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尔你说,要是让你在班里的男生中,选一个做男朋友的话,你选谁?”女生回过头来,对姜莞尔悄声问道。
正是晚间自习的时候,教室里稀稀疏疏坐了几个人。姜莞尔前头坐着同寝的两个女生。两人学的无聊,讨论起班上的雄性,于是回头听取她的高见。
“哎呦,我看就咱班那些歪瓜裂枣啊,哪个莞尔也看不上。”另一个女生瞥了旁边人一眼,但还是仰着脸等姜莞尔回答。
姜莞尔看看窗边的仲流年,男生已然一动不动的学了一个晚上。耳中插着耳机,似乎完全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
“我……”姜莞尔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食指来,向男生指了指,“我选他。”
两个女生顺着她的指尖望去,看到仲流年后,又张着嘴巴转回了头:“他……是长的很帅啦,但是听说他是个孤儿……连学费都是拿的助学金哎。跟这种人谈恋爱,会很闷的。”
“对啊对啊,”另一个女生小声附和,“莞尔你长这么漂亮,家里又超有钱,应该找个又帅又多金的才行。”
莞尔没有回答,仍是偏头,若有所思的看着仲流年。
当初他刚刚转系来的时候,全院女生都炸开了锅。一时间,关于仲流年的消息漫天飞舞。后来,当她们发现,原来这位王子,并不是偶像剧中多金的豪富,而是贫寒的布衣时。她们对他追逐的热情,就逐渐退化成了冷淡的围观。
这毕竟是个现实的年代,中看不中用的东西,人们懒于去拥有。
仿佛注意到了女生小心的注视,仲流年从书本中抬起头来,正对上那道清丽的目光。姜莞尔感觉自己两颊烧红,干巴巴的扯出个微笑来,两手不自然的绞在一起。
男生整洁的眉梢微微挑动,终于没有做任何表情,又低下了头。
姜莞尔几乎肯定自己会被刷掉。且不说那两个面试官,一个讥讽一个无奈的表情;就说她自己夺门而出落荒而逃的精彩表演吧,人家也绝不会想再见到她。
脑中不禁又浮现出多年未见的仲流年。他比大学的时候,仿佛又长开了些,那时清瘦单薄的臂弯,如今已显现出成熟男人的健壮。脸上多了一些棱角,从眼眶到鼻梁,都勾勒着恰到好处的弧度。
还是那么好看。流年。
没变的是他走路的姿态:下颌微微低着,似乎总是在陈思;胳膊摆动的幅度很小,步子却会迈得很大。
他总是安静低调,却又透露着满满的自信。
心中微微扯动,为那时他眼中的恨意和伤痛。
他仍然在意她带给他的伤吗?还是她在他心中,除了那些恶毒的话,其余的美好都荡然无存?
对着镜子,拿冷水扑在脸上。姜莞尔苦苦的笑了,久违的眼泪似是要涌上来,被她抬起头憋了回去。
手机却在此时响起。莞尔忙奔出卫生间,抓过接了。
那一端传来一个冷冷的女声:“姜莞尔小姐,恭喜你,你被南枫国际录取了。明早八点,请准时来营销部报道。”分明是那个女面试官!
什么?心中一沉,莞尔正想开口问明原委,那边却只剩了“嘟嘟”的忙音。
她失神的挂了手机,一时不知是悲是喜。
能去南枫国际上班,对她来说必然是个绝好的机会。她需要赚钱,很需要。若是再找不到工作,她恐怕连这一室的房子也租不起了。能找到南枫这样的工作,不仅钱的问题解决了,未来还会有很好的发展前景。
但是……他也在那里。
叩问心门,她真的可以坦然面对他的存在吗?
长叹一口气。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尝试。毕竟再艰难的处境她也经历过了,还有什么是姜莞尔不能面对呢?
何况流年是区域经理,他们见面的机会,应该也不会很多吧。
想到这里,心底又难免有一丝失落。
……………………………………………………………………………………
第二天起了大早。姜莞尔难得对着镜子比划一番,确定着装发型都不会有碍市容了,才满意的出了门。
像莞尔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平时连基本的裸妆都不画,的确有够火星了。
其实也不是有意追求素面朝天,不同凡响。只是似乎从懂事起,便不是个喜欢过分修饰的人。
中学时期的姜莞尔,略有些胖,头发被剪断了,贴在圆圆的脸庞上。那时的她,算不上惊艳,只有孩气的单纯。
然而经过一场高考,姜莞尔的体重直降。周围的朋友亲属们才蓦然发现,原来从前那个白净稚气的小娃儿,会出落得如此秀美动人。
尽管莞尔所在的大学,男女比例基本持平,但她出众的外表和清纯的气质,还是很快吸引到了一堆追求者。在莞尔拒绝了一封又一封求爱的信件后,室友们夜谈时长呼短叹,猜测姜大美女最终会栽在什么样的人手上。
后来她们发现,原来那个人就是穷的叮当响的仲流年。
而且,姜莞尔一栽便是六七年。
由于出门很早,路上交通也不太堵。因而,当姜莞尔踏入南枫国际大厦的时候,楼里还很清静。
凭着面试时的记忆,她轻易地在诺大的大厅中锁定了电梯的位置。站到按钮前,却有些为难。左手提包,右手捧着啃了一半的蛋饼,竟不知道如何去点选楼层。
正犹豫间,背后响起一阵清亮的皮鞋声,由远及近。脚步声的主人似是要经过她了,但最后却在莞尔旁边停了下来。
“要去几层。”问话里没有语调起伏,如同漫不经心的打了个招呼。
“10!”带着感激,姜莞尔脆生生的回答。语音刚落,突然意识到了来人的身份,心中猝然一紧,手里的早饭差点落在地上。
想逃是来不及了,背后的仲流年已先她进了电梯。男人略微上吊的丹凤眼,带着一种清冷的神色。他毫无表情的看着姜莞尔,开口问:“你进不进来?”
还在发愣的莞尔兀的回过神来,心中犹疑了一下,终于轻点了头。踏入电梯,与他错身站着。
电梯门缓缓闭了,空间倏地变狭小。梯壁上青灰的颜色,如同不断收缩着压力般,让莞尔感到窒息。
多少年了,幻想着有一天与他相逢。两人可以这样近近的靠着,她向他哭诉这些年来的苦,他用手背轻拂她的脸颊,安慰说:“小傻瓜,哭什么。不是还有我。”
可是如今,梦里的场景成了现实。她却觉得身旁站的只是一块冰,一个最陌生的人。她在他的眼里再没有寻着宠溺与怜惜,只看见疏离和冷漠。
心中渗出一丝疼痛,却被“哗啦”一声巨响惊醒。低头看去,原来失神间,竟把皮包丢在了地上,纸笔之类的东西撒了一地。
她忙弯腰去捡,手忙脚乱的,差点被笔尖划伤掌心。男人的身子动了动,似是要俯身帮她,但半路又变了主意。
这时,电梯门缓缓打开,正是十层。仲流年微皱了眉头,终于还是抛下那个忙乱的身影,径自走了出去。步下没有丝毫犹豫,如同急着摆脱什么不愉快的东西般,逃的彻底。
还在捡拾的莞尔听到电梯门缓缓合上的声音,机器与心脏一同向下运行着,越沉越低。她拿起地上最后一只圆珠笔,笔头已然摔漏了油,紫黑色的墨水登时染上了指尖。
“还是坏了啊。”她低声呢喃道,眼泪终于滑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