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们手忙脚乱爬出地洞,外面已经是漆黑一片,看时间,正是深夜十一二点时分。那些奇怪的虫子并没有跟出洞来,老二哥匆匆弄些土掩埋了洞口,我们就撤退了。
老二哥一直抱着那个黄金做成的铜鼓,此刻塞进背包,我们一头撞进了夜幕中。路上,我们又累又饿,只有一点矿泉水可以充饥,等回到旅馆,早就累得疲惫不堪,脚也没有洗就呼呼大睡。
第二天中午我才醒过来,老二哥就坐在窗下,拿着那个铜鼓痴呆呆发愣。
“你说,为什么敲击就会引来那些可怕的虫子呢?”我怀着好奇的心情问老二哥。
“这个……”老二哥一时语塞,“我猜,可能是这铜鼓里面有甚么机关,敲击可以引发特殊的声波,那些虫子收到了信号就认为是召唤它们,才出来的,还有可能,这铜鼓根本就是祭祀时的法器,那些虫子既是祭师的护法神,也是清理祭品的工具。”
“祭品?工具?”我的头都大了,这些问题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叫我思考这些事,是不是太难了点?
“就是那些被杀死的俘虏啊,他们的肉都是被这些虫子吃干的。”
我不禁心里一阵恶心,今天我吃不下肉了。
老二哥又给我解释了关于铜鼓的知识,我才知道,铜鼓在古代是有多种用途的,一般都是酋长权威和力量的象征,但今天找到的这个铜鼓这么小,又十分精美和华丽,还嵌满了宝石,其用途很可能十分简单,那就只能是用于祭祀。
“你看,那些鼓面上的花纹是太阳纹,那是古人崇拜的太阳神的标志,斜面上的四只动物图案可能是古代祭祀时的守护神。”我看那些动物很像是青蛙,但是面目狰狞嘴巴又张得很大,充满了邪气。就说:“那些祭师总是和鬼神打交道,他们浑身都充满了邪气,看起来才真正像魔鬼呢!”
“所以你擅自敲起了原本只属于他一个人使用的法器,他才会生气了呢。”老二哥和我开玩笑,“派一点小虫子来吓唬我们只是雕虫小技罢了,要是我们还不走,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更加可怕的东西出现的呀。”
话虽这么说,但我看老二哥话语里已经没有了惶恐。
“好啦,叫你担惊受怕了一会,我准备补偿你,下午我们就去孤山转转。”老二哥说。
“呀!”我高兴的跳了起来。
孤山离江城仅一步之遥,我们很快就到了。站在这郁郁葱葱的小岛上,你会怀疑这会是岛吗?一座被青绿色覆盖着的圆锥形的小山包突出于水面之上,在静谧的午后更像是一个异类混杂在烟波浩淼之上,阳光十分放肆地照射在水面上,激起的是一片反射,似乎要掩盖水下的什么秘密,偶尔有风吹过,那带来的将是一阵涟漪。湖光山色、亭台楼阁,这一切,当真是古人形容的“移步幻影、如临仙境”。
“这里我来过很多次了,都有些麻木了。”老二哥却丝毫没有我这样的新鲜感,一边走一边毫无顾忌地抨击一路上的对大自然的破坏和大煞风景。“你看那幢小别墅,尽管也建盖的十分幽雅,还被丛林遮住了许多,但还是显得不伦不类,大煞风景。”
见我手捧数码相机一个劲地拍照,老二哥撇撇嘴又说:“因为那是本地的富翁夏老板的别墅。”
等我们来到山的尽头,远眺抚仙湖的北岸时,老二哥的兴致好了很多,给我讲述起关于抚仙湖的许多传说来。原来,以前,湖里是有两座小岛的,分别唤作“大孤、小孤”。但是在清朝时,有一次地震,小孤岛忽然一下子陷落到了湖底,只有大孤岛都存于湖面,还有,据说抚仙湖的湖底通着大海,经常有来历不明的大鱼出没于湖海之间,当地人管这片水域叫做“澄江海”。我记得有老师上课时说过,云南人都有一个习惯,管大片的水域叫做“海”的。所以才有了洱海、草海和程海等等名字,看来这澄江海也是出于这个原因而命名的。
我们看得正出神,忽听附近水面发出“哗啦”的声音,我正怀疑这是什么声音,老二哥解释说是大鱼翻身的响声。
“大鱼?”我想起了在渔堆村旁的度假村里见到过的大鱼标本,“听说,箐鱼能长得有十几米长……”
“哎,不仅如此。”老二哥一下子来了精神,夸张地伸出了手臂,“有些大鱼比这更大,能长到……”他比了个手臂排开的姿势,“哎,反正是一只小船那么大,不过,据说这湖里的鱼王更离谱了,有二十多米长,可谁也没有见过,据说,这湖里死不得人,一死人的话,就都叫这个大鱼王吃了。连尸首都见不到。”
我们说话间,湖面的水情变了,云彩一朵一朵堆积在天空,蓝天越来越少。起风了,湖水泛起了波浪,一阵一阵拍打着岸边。“你看,抚仙湖的天,说变就变。”老二哥指着远处的云朵说,“那就是积雨云,快要下雨了,我们回去吧。”
“哪里哪里?”我明明见天空还是阳光照耀,他怎么说要下雨了呢?“老二哥,我记得地理课上说过,积雨云的形状不是这样的呀?应该是厚厚的,边缘带点白色,但内里是黑沉沉的还满含水汽,还有就是运动缓慢……”
老二哥怔住了,似乎我说的乱七八糟的,好半天才诺诺地说:“反正,我从小就知道,这样的天气就是要下雨了,要不,我们俩打赌看看谁说的对,晚饭谁输谁请客。”
我呵呵笑着应战,我早想好了,反正这里离最近的避雨亭才只有十多米,一会儿下雨了再躲雨也不迟。于是我们俩紧紧靠在栏杆前,观察着远处的云彩。还真是的,尽管蓝天和白云交替变换,但这片积雨云就是没有再挪动半步,一直在抚仙湖的上空盘桓着,把整个湖面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湖面此刻显得阴沉沉的,没有了反光,就像是一片吸收着所有光线的墨玉的海滩,越来越神秘。
“哗啦——”一阵异常的响声传来,老二哥皱一皱眉头,“这今天是怎么了,大鱼怎么频繁跳动出水面?”正说着,又一声哗啦的响声传来,我看见水面一片白光,“哎呀,”我喊了起来,“好大的一条鱼!怕不有一个人那么大……”
“哦,我明白了!”老二哥忽然恍然大悟,“我们都错了,哈哈,小金,你没说对,我也猜错了。”
“什么错了?”我问。
“看今天的天色,不光是有雨,其实,还可能是有大雨,不,暴雨呢。你瞧,那团云彩,现在变黑了,也更低了。”
我看见,那团一直控制着抚仙湖上空的云彩,迟迟不肯离去,现在已经变成一团团翻滚搅动的黑云,正在向四处扩散,而风也开始变凉了,吹得树林哗啦啦直响。
我的身子被风吹得有些站不稳了,我发觉衣服穿少了,现在冷得要命,这风也太狂躁了,简直就是摧枯拉朽一般席卷着水面而来。
“是不是耐不住了?”老二哥看我瑟缩的样子,说,“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
我正要回答,忽然发现东南方向的湖面出现了许多涌动的黑点,很像是什么东西掉到湖里,正在拼命想要浮上水面。
“快看,那是什么?”我手一指那片湖面。老二哥大惊失色,不相信地揉着自己的眼睛又看了看,说:“那是……那是大鱼吧?但是怎么可能呀?”
他这一说我也发觉,那片正涌动着的黑潮很像是一大群不断拥挤着紧挨在一起游动的鱼群在水面形成的漩涡。
“呀,真是鱼群。”
“你听说过鱼汛吗?”老二哥忽然问。
作为渔民,谁都知道鱼汛的含义的,但是我不是渔民,我来抚仙湖旅游完全是看热闹的性质,所以不明白老二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鱼汛,就是提示渔民,这里有大鱼出没。”老二哥的话很像是勉强在解释,“但是,江川的鱼汛却别有含意,它不仅表明有鱼的消息,还试图表明,这里原本就是鱼的王国,人类只不过是渺小的,是外来的入侵者,而且,似乎这些鱼此刻是我行我素的,它们根本不在乎人类的存在,这就是自尊。鱼,早就被大自然尊为抚仙湖的统治者,而人类,只能在岸上活动,在水里,什么也不是。”
我哑然无言,别看老二哥一付乡里民间奇异人士的落魄失意打扮,说出的这一番话确是叫人刮目相看,甚至惊世骇俗的。
说话间,雨滴开始落了下来,这是暴雨来临的前奏,可是我们还没有离去的意思,都想看一看这些湖里的精灵在暴风雨来临之前到底想干些什么。
鱼群涌动着,活动的黑漩涡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似有扩散之势。
天快黑了,乌云再一次挟裹着雨滴席卷着湖面。我们站在孤山之巅,凭栏远望,当真是此生绝无仅有的感受。我逐渐被这些难得一见的景色所迷惑,忘记了身外的一切。
老二哥却是一脸的惶恐,不停地观察湖面的水势,似乎很担心会发生甚么事。
那些不断增加的鱼群在经过了一阵拥挤纠结之后,慢慢停止了争斗,湖面平静下来。老二哥的神情却丝毫不减放松。我奇怪他为什么这么紧张呢?难道有什么变故会发生吗?可是老二哥根本没有时间和我解释,只是摆一摆手示意我不要干扰他,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湖面的鱼群。我后悔没有带望远镜来,不然就可以看个究竟了,现在我虽然也看见了那鱼群的不对劲,却无法进一步看清楚。只是,那一大片水域现在已经黑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来了来了!”老二哥忽然叫道,“小金注意看呀,怪事来了。”
我心里一凛,使劲睁大眼睛朝湖面看。黑压压一大片鱼群把水面铺满了,像是在水面做成的广场聚会一样,静止不动,然后,在鱼阵的中间出现一个圆圈,空出了水面。一个光溜溜乌黑的凸面浮出水面,好像一个小岛浮上来了。
我和老二哥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什么,我问:“是大鱼吧?”还没等老二哥回答,那黑乌凸面猛地一阵涌动,一个硕大的眼珠出现了,啊!是大鱼!
我们目瞪口呆,这么大的鱼还是第一次见到,不,我敢肯定,这是鱼王,这一定是鱼王!
那鱼王眼珠一开一合,真像是探照灯一样,放射出奇异的光芒,像是在扫射四周的光景,也像是在观察,看有没有危险。
这时正是暴风雨即将停歇之前,湖边根本没有什么人,我么也是忍着寒冷,躲在避雨亭窥视。鱼王见没有什么危险,身躯一扭,带领着鱼群开始绕着圆圈开始行动,不,我看出来了,那是游行。不折不扣的游行。大鱼在前,其他鱼随后,它们前呼后拥,像是帝王出巡一般,簇拥着鱼王巡视着抚仙湖,不久,大概是对巡视很满意,鱼王一摆首,沉入了湖水。那些鱼群却还在巡游,直到鱼王潜下水的水面平息了,它们才逐渐散去。
此刻,已经是风止雨歇,云开日出了。一个艳丽的晚霞霓虹出现在了天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