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欢眉梢轻蹙,挽着顾长安的胳膊坐下,道:“长安,怎么了?”
顾长安的不快,顾念欢自是能察觉出来。心中没由来的生出烦躁来,却不得不笑着开解这蠢货。
顾念欢知晓,顾长安作用非凡。只眼下她已有许久不曾见着太子,心中不禁有些着急。
刘若珊绝非一个容易对付的,若是太子殿下……不,不会的。
顾念欢按下心头的万般思绪,正听得顾长安道:“那人满口谎言,便是我都能瞧出不对来,父亲为何便愿意信她?”
“长安,她到底是大姐姐。”顾念欢低声道,面上神色柔和,似极了一个对弟弟无限包容的姐姐一般。
她朝顾念卿的院子望一眼,眸中闪过悲痛,声音中带着一丝委屈:“大姐姐她是相府的嫡长女,爹爹待她好,是应该的。”
“可她根本不配!”顾长安恼怒道:“便是在方才,她还打了三姐姐,若非姨娘来到,说不得那害人精又该害得三姐姐不能出门了!”
先前顾念卿将顾念珠打成重伤一时,虽说罗氏明面上认同了顾念卿的狡辩,顾念欢却是添油加醋的与顾长安描述了一般。
饱读诗书的大少爷自是愤怒不已。
“大姐姐她,她只是一时冲动。上回在湖中央,她亦是不小心将在推下去。当然,后头她还吩咐叶府医来救我。可见大姐姐是舍不得我这妹妹的,待到她冷静下来,便好了。”顾念欢犹豫道。
不过区区几句话,便已将错处全推到顾念卿身上。
顾长安却深信不疑,气得脸色铁青,腾地站起身来,便要往外走:“不成,我今日偏要她悔改不可!”
“不,不!长安,不要去!”顾念欢忙拽着他,道:“若是让爹爹知晓我与你说这些,又该怨我多嘴了。”
“我不告诉旁人便是。”顾长安道。
“长安,不要去,呜呜……”顾念欢揪着帕子,眼角清泪落下,她哀哀切切的望着顾长安,哽咽道:“长安,姐姐求你了,不要去。娘亲已经被关起来了,姐姐不想你也出事。若是大姐姐又发狂了,你让姐姐怎么办?”
顾长安一怔,抿唇不语。半晌,他方低声道:“姐姐,我不去便是。”
只这二人间的事儿,顾念卿是不知晓的。玉玲与她说,罗氏要有大动作了。
顾长安一回府,离罗氏重获自由的时候便也不远了。只她此事要解决的头一件事儿,便应是夺回掌家权。
顾相本是寒门,自是不会有太多家业。顾念卿知晓,支撑相府这般风光下去的,无疑是她娘亲的嫁妆。
如今娘亲已是逝世多年,顾念卿自是不会叫洛家的产业,落到外人手中。
次日,顾念卿正在院中用早膳,便见着小丫鬟急匆匆的从外头跑进来。
因着顾念卿这不着调的主子,盼归并不似旁的下人一般束手束脚。
“小姐,您猜奴婢方才见着什么了?”
顾念卿执着汤匙的手一顿,随即面不改色的将薏米粥送入口中:“不猜。”
盼归垮下脸来,撅着嘴不满的哼哼道:“小姐,您当真是无趣极了,比大胖子还无趣!”
盼归口中的大胖子,正是大个子阿重。因着不放心顾念卿独自一人留在相府中,千尘便将重量级人物留了下来。
阿重是个憨厚的,平日里鲜少出门,只呆在院中或练剑,或吃饭。盼归对如此无趣的阿重很是嗤之以鼻,人生乐事极多,若只呆在院中,岂不枉来人世?
顾念卿深表赞同,毕竟洛神大人还想着周游列国。
“你家小姐比阿重瘦些。”顾念卿捏捏小肚子,一片平坦,白吃了这么些粮食。
“小姐确实瘦了些,不过奴婢听闻燕京中的大家闺秀,莫不以瘦为美。”盼归于外头的事儿并不十分感兴趣。
小丫鬟最是欢喜的,便是躲在暗处偷听府中旁人的秘密。譬如哪个丫鬟与小厮有了一腿之类的,简直乐此不疲。
“哎呀,小姐!”盼归懊恼的拍拍自己的脑门,瞪圆双眼,气呼呼道:“您有扯开话题,奴婢要与您说大事儿!”
吃饱喝足,顾念卿捏着帕子轻拭嘴角,一派大家闺秀的派头。她眨眨眼,漂亮的眸中满是戏谑。
“小姐,奴婢方才瞧见,二小姐去了罗氏的院子。”盼归压低声音,道。
一双杏眼瞪得滚圆,憨气十足。
“哦?这并未任何不对……”顾念卿装出一副不解的模样,单手托着下巴摩挲。
“不过她很快便出来了,还带着一个食盒。”盼归顺势坐下,如顾念卿一般托着下巴,喃喃道:“罗氏院中是有小厨房的,莫不是二小姐吃腻了大厨房的饭菜,便去开小灶了?”
夫人在世时,自家小姐亦是个能开小灶的。只伊人逝去后,便落得连饭都吃不饱的地步。
“是去书房了。”顾念卿拍拍裙摆上的灰尘,眸中满是笑意:“走,是时候去瞧瞧相爷了。”
因着相府中并无早晚立规矩的习惯,顾念卿自是不用见着顾相。只时候久了,便该忧心他忘了自己的存在。
总要偶尔刷一下愧疚感,方能叫他愈发痛苦才是。
装模作样的摆弄一番自己的发髻,顾念卿高扬下巴,站起身来,拎起裙摆便往外走。
顾念欢确实是去了书房。
此刻她正候在书房外头,手中拎着的正是盼归口中的“食盒”。
小厮在一旁苦着脸,低声道:“二小姐,相爷暂时不想见您,您还是回去吧。”
顾念欢抿唇,固执的摇摇头,面上满是苦涩:“娘亲亲手煲了鸡汤,若是肩部着爹爹,我决不回去。”
朝阳下,女子挺直腰肢,高傲却凄凉。
顾相在里头,手中拿着一本古籍,却是毫无心思看下去。烦躁至极的将古籍丢到桌上,神色不耐。
小厮进来禀报道:“相爷,二小姐说夫人煲了鸡汤,若是您不见她,她便不回去。”
她这般固执,倒似在威胁自己一般。
顾相冷哼一声,却是不置一词。
不见便是不见,她爱等,那便等着。
顾长安接到消息后,忙从自己院中匆匆赶来。
顾念欢额上汗珠落下,小脸通红,身侧的花明神色严肃,不发一言。
“姐姐,你这是在作甚?”顾长安上前,将顾念欢拽着便往回廊上躲。
树荫遮挡下,阵阵清凉袭来。顾念欢心中不免松了一口气,果真如娘亲所言,顾长安定会来帮她。
她咬着下唇,楚楚可怜,道:“长安,姐姐要去求爹爹,再过几日便是中秋了,娘亲怎能孤零零一人过节?”
“姐姐,这般烈日,你还要不要命了?”顾长安很是气恼,声音中亦带上一丝怒意:“父亲他是不见你,你便要一直在外头候着不成?你疯了!”
顾念欢咬着下唇,默默不语。
这般候在书房前,她并非头一回做。上回娘便说这是唯一的法子,此番若是再用。效果自然不会是最佳。
只她等的本就不是顾相,而是顾长安。
“长安,我是疯了,我是被大姐姐给逼疯了!我与太子殿下两情相悦,为何她偏生要拆散我们?我不曾对不起她一分一毫,她为何这般步步紧逼?长安,我好痛苦,我不想与大姐姐作对,可她为何要这般?”
顾念欢痛哭出声,身子一软,正跌在花明怀中。
“长安,姐姐该怎么办,你告诉姐姐,姐姐该怎么办……”
低声轻喃,手中的食盒一松,险些便要落到地上。
顾长安眼疾手快,忙将食盒接住。
少年心疼得拧紧眉头,沉思片刻,终是道:“姐姐,你在此歇着,我去见父亲。他若是连我都不愿见,我便在外头一直候着!”
“不,长安,姐姐不能让你受苦。姐姐这般是在向父亲认错,你并无过错,怎能这般……”
只她话音未落,顾长安便已大步跨出回廊,固执的立在书房外头。
顾念欢捂着小嘴,面上清泪低落在地,她喃喃道:“长安……”
眸中飞快的闪过一丝得逞,顾念欢朝花明使了个眼色,花明会意,扶着她小心的挪到顾长安身侧。
“长安,姐姐陪你一起等。你等多久,姐姐便等多久,姐姐什么都不怕!”顾念欢哽咽道。
顾长安感动不已,却是忘了,此事本就是顾念欢的主意,与他并无一丝关联。
只这少年素来头脑简单,只当这是“好姐姐”舍不得自己。
呵呵哒……
背手而立的顾念卿正在另一侧的回廊下,树荫将少女的身子挡住,只露出一抹血红色裙摆。
她冷笑着望着那二人,转身对着同样恶心到不行的盼归,道:“昨日下的毒分量可是足够了?”
她便等着看这二人的“姐弟情深”。
那自是必须的。
小丫鬟眼神坚定。
“当真是叫人感动。”顾念卿捏着帕子,在眼角旁拭了拭,蹙眉捧心,竟是比顾念欢方才的姿态还要可怜几分。
只盼归是个不解风情的,不禁从鼻子发出一声哼,道:“小姐,奴婢早便说过大少爷不是个好的,便是守门的四喜都比大少爷靠谱,亏得您先前还对他百般好,竟是养了个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