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用此时感到很讽刺,以往都是他攻城掠地,城上的敌人感到恐惧,然而现在竟然是他对敌人的疯狂进攻感到了恐惧。他在城下的拓牧儿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那时的自己是多么的意气风发啊,驰骋沙场,所向披靡,威风八面,想起来是多么自豪啊!可惜现在当了皇帝,身体变得臃肿,身手也变差了,早已不复往日之雄风,可叹啊!
拓牧儿一眼瞅见城头上身着淡黄色印龙锦袍的李克用,大喝道:“儿郎们,今日之战为我军最后一战,后唐的皇帝此时便在城头上,只要我们攻破此城,捆绑了皇帝,那么城中金银珠宝任你们拾取,良田任你们耕种,房屋任你们居住!杀呀!”
振武军闻言更加奋勇,人人争先恐后地往城上爬,抬原木撞城门的士兵也更加卖力。城门已有损毁的迹象,城内的士兵拼命地撑住,只因他们知道城破之时不仅自己免不了一死,还会祸及城内的妻儿,战争总是残酷的!
就在战争进行到白热化的时候,局势突然发生了扭转性的变化,因为斜刺里突然杀出一彪军,冲乱了振武军的阵脚,振武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死伤者甚众,城墙上的后唐兵见到自家的旗帜在敌群中飞扬,顿时士气大振,开始犀利地反击起来,弓弩手万箭齐发,将城下离得近的敌人射成了刺猬。
拓牧儿突闻后方惨叫声连连,大惊之下回头一看,只见一秆镶黄边的大旗上书:“李”,为首一蓝袍将一枪挑一个,端的威风凛凛,所向披靡! 拓牧儿知道定是后唐太子李存勖提前赶回来了,于是暴喝一声,杀了回去,也是一枪挑一个,把后唐援军杀得落花流水,所到之处,无一合之将。李存勖也注意到了他的勇猛,对身边的王佐道:“此人真乃虎将也,可惜不能为我所用。要是我们迟一点来,恐怕京城已经不保了!”王佐点头称是。
拓牧儿正杀得心焦,忽然右边又杀出一彪军,旗帜不鲜明,但分明是在屠杀自己的士兵,这叫他如何不愤怒,于是又转身杀向右方,振武军见主将大发神威,刚才慌乱的心也平复下来,开始组织防御和反攻。
可惜后唐军怎么会让他们如意,城内的李克用也是见机行事,城门大开,率军冲杀出来,振武军顿时腹背受敌,陷入包围之中。李存勖立于马上,指挥若定,将振武军分割成几部分进行围杀,这种围杀是后唐兵擅长的,在和朱温的战争中也曾用过,那是导致朱温衰落的一战,可见这种围杀的厉害!
拓牧儿放目四顾,知道今日兵败已成定局,眼睁睁地看着草原儿女被敌人残忍地屠戮,他的心在滴血,但却无能为力,自己领着十万儿郎南下,却不知能带多少人回去,又有多少能够活着见到自己的妻儿呢!
他开始后悔发动这场战争,他实在小看了中原人,中原人的军队或许战斗力不如草原大军,但是诡计多端,智谋百出,令人防不胜防。此时他终于明白当年*为什么要远遁他乡了。
后唐军还在大肆围杀着振武军,惨叫声,声声刺耳,拓牧儿心里充满愧疚,手一扬就要饮颈自刎,“将军!”众士兵齐声惊呼,旁边的副将塔木鲁急忙一把拉住,眼泪夺眶而出,泣道:“将军你死了,何人领我们杀出重围去啊!我们草原儿女岂会轻易言败,我军主力尚存,还可一战,只要我们杀出重围,继续南下,相信我们一定会把南方的势力搅乱,然后找个前景好的势力投靠,他日在联络草原儿郎,两方势力夹攻中原,我们未尝没有翻身的机会啊!将军,听我一言,领我们杀出去吧!”
“是啊,将军,我等愿追随将军左右,誓死杀敌!”周围亲兵也齐声道。
拓牧儿心头一酸,眼含热泪道:“众位兄弟,如此便随我杀出去吧!杀呀!”言毕一马当先,杀向东南角,此时他心里饱含激愤和内疚,对敌人更加狠辣,长枪每一出便会饮血而归,从不落空,其余被包围的振武军本已绝望,突见已方将军正率军突围,于是纷纷奋起反抗,向着拓牧儿突围过来。
不多时拓牧儿身边又聚集起三万余人,声势浩荡地杀出一条血路,终于逃出了重围,向着东南方向逃去。
李存勖正要率军追杀,却被王佐阻止了,他道:“太子,不用追了,就放他们南下去捣乱,让朱温、杨行密等人头疼去,我们何乐而不为呢?”
“哈哈哈哈!”两人相视大笑。
拓牧儿领着三万惨兵败将一路风声鹤唳,不敢停留,途经潞州也不敢攻城,径直往南而去,奔袭数日,不少士兵跟不上,早已失散,再加上伤病和饥饿,不少人死于逃命途中,到得黄河岸边时只剩下二万五千余人,全都疲惫不堪,拓牧儿只得下令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