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怎不见母亲?”顾长安蹙着眉头,仿佛不快。
顾相一愣,锐利的目光探寻的看着他。
顾长安袖中双手不自觉握紧,故作镇定。
顾相蹙眉,不悦道:“你只管安心与夫子学习,府中的事情无需过问。”
“可是……若此番回京不见着母亲,怎算是一家人团聚?”顾长安不忍顾念欢提起罗氏时的失落,忙道。
“为父心中有数。”
不欢而散,顾长安失魂落魄的来到“惊鸿小筑”。
顾念欢本就守在院中,颇为不安的揪着帕子,来来回回走动。
听见脚步声,花明眸色一暗,上前拦着顾念欢,道:“小姐,您在这儿担忧有何用?相爷不会为难大少爷的。”
“可是……我心中很是不安,若长安因着我而被父亲责骂,我,我当真是……”
女子轻声低喃,神色愈发不安。
顾长安顿足,神色复杂的望着里头的女子。她一袭白色衣裙,眉目间尽是对他的担忧,双手揪着帕子,紧紧缴着手指。
“小姐,您若是不放心大少爷,方才为何不跟着相爷进去,也省得在此焦虑不安。”花明万般不解,道。
顾念欢咬着下唇,犹豫道:“爹爹他不想见我,若是……若是我留下,说不得他便会迁怒于长安。长安他才回到府中,我,我不能拖累他!”
顾长安心中颇不是滋味,姐姐这般为自己着想,若是方才他能与父亲抗衡到底,说不得父亲便会答应还母亲自由了。
双拳攥紧,顾长安自觉无颜见顾念欢。略一思索,迟疑片刻后,却是转身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顾念欢与花明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演了这出戏,却迟迟不见顾长安进来。
不得已,顾念欢唯有佯装惊喜,望着顾长安惊呼道:“长安?”
顾长安笑笑,心中懊悔,若是自己能早些走,便不会被姐姐发觉了。
小步挪到顾念欢身前,顾长安挠挠后脑勺,有些难为情:“姐姐,我……”
顾念欢面上挂着温柔的笑意,水袖下的双手却是不安的攥紧:“长安,爹爹他……可有责怪于你?”
姐姐这般关心他,他却连将母亲救出来的能耐都没有。
“怎么了?可是爹爹责骂于你了,是不是……是不是因着方才我与你一同到了书房?”顾念欢脸色一边,泫然欲泣,声音颤抖:“长安,姐姐不知道会这样,若是知晓爹爹不想见姐姐,姐姐定会离你远远儿的。”
顾长安只觉自己的心被揉成一团,他抿唇望着愈发慌乱的女子,却不知应如何开口。
“姐姐……”
干涩的声音自喉间溢出,顾长安握紧顾念欢的双手:“姐姐,我……”
“长安,长安你怎么了?不要吓姐姐,姐姐忍不住去等你,可是,可是爹爹他,他不待见我……你是不是被爹爹责骂了?长安别伤心,爹爹不是不想见你,他只是,只是……”
“我去寻爹爹,和他解释清楚!”
顾念欢一跺脚,挣脱开顾长安的双手,便要往外走。
顾长安忙伸手将她拦下,一咬牙,视死如归一般大声道:“姐姐,我没能将母亲救出来!”
顾念欢面上神色微变,眸中闪过一丝不快。
只顾长安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竟是不曾见着,顾念欢瞧着他愈发不善的眼神。
“长安。”顾念欢扯扯嘴角,将面上的不虞压下,道:“长安,姐姐不怪你。娘亲她做错了事是应受罚。若是姐姐与娘亲受罚,能让大姐姐消气,姐姐愿意这般。”
“姐姐,对不起。”顾长安声音闷闷的。
少年吸吸鼻子,抬头望着顾念欢的双眸:“是非对错,我能分得清。母亲她素来和厚,怎会是意图谋害他人性命之人?定是那人买通了旁人,将这罪名强按在母亲头上!”
小小少年心中已上演一出阴谋论。只若是他同胞姐姐在此,定会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嘲讽他愚不可及。
只便是同胞姐姐不在,同父异母的姐姐面上亦是有些挂不住。
“长安,你才回府,还是赶紧回院子歇息,旁的事情,你便莫要过问了。省得爹爹知晓了,又该怨姐姐与你多嘴了。”顾念欢已然不大耐烦,面上已有了急切。
“姐姐!”顾长安颇为愤愤不平,道:“怎会是姐姐与我多嘴了?我若不在府中,却是相府唯一的男丁,若是不能知晓府中大小事务,将来如何接管相府?”
顾长安颇为愤慨,顾念欢却是神色一变。
若非娘亲没能诞下一个弟弟来,她何须费心讨好这个蠢货?
抿唇而笑,顾念欢打起精神来,轻拍着顾长安的手腕,柔声道:“好好,长安说的对,是姐姐说错话了。长安莫要与姐姐置气好不好?”
这般温柔的抚慰,顾长安很是受用。
“但你若是再不回院子中好好儿歇息,姐姐可要生气了!”顾念欢双手叉腰,踮起脚尖,揪着顾长安的耳垂,娇声娇气的说道。
顾长安耳尖微烫,连连后退几步,挣脱开顾念欢的双手,面上带着一抹红色,道:“我这便回去。”
顾念欢柔柔一笑,欣慰至极:“长安真乖。”
顾长安便是在顾念欢柔声道别中出了“惊鸿小筑”。
已行出一段路,顾念欢面上早便没了方才的温柔,唯剩满面的冰冷不耐。
顾长安脚步一顿,竟是回头望着顾念欢,大声道:“姐姐,我会将母亲救出来的!”
顾念欢面上一僵,极不自然的笑笑。
待到顾长安再不见了人影,顾念欢方长舒一口气。
泄愤一般将丝帕扔到地上,精致华美的绣花鞋在上狠狠踩踏。顾念欢面上的阴狠再遮掩不住:“蠢货,废物!”
花明默不作声的候在一旁,于顾念欢的愤恨,仿佛不曾瞧见。
却说顾长安回京,见着的头一人便是顾念欢。府中旁的主子自是心中有数,白姨娘本拨拉着算盘,此时却是苦笑一声,无奈至极。
揉揉眉心,将算盘与账本推到一旁,白姨娘挥挥手,身侧的嬷嬷极有眼色的将茶杯奉上。
醇香浓厚的雨前龙井,入口茶香四溢,不禁让人满意的喟叹一声。
“姨娘,不看了?”嬷嬷将视线投到一旁的账本上。
“看?我可不想再费心为旁人铺路。”白姨娘冷笑声,伸手将账本扔的更远。
顾相虽出身寒门,却迎娶了个极有能耐的夫人。
洛蓉是江南富商之后,是家中唯一的孩子。听闻她嫁与顾相时,已是父母双亡,这庞大的家业自然归于相府。
白姨娘直至掌家那日起,方知晓相府家业之庞大。各类商铺房契庄子土地,纷纷而杂,若要彻底理清,远非易事。
更何况,罗氏尚有得力干将帮忙,她却唯有不断地受人刁难!
“顾长安回来了,这个烂摊子也该交与旁人了。依着咱们大少爷的性子,嬷嬷你真当我能握紧这掌家权不成?”
白姨娘本以为顾相不日便会将这掌家权交与顾念卿,只等了许久,竟不曾见有动静。莫不是,他本就没那心思?
“姨娘,恕老奴多嘴,大少爷偏帮二小姐,便是再闹着要夫人掌家又如何,不是还有大小姐在那儿盯着?”老嬷嬷声音中透着一丝不以为然。
大小姐能从城外归来,必是个有能耐的。何况便是相爷不顾及大小姐的意思,亦不应当着千尘公子的面儿,饶过罗氏与顾念欢。
白姨娘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来,清丽的面容上满是算计。
她抿一口茶,望着外头:“是啊,只既能坐收渔翁之利,我又何必费心?”
此时的白姨娘不曾料到,便是顾念卿有能耐让罗氏得不到掌家权,亦不会费心护着一个看戏之人。
“对了,这几日不曾见着珠儿,她在何处?”白姨娘侧脸问道。
那日国公府老夫人的寿宴,因着顾念珠太过张扬,害得白姨娘被顾相很是教训了一番。
白姨娘心中自是不快,只与顾念珠好好儿分析了一番利弊。怎知顾念珠只知因着她庶女的身份,方遭人嫌弃,故而与白姨娘起了争执。
罗氏被困院中,顾念珠自是开始起了旁的心思。罗氏当初亦是由妾室提为主母,为何她姨娘便不能如此?
白姨娘到底是府中的老人,知晓罗氏断不会就此失势,若此时她起了旁的心思,莫说自己,便是顾念珠亦不会有好日子过。
不欢而散,顾念珠已有好几日不曾来见白姨娘。
“回姨娘的话,三小姐近日正忙着与各家小姐打好关系。”老嬷嬷眉梢染上笑意,道:“老奴觉得三小姐那日所言并非没有道理,罗氏能做到的,姨娘自然也能。”
“满口胡言!”白姨娘谨慎的环视四周,低声警告道:“嬷嬷,此话莫要再说了。珠儿不懂事儿也就罢了,嬷嬷是府中的老人,应是知晓罗氏的手段,我还不想成为第二个洛蓉。”
“姨娘,老奴知晓你的担忧,姨娘要成为的不是洛蓉,而是……罗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