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西县中沟村13岁的小姑娘张淑珍路过小南沟,发现大茅柳墩子下有人呻吟。小姑娘吓了一跳,急忙跑回家。
“妈!小南沟茅柳墩下躺着一个人,呻吟得怪厉害,看样子是个红军!”
她妈一听赶紧用手堵住她的嘴,说:“丫头,小声些,刚才马家队伍把你爹和你哥抓到王家屯庄,去捞井里的枪了。我看见几个马家兵刚才进到柳家,说是搜查红军,说不定还来咱们家搜查呢!让马家队伍听见,那还了得!”她顿了顿又说,“珍珍,你去看一下柳家来的马家队伍走了没有!”
珍珍答应着就向柳家跑去,不一会儿回来,说:“马家队伍从柳家出来朝西走啦!”
“走,咱们上地顺便看看去!”
母女俩来到小南沟茅柳墩下一看,一个约十八九岁的小红军躺在墩下,脸色苍白,两眼紧闭,右腿包扎的破布已被鲜血渗透,不时发出低微的呻吟。
张大妈见此情景,忙对珍珍说:“你回家去把剪刀取来,再拿上干净棉花,端上一碗盐水,要快!”
张大妈将红军腿上被血水浸得粘在一起的布剪开,用棉花蘸着盐水擦洗伤口,然后又从自己的衣服前襟上撕下一块布,将小战士的右腿伤口包扎起来。
月光从茅柳中挤进来,夹带着春的温馨。大妈让女儿给红军送来一张羊皮和一件棉袄,每天早晚又让珍珍来送饭。
十几天过去了,小红军可以拄上木棍走路了。张淑珍和她哥哥张希圣把红军接到家中养息。
小红军和张大妈一家挥泪而别,背着大妈和珍珍做的干粮向西南方走了。小红军走了,大妈心中荡起一层深情的涟漪。
左支队指战员在星星峡稍作休整之后,程世才便对杨秀坤团长说:“派两名能干的同志到安西走一趟,把被敌人冲散了的同志接回来!”他又交代要打消失散同志的顾虑。
杨秀坤当即找来王国梁和王明超,说:“派你们去安西,把敌人冲散了的同志接回来。向大家讲清楚,只要愿到新疆,不追究丢失武器的责任!”
汽车把他俩送到红柳园以东。两人白天休息,晚上行走,第二天拂晓渡过疏勒河,隐藏在安西县城西南的草湖。
天黑,二人到一户贫苦农民家里,买点吃喝以后,王明超问:“这一带有没有被马家队伍打散的红军娃娃?”
“二工、六工、八工、九工等地都有,天天出来要饭,还有受伤的拄着棍子讨要。”
5月,经过冬眠的土地早已苏醒了,杨树柳树绽开一片鲜嫩绿叶。王国梁和王明超装着要饭的样子,分别到上述地方去找,在六工村西草湖边找到王姓农民,村上人称王大叔。王大叔住着草房,铺着草席。红柳园打散的同志,大部分隐藏在草湖附近,到他家总是给吃给喝。他对村上人说:“红军娃娃为穷人办事,吃苦受罪,挺可怜的!”
大约半个多月时间,两人会见了20多人。有的被农民收做儿子,不想去新疆;有的说,只要上级不追究枪的责任,愿意回去。两人先后集中了12人,包括自己共14人,按规定时间到六工土地庙中会齐。王大叔帮他们做了干粮,赵大哥送来一只大山羊,大家在土地庙里美美地吃了一顿。
赵大哥家距王大叔家四五里路,老小四口人,养着几只山羊。
赵大哥赶着一头黑叫驴,驮上干粮和水,送他们向西北方向走。大家涉水渡过疏勒河,经白墩子过红柳园。在红柳园一带,他们找到一个埋枪的地方,起出一把盒子枪、四支步枪和随枪的子弹袋。
赵大哥说:“把那枪送给我吧!我回去先把保甲长狗腿子毙了!”
王明超说:“赵大哥,我们不是不愿把枪给你,是怕你孤身一人带着枪太危险!”
大家说了许多感谢的话,又送给赵大哥十块银元,彼此告别。
星星峡方向开来了一辆汽车,一杆红旗在车上迎风招展。他们到星星峡时,前面到的指战员已被党代表接到迪化去了。
王国梁和王明超等休息了几天,正要动身西去,又有失散的王大奎、潘明珍、李文华、李树觉、吴在起、张玉明等11名指战员,来到星星峡。
4月20日夜,左支队由安西城王家屯庄突围,决定派红三十军政治部宣传部长王大奎率李树觉、吴德其、陈科祥、樊明俊、李文华等十多名指战员组成小分队阻击敌人,掩护部队西进。李先念、程世才指示王大奎:“你们的主要任务是阻击敌人,等部队过红柳园后,再设法转移星星峡找部队;如果暂时不能进疆,也可就地隐蔽,坚持斗争!”王大奎指挥十多名红军迎击敌人,黎明前转移。
他们转移后剩下11人,迷失了方向,又折回安西城郊踏实以西的南岔乡六工村、七工村、八工村。他们都带着短枪,分成三个组,住在三个村。他们白天把短枪藏起来,装扮成农民,帮老百姓在田里除麦草和干其他农活,晚上都把短枪带在身上,警惕敌人突然袭击。为了不连累老百姓,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在村外或山沟里宿营。
他们11位大多是四川人,通过群众的帮助,找到了六工的湖北人庞德祥。庞认为,很早以前四川人少湖北人多,为开发四川就由湖北动员了一些人迁移到四川落户,这就是“湖广填四川”,所以湖北、四川是老乡。庞德祥同情“老E乡”的境遇,慷慨应承让到自己家中隐蔽养伤。王大奎和庞德祥商量,为了防备万一,留李树觉五人在庞家,一面养伤,一面帮工,其余六人由庞德祥做工作,安排在附近可靠农家。王大奎等在这一带住了一个多月,一直平安无事。这天突然来了十几个马家骑兵。
“日奶奶的,人家说你屋里养着几个共产党,你再不交出来,把你的狗皮扒掉!”马家兵一脚把门踢开骂道。
庞德祥在上房听见这话吃了一惊,灵机一动,满脸赔笑,上前拱手。“长官辛苦了,请坐下喝茶,有话慢慢说!”他接着又说,“左邻右坊谁不知道我庞德祥吃饭防噎,走路防跌,还敢把红军留在家中?不信,到保公所去问!保长要说我家有红军,我就跟你们蹲班房去!”
马家军班长叫人把庞德祥吊在保公所房梁上拷打,说:“你不把老共产党交出来,今天非把你的皮剥掉不可!”
庞德祥的儿子庞忠义14岁,见此情景连忙飞奔回家,把李树觉等五位红军送出后门藏到谷地里。
区长谢殿青、保长马兴海闻讯来到保公所,替庞德祥说情。他俩让庞德祥拿出一些钱给马家兵,庞答应后才放下来。庞德祥拿出八块银元,半脸盆大烟土。这些家伙在保公所酒足饭饱后扬长而去。
庞德祥的儿子挽扶着父亲回到家中。李树觉、吴德其、樊明俊、陈科祥、李文华五位红军看到老人为了掩护他们被打得遍体鳞伤,泪水夺眶而出。
天麻麻黑,王大奎来到庞德祥家,对庞说:“为了我们,你受委屈了!”
“只要你们都平安,我心里就踏实了!”
“我们再不能在这儿待下去了,再待下去老百姓就受连累了,我们要上新疆去找部队。”
庞德祥第二天即找了两个人去疏勒河看洪水大小,还为他们准备了干粮、面粉,缝制了七条干粮袋,买了几瓶擦枪用的双喜牌生化油。
王大奎一行走的时候,陈科祥因去敦煌等地做工,未能同行。陈科祥原是团政治处干事,返回安西留在庞德祥家帮工达两年之久,后来在庞的帮助下,在安西城内学徒理发。抗日战争胜利后,回到四川老家旺苍县。落脚敦煌的红军陈大志和杨占奎也得到过庞德祥的救助。
丛丛红柳在阳光照耀下,托举着火焰,闪闪烁烁,红红火火。聚集在星星峡的指战员组成三个班,出发向西。新疆方面派了一辆卡车和护送人员,沿途管吃、管住、管看病。他们6月初到达新疆迪化,与5月初到达的将士们会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