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边吃饭,一边闲聊。石头原本是个不善言谈的人,穷苦出身的他没读过多少书,流浪的生活中也很少和人交流,性格是比较敏感和内向的。但正是这样外表木讷的人,他们的内心的情感世界往往是十分丰富的。可以说是“外面一层冰,肚中一团火”。这种人,一旦心防被打开,心头的千年积雪消融,压抑的情感就会象火山岩浆一样喷发出来。
而现在,肖雨和他的相遇,就是点燃他这座沉寂的火山的导火索。
肖雨对他的关切,对他的尊重,让他觉得自己也是一个正常的人,让他有了一个十六岁少年该有的活泼和灵动,肖雨在他的这一变化当中,起到了类似于化学实验中的催化剂的作用。
童年的快乐,家庭的不幸,乡间生活的琐事和流浪生活的苦楚,他一股脑地向肖雨倾诉。他说得又急又快,就好象被流放到塞外放羊的苏武遇到了汉朝的使者。当然他的讲叙在旁人听起来是极其混乱和罗嗦的,但肖雨无疑是他最好的听众。她面带微笑,温柔地看着他,认真地听着他的故事,而且有时在他说话的时候插上几个问题。这些问题她都是提的恰倒好处的,往往石头在快要觉得没话说说不下去的时候,被她一问,又有了新的东西可说。
两个人一个说的起劲,一个听得入迷。浑不知病房门外,挤了一堆的人在那里。原来鲁一鸣中午带着队员们来看石头,走到病房门外听到有人在和石头说话,出于礼貌,他和他的队员们没有打搅他们,就静静地站在门外等着。病房的门是虚掩的,两个人谈话的声音不时从里面传出来。
一帮子年轻球员在门口推来挤去,都想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最后不知道是谁的脚踩了别人的脚,又是谁不小心推了前面的人一把,结果门一下子被撞开了,一堆人摔了进来。
病房里的两个人听到门口这么大的响动,都一齐回过头来。
范德江被几个人压在底下,郁闷极了, 勉强抬起头来,冲肖雨做了个笑脸,算是打招呼。正要甩开压在他身上的几个家伙爬起来,几滴滑腻腻的东西掉在他脖子上。
他扭头一看,差点晕倒。上面的几个家伙两眼发直,嘴巴张的大大的,哈喇子流得老长老长。
“靠,真是没见过美女啊!”想到落在自己脖子上的是这样的脏东西,立即恶心的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一耸身,将压在他背上的几个委琐的家伙甩开,站起身来,忙不迭的在身上找纸巾。
“教练,你们来了!”石头看鲁一鸣站在门口,高兴地说。
“恩,你的腿疼不疼?”鲁一鸣走过来,关切地问。
“不怎么疼,就是躺在床上不能动,有些不习惯。”石头老实说。
“你不要心急,安心把伤养好,我们搞体育的,身体可是本钱啊,马虎不得!”鲁一鸣耐心地劝他说。
“教练你好,你们慢慢聊,我要去查看病房了,就不陪你们了。再见!”肖雨被青训营的一帮小子看得有些受不了,向鲁一鸣问了声好,就想离开。
“你好,谢谢你照顾他!”鲁一鸣客气地说。
“没什么,那是我应该做的,你们聊吧,我就不在这里防碍你们了,再见!”肖雨和大家打了个招呼,在众人的注目礼中娉娉婷婷地走了。
“瞧瞧你们那点出息!”肖雨走后,鲁一鸣指着一众失魂落魄的弟子生气地说。
“教练,你和我们不一样,你是有师母这样的美女做老婆了,当然对别的美女不会动心了,我们可都还是孤家寡人呢!”弟子们不满地抗议道。
“呵呵!你们说得也对,如果我年轻那么十几岁,估计也会动心的,这姑娘,长得实在是太美了!”鲁一鸣笑着说。
“我靠,教练,原来你也是这么风骚的,小心我们告诉师母去!”范德江瞪大了眼睛起哄说。
“好啊!你尽管去说,不过,以后我们营里的厕所都包给你去打扫吧!”鲁一鸣笑眯眯地说。
“哐当!”范大炮两眼一翻,倒在地上。
其他队友同情地看着他,“教练的玩笑也是你开得的么?你小子真是活腻了,没事找抽啊!”
鲁一鸣从手里提着的包里拿出几盒东西来,对石头说:“石头,我想你老这么躺着也无聊,我这里有些足球比赛方面的录象,你这几天可以看看,打发打发时间也好。”
石头接过鲁一鸣手里的光碟,那张给他很多震撼和启示的欧冠录象赫然在内,看到这张光碟,一种久违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时候其他球员纷纷把手里提着的水果和营养品放在床头柜上。陈炳辉走过去对还躺在地上的范德江踢了一脚说:“死了没?没死就给我起来!你不是说你给石头带了礼物的么?”
“啊!”范德江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走到房门口,拎了一个袋子进来。
“范大炮,是什么好东西啊,快打开给我们看看!”众人好奇地问,同来的路上都没有注意到他还带了礼物,有几个更是伸手去夺他手里的袋子。
“别动!我要亲自交给石头!”范德江将袋子紧紧抱在怀里,大声说。
“大家别吵!让德江来!”鲁一鸣说道。其实他也不知道老范带了什么好东西。
大家看着范德江将袋子慢慢地打开,结果打开一个袋子,里面竟然还套了一个袋子,再开,里面还是一个黑色的袋子,众人看得眼都不眨一下,包装得这么神秘,里面一定有什么好东东!
当最后一层袋子被打开的,里面的东西露出庐山真面目的时候,众人“哐当!”倒了一大片,呈现在大家面前的,不是什么“月光宝盒”、“魔戒”这样的稀世珍宝,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足球。
如果说这个足球上面是签满了世界著名球星的签名的话,那众人还不至于这么惊讶,但这个球上面什么都没有,而且从它的用料和做工上来说,绝对是那种在地摊上十几块钱就可以买得到的货色。
“哎呦!大炮,就这样的东西你也好意思来献宝,你真是太搞笑了,我以前怎么没觉得你还有搞笑的天赋呢!真是笑死我了!”常乐笑得都蹲到地上去了。旁边的人都是差不多的表情,只有鲁一鸣和石头没有笑他,而是认真地看着他。
“笑够了么?”范德江看着这帮家伙冷冷地说,众人见惯了他嘻嘻哈哈的样子,现在看他这么严肃的表情,都有些惊讶,渐渐地都不笑了。
“石头,你知道吗?我和你一样,是从农村来的,我从小不会读书,成绩差得要命,还专门爱做些调皮捣蛋的事。为这个,我老爹把我吊在屋梁上用皮带抽了好几回,可我还是那个老样子。我们学校里有个体育老师,见我平时球踢得不错,就建议我去足球学校,我把这事情跟老爹一说,他死活不同意。他认为农村的孩子只有读书好才有出息,没办法,我只好偷了家里的钱跑出来了,在火车站我老爹把我堵住了,我想我这下完了,走不了不说,少不得还要挨顿饱揍。没想到他看了我半天,叹了口气说:‘小鹰的翅膀硬了,该让它飞了!’塞了几百块钱给我,领着我到饭店吃了顿饱饭,送我上车,临上车前还给我买了这个足球。这些年,我一直把它带在身边,想家的时候,我就把它拿出来看看,现在我把它送给你了!希望你好好的珍惜它!”范德江说完,珍而重之地把球捧给石头。
“范哥,这礼物我不能收,这是你爹给你的,你该自己留着!”石头慌了,不敢去接他手里的球。
“是啊,大炮,你自己留着比较好!”众人听了他的故事,年轻的心被感动了,都来劝他。
“不,我已经想通了,这个球我已经不需要了。”范德江转过头看着鲁一鸣低声说:“教练,等球队不忙的时候,我想请几天假,回去看看我爹!行吗?”
“好,你什么时候想回去了,跟我说一声就行,我准你假!到时候替我向你父亲问好!”鲁一鸣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我会的!”范德江低声说。
“我说大家伙,我们可是来给石头打气,希望他能快点好起来的!大炮你看你整的啥,弄得我们都想哭了,回去我们可饶不了你!”陈炳辉看病房里空气比较压抑,强笑着说。
“是啊!是啊!我们这是在做什么嘛?整点开心的行不?”众人附和说。
鲁一鸣静静地看着这群弟子,虽然他们现在还远没有成熟,但球队里面这种团结友爱的氛围却让他倍感欣慰。
“好了,我来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鲁一鸣大声对他的弟子们说,“我们的成年队在上午的客场比赛中二比一击败了成都红牛队,打进制胜一球的正是从我们青年队刚刚调上去的柯骁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