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一日,这在往常,不过是我懒觉的继续,但今天,天还没有亮,我就被吵醒了,哈猜像个闹钟一样,不停地在屋子中间转悠,嘴里发出嘟嘟的声音。
我还沉浸在一个令人肝肠寸断的梦里,根本不想这么早起来。
“喂,哈猜,你犯病了?不睡觉,在屋里折腾什么?”我喝问道。
哈猜停下转圈,望着我,那眼睛,红得可怕。我惊呆了,他这分明是熬夜之后的熊猫眼呀。
“金,我很羡慕你,睡得这样香甜。”哈猜还真像熊猫一样,哈着腰,慢腾腾挪到了椅子上坐下,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嘎着嗓子说,“我睡不着。”
啊?怎么了?我忽地一下坐起来,瞌睡马上没有了。哈猜这是怎么了?别不是生病了吧?我一抬头,看见了贴在我床头边的小贴士:
8月21日,早8:30在黑风户外店集合,目的地:天坑。
啊!这一下我彻底清醒了,开始起床穿衣服。哈猜望着我,也不说话。等我穿好衣服,正要收拾背包行囊,哈猜一下子攥住我的手臂,瞪大眼珠问:“金,你说,我们这一次会遇到什么?”
我扭过头,“哈猜,”我说,“你这是太紧张了,要知道,在出发之前,紧张是正常的,但是因为紧张导致的怯懦就是要不得的了,我看你,还是先吃点镇静药吧!”
我故意把“镇静药”三个字说的很重,哈猜果然冷静下来,毕竟,他是一个心理素质很不错的少年,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你说的对,我应该冷静,深呼吸,放松……”他盘腿坐在床上,闭上眼睛,嘴里喃喃自语着,越念越轻,屋子里没有了声音,只有缓慢的呼吸声在悠长地回荡。
我可没有见过哈猜这副模样,他和中国所有的修炼者的姿势都不一样,大概是从南亚印度学来的密宗练气方式,但再怎么说,也和气功差不多吧。我正自发呆,哈猜嘴里已经发出“嘘嘘”的细声,很像是蛇在游动时发出的细微声响,哇——不可能吧,怎么变了?再看哈猜,身子拱起,头朝下弯,屁股翘到了顶上,完全是一付本末倒置的姿势,他两手撑地,全身重量全靠手臂支撑,这还是考功夫的,我自叹不如,我可学不来呀。
天快要亮了,而哈猜也做完了练习,睁开了眼睛。
哦,我清醒过来,呵呵,哈猜这一手叫我目瞪口呆,不得不服呀。“哈猜,你的功夫不浅嘛!”我嘴里说着,其实心里酸溜溜的,本来我是自信地认为他不如我的。
“这是瑜伽。”哈猜淡淡说道,“金,我们,可以走了?”他的精神此刻已经恢复,脸上原本萎靡不振的神情已经无影无踪了。
“啊,走!”我嘴里应着,赶快收拾好行囊,和他离开了屋子。
等我们赶到三合营,街上还是静悄悄的,但是在有一家商店门前,却是灯光打开,一辆装饰的华丽漂亮的越野车正停在店门前,四周寂静无声,唯有街头做清洁的环卫工人在挥动扫帚,发出“唰啦唰啦”的声音。
“瞧,香哥已经在等着我们了。”我说着,快步走进了灯火通明的店门。
店堂里静悄悄的,香哥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出神。
“嗨,香哥,我们来了。”我走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香哥身子一震,抬起了头,我吃了一惊,他的脸上竟然有某种恐惧的东西,一闪而过。
“香哥,怎么了?”我问。
“唉——”香哥叹了一口气,眼睛复又望向他跟前的玻璃茶几,那上面有一张纸片,是名片吗?我伸手捏起了纸片,香哥似乎想阻止,但只是肩头动了动,终于没有动。
我拿起纸片,上面简简单单只写着几个数字。哈猜这时候也凑过来瞧。他惊异地问我:“金,这是什么?坐标?”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呢,纸片上写着的是(E103°15′25″,N25°24′23″),下面是一个绛红色的梅花戳印记,我不明白这表示什么,但是香哥轻轻从嘴里吐出的话却叫我糊涂了。
他说:“那是GPS定位的方法。”
“GPS?”我还没有说话,哈猜已经惊叫起来,“我知道,这是一种世界上通用的地理定位方法,但是我从来没有使用过这种设备,听说,在我国也只有军方在使用,此外就是必须获得过特许执照的机构才能使用,民间人士未经许可是无权使用的。”
“是吗?”我这时已经是大张着嘴巴,说不出什么话了。在这方面,我比起哈猜是逊色多了。听说,他虽然还是中学生,却已经是曼谷无线电协会的优秀会员,还获得过泰国全国无线电测向比赛的亚军,不可小视呀。
哈猜刚说完,香哥站起来,问我:“他是?”
我知道哈猜和香哥是第一次见面,以后还要合作,所以就介绍了哈猜的情况,末了特别强调这是我叔叔叫我们来的,那意思是很明显的,我们不是开玩笑地随便来玩的。
“嗯,”香哥微一点头,“这样也好,各方面的人都有,更方便我们的行动,只是……”
他指着哈猜手里的纸片,“我是担心呢,这东西来者不善。”
“啊,担心什么?”我一点不知道香哥是指的什么,“这个坐标?”
“当然不是。”哈猜却好像完全理解香哥的心里想法似的,指着绛红色印记说,“这个东西,我在曼谷也见过,似乎是,似乎是……”他敲着自己的脑袋,好像想不起来了。
“哈哈,哈猜,你也有脑袋不灵光的时候呀!”我笑了。
“不是……我是……”哈猜急了,可他偏偏这个时候就是想不起来了,香哥说道,“好了,你们不要闹了,不管怎么说,我们都要马上出发了,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改变我们的决心的。”
“就是,”我马上接上说,“何况一张小小的纸片,和上面一朵古里古怪的梅花。没什么可怕的,对吧,哈猜?”
哈猜并不附合我,而是掏出一张地图来,在上面找着什么,不一会儿指着地图对我们说,“那张纸片上的方位就在这里。”
我和香哥凑过去一看,那是张外国地图,上面没有一个汉字。那地方应该是昆明附近的地区,他还想说什么:“这是黑……”
门外哐当一声响,接着,一个粗壮的汉子噔噔噔走了进来,朝着香哥一叉手,道了声:“香哥!”然后径直做自己的事去了,根本连理都没理我们。
啊这是?我和哈猜都望着他,这人真是不一般呐,虽然个子不高,但是壮实得像一头牛,胳膊也粗的像一根棍子,不过最吓人的还是他的脸,以及脸上的那双眼睛,简直就像狼眼一样,叫人一见了就感到可怕,那是吓的。
“别介意,这是毛毛,我的哥们,他一向话不多的。”香哥看毛毛去墙角拎那个背囊,就说,“我们走吧,人来齐了。”
我“哦”了一声,就去拎自己的背包,哈猜鼓着眼珠,问我:“咦?你不是说还有老二哥的吗?怎么他不来了?”
我一下子清醒过来,哎呀,我把这个忘记了,都怪老妈昨晚一直来烦我,本来我是要给老二哥去电话的,这下子,他是赶不及了,只有叫他在路上和我们相会了。我想想也只有这样了,就没有坚持,和哈猜爬上了香哥门外的那辆花里胡哨的越野车。
一路无话,汽车在晨曦中驶出城市,城里人才刚刚醒来,街上自行车逐渐增多,上班的人们匆匆走着,有些人还在啃着手里的鸡蛋粑粑。香哥一面开车一面不停接电话,仿佛他一上车电话就接踵而至,故意要为难他似的。
我羡慕地看着香哥开车,心想有一天我也和他一样就好了……正想着的时候,前面出事了,一辆微型面包车横支棱着躺在高速路边,很明显是出了车祸,乘客们都苦着脸蹲在路边,看样子没有人受伤。
“哇——好夸张,这个样子司机还没有事?”香哥抽空感叹了一句,而那个坐在他身边的毛毛,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冷峻的脸庞上闪动着冷酷的光,他东看看西望望,不知在观察什么,我想,香哥把他带上,肯定是假公济私,想安插进自己的店伙计而已,心里不由对香哥没有了什么好感。
中午,我们在石林县城午餐,顺便等老二哥从抚仙湖来会合。
餐馆老板娘看起来是香哥的熟人,一个劲嘘寒问暖,还问他要不要来点黄辣丁,香哥笑着谢绝了,转身和端盘子送茶水的小女孩调笑起来。那个毛毛还是一脸严肃,不过不在眉头紧锁了,只是摸出一支烟来点燃,自个吸着,也不答理香哥。
小女孩面目娇小,可是十分老练,在香哥面前也是喜笑颜开,没大没小的。我暗想,难怪叔叔叫香哥做我们的领队,他真是社会经验丰富,十分老到呀。
哈猜感觉很新鲜,就问老板娘:“大妈,去天坑还有多远?”
老板娘正在切菜,抬起头来回答道:“哎呀,你们去天坑呀,这个时候游客正多呢。”
“什么?”香哥忽然听见了,插嘴问道,“哪里来的游客?”
“哦,香总,你老不知道呀,你们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什么又可得,谁知道我们这里的地方呀,穷乡僻壤的,但是县旅游局为了发展旅游业,准备把天坑开发出来供游客参观,所以修建了道路、楼梯……”
“啊!”香哥惊叫起来,“都有了楼梯了?”
我诧异地望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吃惊!香哥看看我们:“你们不知道吧,上次我们来,那里还有一片蛮荒,路都没有,我们是凭着双脚走进去的,没想到现在有了路了,不过人多了,影响我们的活动呀。”
“怎么,香总这次来,是带着团么?”老板娘问,“要不要包个会议餐,我这里可是菜蔬丰富、人手勤快……”
“当然,红姑你这里是不错,问题是我哪里来的团队可以带来呀,我是受命于人,责任在身呢。”
我们说话间,有一个干瘦的男人一直站在门口没有离去,他的眼睛盯在高悬着的电视机上,实际上他并没有在看电视,我早看出来了,他的耳朵支棱着,一直在听我们谈话,听到天坑的时候,他的眉毛动了动,眼珠还转动了两下。嘿嘿,这不是偷听的么?
我捅捅哈猜,他却像个木头疙瘩一样,一点儿没警觉,只是低头摆弄着手里的一个黑色方匣子。“嘿,你这是什么?”我问着,想伸手抢过来看看。“别抢!”哈猜叫着,转动身子躲闪,香哥说:“他那是手持机,可以查看GPS的方位。”
说话间,那个干瘦男子走了,走到香哥的越野车旁,一闪到了车后面,蹲下去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我拉一拉香哥的衣袖,他小声附在我耳边说:“我也看见了,你从右边过去,我走左边。”说完,我们起身轻手轻脚走了过去。
哈猜看我们出去,不知道干什么,他刚才一直在低头研究那个手持机,没有看见那个可疑的干瘦男子。
“哎,你干什么?”香哥大喊一声,跑了过去,我马上飞跑起来,我看见,那个干瘦男子一下子蹦起来,从汽车旁跑远了。
“****的,想偷汽车!”香哥骂道,哈猜和毛毛已经跟随着我们跑出了餐馆,老板娘红姑说:“这里呀,时常有小偷小摸的事发生,你们要小心,千万锁好车子,别把贵重东西放车上。”
说话间,饭菜摆好了,我们走进了餐馆。
“老二哥他是这么一回事?”香哥问我,“怎么,不是约好在这里会合的,他人呢,也不给一个电话。”
我摇摇头,只好再和老二哥联系。可是,他的电话没有人接,一直是“嘟嘟嘟嘟”的声音,只好放弃。
香哥拿起筷子,疑惑地说:“你说他没有听见?”
我点点头,“大概,他是在中巴车上,人太多没听见,或者是睡着了听不见。”
“不对。”香哥摇摇头,“事情不那么简单,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可是,到底哪里不对,他又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