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师父最近关系不太好。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们都已经一个月没见面了。
但是就在昨天,我接到了师父的电话,他在电话期期艾艾的,总是叫我快回去。哦,忘了说明一下,我现在还在威尼斯的小船刚朵拉上拍照呢。
“徒弟,快回来,快来,有事请你帮忙啦!”师父的话就是这样的。
我急忙大声问:“师父,是不是你病啦?”
可是,师父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小子,就知道咒我生病,国际长话很贵的,不说了……”
啪的一声,师父那边挂断了电话。
我却陷入了思考。
师父一向不是这样的。师父是出家人,在昆明地区有名的筇竹寺挂单,已经有五年了。谁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他自己从来不说。就连我这个唯一的徒弟,也没有透露一丝一毫。真是一个守口如瓶的高手呀。我和朋友们私下里都说,我师父这样的人如果是去干特工,保证是高手中的高手,比那个007强多了,起码也是008吧。呵呵,这是开玩笑了。
在曼谷转机的时候,我顺便又给死党哈猜哈猜发了个短信,因为我的行程很紧,就不打算和他见面了,没想到这小子拼了命跑到机场来,说是要给我来一个“劫机场”事件。呵呵,我就知道这个泰国大男孩不简单,不知道他通过什么手段混进了候机厅,等我得到通知找到他时,我差点没认出他来。我看见一个西装笔挺的男孩坐在袖珍咖啡吧里的圆桌前,手里拿着一张报纸正在看,那是英文的报纸,我看不太懂,唉,该死的内地学校教育,使我的英文学得很烂。我都不知道怎么和这些外国的同门交流。我只收到一个短信,叫我到机场咖啡吧见面,落款正是哈猜哈猜。所以我猜这个人就是我的目标,我坐在他的对面,念出一串拗口的密码:“哈哈哈哈……”念的时候要注意音调的抑扬顿挫,这样就不会和别人的哈欠混淆了。果然,对面的人听出了奥妙,回应道:“猜猜猜猜……”也是像唱歌一样的音调,不过我听起来怎么像是云南方言的玉溪海菜腔调在这样说:“柴菜踩菜……”
暗号对上了,我们同时看着对方,哈哈大笑起来。
“哈猜,你现在变了,”我捶了他一拳,亲密地说,“你现在变得像一个猴子!”
哈猜也不示弱,不过他没有回应我拳头,而是看着我微笑着说:“听说你在威尼斯很是惬意呀。”
“哪里,”我不置可否,“也就是暑假去玩玩。”
“我听说,意大利警方最近破获一起绑架案,这其中有你的作用。”哈猜哈猜得意地说着,不过在我看来,这是卖弄他的消息是如何灵通罢了。
“不过,”我喝了一口侍者刚送上来的卡布其诺,太烫了,我又放下了,“你就不知道为什么我又匆匆忙忙往回赶了,对吧?”
“不错,我只知道你师父,我的师叔给你来了一个电话,而且是国际长途,很急迫的样子,其余的我就不知道了。”哈猜哈猜抽出一支烟,点燃吸了起来。
他的举动叫我迷惑起来,我知道,他也知道,像我们这样的中学生,谁没有品尝过香烟的滋味呀?可是,又有谁会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悠然自得地吸烟呢?也许他长得比较高大,虽然我们都是学生,年龄相差无几,但是站在一起,明显他高出我一个头。所以,我拼命压抑住了随着他也吸一支的念头。
“金,”哈猜长长突出一个烟圈,我看着它在空中盘旋,扭转,形成了一个大圈套着小圈的连环,然后消失在空气里,哈猜说,“金,有什么事情,一定不要忘记通知我,好吗?”
我点了点头。我知道哈猜是真心的,因为,我们是同门的师兄弟。我的师父自称是乐山人,从小就随父亲四处流浪,后来父亲死后就出了家,不知道他从哪里学会了一身本事,成了小有名气的武僧,但是师父从来没有在哪一家寺院住满过一年,都是年头入住,年尾不到就告辞,从来不在哪一家寺院过年。他自己说是年纪大了想念家中亲人,要回去拜祭。我的师父法号叫做“吹灯”,你千万不要想歪了,这是他的师父,一个更加老的老和尚给他起的,听说,他的师兄,起的名字叫做“点灯”,哈哈,很有趣么?一个点灯,另一个再来吹灯,他们恰好是一对。
那个点灯大师就是哈猜哈猜的师父,我如果见到他,得管他叫师伯。
我的时间快到了,哈猜哈猜留下了一个小东西,转身离去了。我目送着他的身影离开酒吧,挤进人群不见了踪影。我听到了广播里提醒登机的声音,立即跑了起来。
曼谷航空公司的服务真是不错,我看着那些穿着纯白色真丝衬衫,外面套着桔黄色背心的美女忙前忙后,心里就觉得舒服。更何况她们的声音是如此甜美,身段是如此妙曼,对了,她们总是在笑着,好像从不知疲倦。我看着飞机上的乘客,有一大半在笑着看着她们,她们的身影走到哪里,那些眼睛就跟到哪里,八成,他们在做梦的时候,主角也是这些美女吧!
我坐下来,拿出哈猜哈猜塞给我的东西来看。一个圆形的像核桃一样的硬壳上刻满了花纹,捏在手里沉甸甸的。我仔细看了看,看不出那些花纹是甚么,可是我猜,与其说那些事花纹,不如说是文字更替人切些。我正看得起劲,一个声音在我身边说:“密切玛空,密呀苏!”呀,正是一个叫人赏心悦目的漂亮空姐站在我面前。我一时窘的面红耳赤,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呀?我根本听不懂。我只好“呵呵”讪笑着,望着她那纯净的脸,哦,她的嘴唇可真是小巧呀,上面的唇膏是不是水晶的?怎么那么红呀,还闪着一丝一丝的亮光。大概是看我没有反应,她又说了一句:“空库里苏,笛切。”
这下我慌了,我不知道她说什么,这时候机舱里人已经快满了,还没找到座位的乘客乱哄哄的,我想空姐大概是叫我快坐好,快扣上安全带之类的。这时候一个老人看着我微笑着说:“小哥,你大概没听懂她的话吧?”
我点了点头。
“你刚才拿着一个圆形的东西,是你的朋友送给你的吧?她说呀,那是一个幸运护身符,要好好保管,会给你带来好运的。”老人解释说,看我一时没明白,他又解释自己就是泰国人,而这个像核桃一样的护身符正是泰国人最常见的最好的幸运物,看那上面刻满了高僧开光的经文就可以看出来。
哦,我这才知道,哈猜哈猜送给我的是这么一个珍贵的东西呀。
清晨,天还没有亮。我一到昆明就赶往筇竹寺。师父一定等急了,从接到他的电话到现在,都已经整整24小时。要是发生么事情的话,早就已经发生了。
可是师父居然不在禅房。一个平时照料师父生活的小沙弥告诉我,这几天吹灯大师睡眠很不安稳,昨晚好不容易睡了一个安稳觉,现在八成是早锻炼去了。
我正要去后山寻找,师父回来了。见到我很是高兴,拉着我就走进禅房,顺手关进了房门。
“师父,师父,您老人家怎么样?”我一连声问着,师父也不回答,直到门窗关紧,他才放心地坐到布团上,看着我说:“小金呀,你知道吗?我是心神不宁呀!唉,没想到我这样的出家人到老了还是放不下尘世的事情,这不,又找上我了。”说完,递给我一张皱巴巴的纸。
我接过来,这是一张用烟壳纸匆匆写成的信,可能经过了很多人的传递,已经脏兮兮皱巴巴的了,上面依稀还可以看得出来,是一行用铅笔写成的字迹:
二叔,救救我,我在……底,好冷……怪鱼……救命……文良
见我看完了信,师父说:“这个文良是我的侄子,唉,二十年不见,不知怎么还是知道了我住在这里,居然找我求救。”
我呆呆看着师父,听他说话,心里的震惊却是无法压抑,太令人不可思议了,师父居然还有亲人!他不是说早就死光了么?
师父继续说:“这个文良,自小就游手好闲,长大了之后,听说更是变本加厉,居然,居然,”师父说到这里,很厉害地咳嗽起来,我连忙递上茶水。
师父喝了茶水,平息了一会儿继续说:“听说,这个文良最近不知被什么人蛊惑,迷上了盗墓,这回,八成是犯事了吧。”
我有点明白过来了,师父是以为自己是一个出家人,虽然这个文良是自己的侄子,但是毕竟是干了见不得人的事情,亲身去管的话有辱佛门清誉,就想……
想到这里,我说:“师父,您的意思是,我去解决这个问题,是吗?”
一听我这样说,师父笑开了花,“你能去关注一下最好,最好,谢谢你,小金,谢谢你。”师父一连声地道谢,倒叫我脸上挂不住了。
“师父,您见外了,您是我师父,您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怎么还说感谢的话呢?”
临走,师父好像有点不放心,觉得把这么棘手的事情交给我,是不是太过分了吧,我看他欲言又止的神情,连忙安慰他:“师父,您放心,我不会叫您失望的。”
“哦,不是。”师父说,“我是说,这个侄子很不是东西,如果有甚么,你要小心,坚决不要姑息!”他说着,作了一个击打的姿势,“替我好好教训他!”
我捂住嘴巴接过那张烟壳写的信,忍住笑告辞了。
临走时,师父告诉我,他的侄子文良现在被关在华宁县公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