为何此人竟是这般粘着自家姐姐,除去打什么坏主意,顾长安不作他想。
再看年少便杀敌征战,以一己之力保住凌都不受外族侵扰的璟王,本应是个满身杀气的男子,却在姐姐跟前乖巧得像只猫儿似的。
顾长安心头突突直跳,深觉应当将这二人与顾念卿隔开。
“离王殿下身子不好,本应在王府中好好休养才是,这般贸然外出,若是伤了身子,可就得不偿失了。”顾长安状似无意一般,将头转向凌璟,道:“璟王殿下与离王殿下是好友,竟也能看着他这般作践自己的身子。”
旁人还当顾长安多好心,只慕容离与凌璟却听出了不对劲来。
离王殿下您身子不好就在府中呆着,璟王殿下你与离王是好友便别跟着乱跑。自然,最重要的是——便是出来,亦别来寻顾念卿才是。
慕容离与凌璟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觉得顾长安才是他们的劲敌。眼神对视间,二人已达成共识,先联手将这碍手碍脚的臭小子撵走!
“咳咳,说起来昨日洛甲似乎与本王说,卿儿交待他做的武器已备好。不若顾家小弟替本王跑个腿,将卿儿的武器取回来如何?”凌璟有心将顾长安支开。
顾长安气恼至极,将头扭向一边,委委屈屈的唤道:“姐姐。”
顾念卿瞪凌璟一眼,道:“待会儿姐姐自己过去,长安又不是下人,怎能给人跑腿呢?”
真真是个好姐姐!
凌璟一噎,决定讨厌这个叫顾长安的少年。
“不过洛甲当真做好了?我可等了好些时日,若是他再拖上几日,说不得我便应抄家伙去将他的店给砸了。”顾念卿摩拳擦掌,很是兴奋。
交待洛甲做的手枪,若是当真完工了,洛神大人便又能用上热兵器了!
“今日你为何突然去东宫?难不成是三皇兄又为难你了?”慕容离双眸清亮,开口询问道。
顾念卿还在气恼,淡淡扫他一眼,却并未答话。
慕容离耸耸肩,自知便是他亦无法撼动顾长安半分。
“奴婢为了将刘家小姐与十三公主请来,真真是跑断腿了。”神助攻盼归小丫鬟蹲下身子,揉揉小腿,苦着一张脸道:“若非正巧遇着离王殿下的人,奴婢如何能进得了宫门。”
慕容离闻言,心中暗暗给盼归竖起大拇指,幸而容重每时每刻跟在这主仆身后。
顾念卿知晓盼归在为慕容离求情,虽说心中仍是不大痛快,却是不大情愿的开口道:“长安昨日犯了错,便是要认错,亦应是我这当姐姐的带着。罗氏顾着顾念欢便够了,若是长安与那二人一同,难免不会沦为背黑锅的。”
便是从方才亦能看出,罗氏与顾念欢是铁了心,要往顾长安身上泼脏水了。既然那二人这般热情,她自是不介意回报一二。
顾长安面上微烫,从前他总当顾念欢是亲姐姐一般,却不知那人却是个极有心思的。果真虽同父,却到底是异母,自是比不得顾念卿。
“姐姐,我今后定不会再被旁人利用了。”罗氏与顾念欢待他好,无非因着他是相府唯一的男丁。
顾长安愧疚又失落,姐姐那般厉害,还不是因着他从前的漠视?
顾念卿红唇微微上扬,很是欣慰:“长安要好好儿读书,今后才能保护姐姐。至于旁的阴司算计,你只需在一旁看着,若是能帮忙自然最好,若是不能,姐姐亦能护你一世无忧。”
男子若当真沾了太多后院阴司,难免会带上一丝娘气,若今后便的同女子一般,自不会是好事。
顾长安点点头,心中却是暗暗下了决定,他定要学会如何看透人心,免得总给姐姐拖后腿。
慕容离敏锐的察觉到,身后的少年与平日里很是不同。
往日顾长安与顾念欢走得太近,竟有些被养残的感觉,只知与旁人斤斤计较,却从不从自身上寻找原因。
许是因着顾念卿教得好,如今他竟也能学会凡事多个心眼。
“本王府上还有些藏书,若是顾家小弟不嫌弃,日后若是有了空闲,自可到府上来小叙。”慕容离将腰间玉佩解开,伸手放到顾长安掌心,声音柔和:“这玉佩王府中人都见过,顾家小弟不必担忧进不来。”
掌心的玉佩似是烫手山芋一般,顾长安早便有耳闻,离王殿下自幼便不爱出门,王府藏书丰富,他自是很乐意去王府一探究竟。只他亦知晓,若非顾念卿,慕容离绝不会对他高看一眼。
若是将玉佩收下,岂不是卖姐求荣?
凌璟亦将信物丢到顾长安怀中,不大乐意的哼了一声,道:“便是这般手无缚鸡之力的身子,亦想着保护卿儿?若是有空闲,便到本王的异姓王府,本王好好儿教教你。”
顾长安尚是少年郎,虽说习武晚了些,却也并非全无法子,只痛苦些便是了。
顾长安一手拿一个信物,有些不知所措。
离王与璟王所言皆很是在理,只若是他将这信物收下,不正是将姐姐往这二人怀中推?
“顾家小弟不必担忧,卿……顾姑娘与本王是至交,本王赠你玉佩并无旁的意思,你无需纠结。”慕容离温润的嗓音将顾长安心中大石放下。
顾长安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将玉佩收好。转头望向凌璟,仿佛若是他不给出个保证,定要将信物还于他不可。
凌璟一阵头疼,异姓王殿下的信物,旁人求都求不得,这少年当真是不识好歹。
他哼了一声,粗声粗气道:“本王会高看你一眼,自是因着卿儿。只若是凭一个信物,便欲要挟你姐弟二人,便是本王亦是不齿。”
顾长安眉开眼笑的将信物收下,与顾念卿三分相像的面容上,满是捡了便宜的欣喜。
从头至尾,顾念卿都不曾开口。她虽想着保护顾长安,却并不能一味溺爱。如何与旁人打交道,尤其是上头的人物,顾长安迟早要走进官场,他不得不学着与旁人周旋。
结果很是叫人满意。
顾念卿与顾长安很快便告辞回府了。
慕容离与凌璟望着二人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我许是能猜到,为何卿儿不受顾相待见了。”凌璟嗤笑一声,道。
顾念卿与顾长安站在一处儿,虽说二人有三分相似,若细细打量,定能看出——顾念卿面容精致,隐隐有些不羁,便是只静静站在一侧,亦颇有些气度。
顾长安男生女相,正是因着年幼瞧不分明,三分似顾念卿,余下的七分却与顾相极为相似。
能叫一个男人介怀的,便只剩一个可能了。
“容留,吩咐下去,除去要查清楚卿卿母亲的死,务必将她从前与何人接触过查出。若是当真如阿璟所料,卿卿这一路都不会太过顺畅。”慕容离微微皱眉,道。
罢了,总归他会帮着她,应是不会有意外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