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相府却不比国公府的平静。
顾念卿被老夫人带走后,顾相方回过神来。知晓自己放任顾长安将顾念卿赶走,竟是为顾念卿寻了更厉害的后台。
“荒谬,荒谬!你招惹了国公府老夫人,方才怎就这般不知收敛?你可知晓那国公府老夫人是何人物,便是太后亦要给她几分脸面!”顾相对着顾长安臭骂一顿,方甩袖而去。
顾长安心中亦不大痛快,顾念卿手中还有顾念欢的救命药,若是他不能将那药丸取来,顾念欢便活不成了。
心中焦虑,顾长安转身前往“惊鸿小筑”,徒留白姨娘独自一人留在原地。
被老夫人与宋嬷嬷嘲讽了一番后,白姨娘久久不能回过神来。说到底,仍是她的地位不够,若是她在罗氏的地位上,老夫人便是再不满,亦不敢这般直言不讳方是。
捏紧帕子,白姨娘对着身侧的嬷嬷,道:“嬷嬷说的对,我本不应这般才是,罗氏能从妾室成为继室,我为何不能?”
掌家权仍在她手上,虽说那库房先生尚不曾找着,但罗氏如今正忙于顾念欢的怪病,她还有时间。
嬷嬷露出笑意了,颇为心满意足,道:“姨娘能想通,自然是极好的。”
顾长安一路直奔“惊鸿小筑”,正见着太子幕皓天从顾念欢房中走出。
“太子殿下,姐姐如何了?”顾长安忙迎山前去,开口问道。
幕皓天摇摇头,他不曾想过,自己多日不见顾念欢,再次相见时,她却成了这般模样。从珠帘中伸出那般瘦小的手儿,当真是叫他心中怜惜。
罗氏说,顾念卿去为顾念欢寻千尘公子来,只慕皓天心中却是不大相信,加之顾念欢一直说,顾念卿是个不详之人,他便愈发笃定,顾念欢定是被顾念卿身上的煞气伤着了,方会如此。
因着顾长安这几日常常来看顾念欢,慕皓天与他很是熟悉。更是不曾与他用君臣相称。面上仍是沉重模样,他摇摇头,道:“不大好,欢儿的精神愈发不好了,每回都能见着有人来杀她。”
每回顾念欢见着有人来杀她时,皆会大吵大闹,心上人变成这般模样,慕皓天却是放下之前的怀疑,全心全意陪着顾念欢。
“顾念卿可是回来了?”慕皓天蹙眉,已过了好几日,顾念卿却无一丝消息。
顾长安有些尴尬,低咳一声,道:“她,她去了国公府,方才我与她起了争执,正巧国公府老夫人来了,便将她带走了。”
慕皓天瞪大双眼:“太姥姥?”
慕皓天与十三公主皆不受待见,提起老夫人亦是有些担忧,皆因这太姥姥总是一副瞧他很不满意的模样。
只如今顾念卿竟被老夫人带走,顾相自是不敢上门,顾长安身为小辈,亦不足以叫老夫人将顾念卿交出来。
唯独只剩他一人,虽说老夫人不待见,却到底是太子,说不得能看在这份上……总归是要试一试的。
“走,去国公府。”因着自己心中有些忧心,幕皓天深觉应带上顾长安。
顾长安却是不大乐意:“若是殿下与我一同去求顾念卿,岂不是在向她说明。我做错了?姐姐的病情本就因着她不祥,我……”
这是不大愿意去的意思。
慕皓天冷哼一声,道:“你莫要忘了,若非因着你,欢儿怎会累倒?方才你为何要与顾念卿争执,若非如此她又如何会随太姥姥一同去了国公府?”
顾长安不敢再多言,只跟在慕皓天后头,出了相府。
老夫人在房中歇息了片刻,一出门便见着那二人正在树荫下各自闭目养神,恨铁不成钢的瞪慕容离一眼,对着宋嬷嬷道:“真是个傻的,这是多好的机会,竟只各自沉默?”
慕容离对顾念卿的心意,老夫人瞧得分明,只顾念卿却是素来善于隐藏自己心思的,老夫人虽不能明确看出她的心思,却也知晓她待慕容离是不同的。
无奈叹气一声,老夫人走出竹楼。
二人皆警觉至极,忽的睁开双眸,对视一眼,默契十足。
“本还想着给你二人一个好好儿说话的机会,怎知竟都是不省心的,在这儿干坐着有何意思?”老夫人手中捏着一串佛珠,扫一眼顾念卿的手腕,道:“上回那玉镯子呢?”
顾念卿从腰间掏出一个小荷包,将里头的镯子拿出来,道:“戴着太过招人注目了,若是叫府中那几人知晓,我怕她们会起旁的心思。”
老夫人点点头:“是这个道理。你离京后,我曾去过一回相府,只与顾相说了,听闻府上不见了一个库房先生,当时正巧那继室在场。”
老夫人不喜至极,蹙着眉头哼了一声,扫一眼脸色不变的顾念卿,心中愈发满意,道:“那继室竟还想着瞒着我,我便与她说了,那库房先生一事便交于我来查,毕竟事关皇家,我总不能叫旁人欺骗了太后娘娘。”
如此便顺理成章的替顾念卿唬住了相府那几人。
“罗氏的娘家,可是来头不小。”慕容离忽然插嘴,道:“本不过是个七品县丞,只自罗氏成为顾相继室后,便船高水涨,如今竟也成太史令。”
太史令虽看似是个无关紧要的差事,却是与从前的县丞大不相同,起码亦能在金銮殿上有一个位置。
顾念卿点点头,笑道:“看来我与容离倒是想到一处去了。”
除去自己的娘家,还有哪儿能叫罗氏更放心的地方?白姨娘想不到,顾念卿却早便知晓。
替阿重做衣裳的时候,她去寻了库房先生,言语中不无试探。许是因着顾念卿素来草包惯了,库房先生却是得意洋洋的将自己夸了一番。
从只言片语中,顾念卿提炼出库房先生话中深意,正是罗氏的娘家!
一个人若是无缘无故,断不会提起旁的家族,除非他即将要寻求那家族的庇护。
“既是这般默契,便一同联手将那库房先生寻出来如何?阿离身份不一般,若是要闯入一个太史令家中,并非什么了不得的事儿。”老夫人慈眉善目,道。
顾念卿知晓老夫人在帮她,若是没有慕容离,她便唯有深夜潜进太史令府中,将那库房先生揪出来。只这般很是费力,若是慕容离能与她一同,光明正大的前去太史令府中,省事不少。
“顾姑娘以为如何?”慕容离却是温柔的望着顾念卿,眸中满是对顾念卿的信任。
“好啊,不知那太史令知晓离王殿下竟要硬闯他府上,可是会当皇上跟前告状。”
顾念卿知晓,便是去告状了又如何,依着燕帝对慕容离的宠爱,他定会将此事压下不提。
正当几人渐渐有了聊天的喜悦时,国公府的下人却带着慕皓天与顾长安一同前来。
“太姥姥。”慕皓天心中有些发憷,竟是不敢直视老夫人的双眼。
老夫人面上神色已变,满面不耐:“你来作甚?莫不是知晓你那外祖母在老身这儿吃了教训,你这当外孙的便来替她出气了不成?”
“不是的,孤来此是来寻顾念卿的。”提及顾念卿,慕皓天下意识的朝女子望了一眼。
与上回在国公府寿宴上见着的不同,此时顾念卿仅是一身简单白衣,墨发挽成发髻,不施粉黛,却有一种极叫人舒适的感觉。
慕皓天心头微动,想起这几日顾念欢的歇斯底里,不知为何,竟有了一些嫌恶。
“顾念卿?”老夫人冷笑,越过慕皓天望着顾长安,道:“怎么,相府的唯一的男丁,竟是个会告状的?”
盼归掩嘴,险些便要笑出声来。
顾念卿勾唇,对着老夫人解释道:“因着与二妹妹太过亲近,难免沾上了些不好的习惯。”
顾念欢的坏习惯可不少,莫说旁的,便是告状这一条,便是炉火纯青得很。
顾长安面上尴尬又气恼,却不敢轻易发作。
要不怎么说他不喜欢顾念卿,便是在外人跟前,她还不忘叫自己没脸。
“卿儿,莫要胡说!欢儿如今正在病重,你这般一言若是叫旁人知晓了,难免要是你在背后伤人。”慕皓天皱眉低叱,却是将重点放在了顾念卿身上。
方才还在相府中与顾念欢你侬我侬,这才一见着顾念卿,便将那可心人儿放到脑后了。
渣男!
顾念卿冷哼一声,丝毫不避讳老夫人,道:“太子殿下慎言,你我如今已全无关联,殿下却说出这般为臣女着想的话儿,若是叫旁人知晓,方会真真将我当作那不要脸之人。”
慕皓天面上涨红,呐呐道:“孤是为你着想。”
顾念卿翻翻眼皮子,不愿再与二人多费唇舌:“太子殿下与……相府大少爷若是为着顾念欢的药而来,恕臣女无礼,不给!”
她这般尖锐直接,倒叫慕皓天心头 蓦地一震,异样情愫浮上心头。
这般霸气异常的女子,竟叫他热血沸腾。他皱着眉头,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女子,精致的小脸上满是不耐冰冷,却是极吸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