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方慧丽把我送到电梯口,对我挑了一下眉毛,我知道,这一次她挑眉毛的意思是:我就送到这儿了,你慢走。
我对方慧丽笑了一下,摆了一下手,算是和她道别。
林瑞和刘宇跟在我身后进了电梯,两人执意要送我到大厦门口,他们好像还有什么事情要和方慧丽谈。我拗不过他俩,只好听任他们表示心意。在电梯里,我发现他们两人偷偷拉起了手,他们的十指紧扣在一起,生怕要分开似的;他们的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像久别的恋人,又像是新婚夫妇。我被他们的情绪感染了,心里就像温暖的春天一样——花香四溢。
林瑞和刘宇把我送到“白天鹅大厦”门口,我和他们握手道别,我明显地感觉到刘宇的手不再冰冷,无力了,而是有了温度和力量。
有了灯光,黑夜就不会孤寂;有了爱,心灵就有了热量。
夜幕已悄然降临。道路两旁的宾馆,店铺和娱乐场所的霓虹灯争先恐后闪亮起来,仿佛地上的礼花一簇一簇地盛开,不一会儿,整个城市就变得像个色彩斑斓,变幻无穷的万花筒了。一样的城市,一样的夜晚,可是心情却是如此不同。
赶紧回家,好几天都没和爸爸妈妈亲亲热热地唠唠嗑了。
当我走进家门的时候,妈妈正在看电视。见了我,她起身走到我面前,比往常更慈爱地看着我,关心地问:“吃东西了吗?”
“还没呢,不饿。”我一边说着,换上了脱鞋,“我爸呢?还没回来呀?”我问。
“单位来客人了,陪他们吃饭,还没回来呢。”妈妈说着,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一根香蕉,剥好皮递给我,她知道,为了保持体形,晚上我只吃水果(这可是秘诀哟)。
我接过香蕉,咬了一口,走到客厅沙发上一屁股坐进去。电视里正在播放本市新闻,女主播端庄秀丽,声音清脆,吐字清晰。
“今天咋这么高兴呢。”妈妈看着我脸色问我,。
“我当了一回红娘。”我说。
“红娘?你当红娘?”她满怀疑问地睁大了眼睛看着我,好像一个孩子做了一件大人都不容易做的事。
“是啊。”我掩饰着内心的骄傲无所谓地说。
“你给谁当红娘了?”她坐到我身边,好奇地问。
“你不认识,我也是无意中当了一回红娘。”我说。
“是吗,成人之美是好事啊。好人有好报。”她说。过了一会儿,她叹了一口气,说:“你也到了该出嫁的时候了。”她的口气中带着无奈和忧虑。
“妈,什么出嫁出嫁的,我才不出嫁呢。”我不高兴地说:
妈妈立刻变得不安起来,问我:“为啥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为啥不嫁人呀?难道爸爸妈妈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
“哎呀,不是,妈,我的意思是说,结婚可以,出嫁不行。”
“结婚可以,出嫁不行?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呀,我咋听不懂呢?结婚和出嫁不是一回事吗?”她听得更糊涂了。
“结婚,对男女双方是平等的;出嫁,就不平等了,好像女人成了别人家的人。婚姻法上写的都是男女结婚,而不是‘男娶女嫁’。”
她抬起手示威似的对我挥了一下,说:“你这孩子,把妈妈吓坏了,我还以为你说啥呢。”
“现在插播一条本台刚刚收到的新闻:今天傍晚五点三十分左右,我市林苑公园发生一起动物伤人事件,一位女市民在林苑公园假山后面被一条流浪猫咬伤,女市民当场昏倒。目前伤者已经送往市人民医院抢救。”随着女主播的播报,电视里出现了林苑公园门前的画面,几名救护人员用担架把一个受伤的女人台上了救护车,然后在众人的围观下开走了。
我刚刚放松的神经立刻绷紧了,不自觉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怎么了,孩子?你这是要干啥呀?”妈妈见我一脸严肃,有点不知所措地问我。
“有任务,我得出去了。”说着,我把手里的香蕉放到茶几上,走到门口换鞋。
“孩子,你把香蕉吃完了再走不行吗?”妈妈拿着还剩下的半根香蕉跟到我身旁问我。
“回来再吃。妈,你快休息吧,不用担心我。”说完,我急急忙忙出了家门。
二
走进市人民医院,我向值班医生亮了一下警官证,表明身份,问她,五点多接近六点的时候,120急救车将一位被猫咬伤的女子送到你们医院,现在她在哪里?
她告诉我,可能在三楼ICU病房。
我快步走到三楼,看见从走廊尽头的ICU病房走出来一位护士,沿着走廊向我迎面走来,她的身影让我感到有点眼熟,定睛一看,是嫂子。
“诶,陈晓,你怎么来啦?”她也认出了我。
“嫂子。”我和她打了一声招呼,“我来了解一下情况。嫂子,有一个在林苑公园被猫咬伤的女病人在里面吗?”我指了一下ICU病房问。
“在,刚做完清宫手术。”嫂子说。
“清宫手术?”我满脸不解。
“嗯,她流产了,可能是惊吓造成的。”嫂子说。
“哦。她现在情况怎么样?”
“看来得恢复一段时间,具体情况你问问王大夫吧。来,我领你去。”说着,嫂子将我带到医生值班室。
王大夫告诉我,病人叫沈小薇,年龄二十六岁,本市人。送到医院的时候,病人已经醒来了。她的右小臂内侧有一处动物咬的伤口,身体已出现了流产症状。根据病人的描述可以认定,她是因为受到过度惊吓而导致流产的。医院首先给她打了狂犬疫苗,伤口缝合了两针,消了毒;然后送到妇产科做了清宫手术。现在病人的生命体征基本平稳,没有出现其他并发症。
“我可以进入病房,跟她了解一下情况吗?”我问王大夫。
“现在病人正在休息,最好不要打扰她。刚才来了一大帮记者,派出所也来了两位警察,也都回去了。”王大夫说。
既然如此,我也不要打搅病人了。
我向嫂子道了别,出了医院,直奔林苑派出所。
派出所值班领导是王副所长,他让我找叫吕庆禄的民警了解情况。
吕庆禄长得人高马大,美中不足的就是眼睛有点小,显得和他的身材有点不相称。但是他的目光特别锐利,像一把刀子一样,谁要是犯到他手上,估计不用他开口问,就会乖乖地说出真相。吕庆禄告诉我,他们是在傍晚五点三十分接到110指令的,案发现场在林苑公园东侧假山后面。到了现场后,发现沈小薇昏倒在假山后的一把长椅前,胳膊上流着血。报警的人同时也给120打了电话,等他们到达的时候,120救护车也来了,电视台的记者也不知什么时候闻风而到了。把被害者送到医院后,医生说她有流产症状,要到妇产科进行手术。因为被害者的身体状况不允许询问,他们就回来了,准备明天再去医院,找被害人取笔录。
我问:“案发现场有没有发现什么物证?”
吕庆禄让我等一下,然后起身走到身后的文件柜,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塑料密封袋,回身递给我。
我拿起塑料密封袋打开一看,里面有几根约一寸长的黑色毛发。我想,这很可能就是那个猫身上的了。
吕庆禄继续介绍案情:“那几根毛发是在现场旁边的灌木丛里发现的。可能是那个猫咬人后逃跑时挂到小树枝上的。
我把塑料袋口按原样封好,交给吕庆禄,“有没有目击证人?”我问。
“目前还没有,要说目击证人就只有报警的人了,他发现被害人的时候,被害人已经昏倒在地上。下午五点到六点这个时间段,公园里面的人较少,这时候正是下班时间,老头老太太也都回家接小孩的接小孩,做饭的做饭去了。等吃了晚饭,六点过后,公园里的人就又多了。”吕庆禄一边说着一边回到文件柜前,把塑料密封袋放回去,锁好文件柜门。
傍晚,公园里人员稀少,一个怀着身孕的年轻女子,独自来到比较偏僻的假山后干什么?那只猫为什么要袭击她?
正想着,吕庆禄打断了我的思路,“当了十了年的警察,头一回遇到猫伤人的案件。”他说。
“我正相反,刚刚当上警察就碰上了这么奇怪的案子。”我说。
“这说明你和猫有缘分啊,呵呵。”吕庆禄笑了一笑,说。
“和猫有缘分”,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呀?怎么听起来像是讽刺我呢?难道我和人就没有缘分吗?我很想反驳他,可又找不出话来,真气人!
三
大街上的霓虹灯更亮更炫了,但我的心情却变得越来越沉重起来。
这次伤害沈小薇的,会不会就是杀害张有财的那只猫?
如果是的话,他们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
如果不是,这只猫又是谁家的?
会不会就是流浪猫所为?
我的眼前浮现出一双圆圆的闪着凶光的猫眼睛,它的身躯与黑暗融为一体,模糊而又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