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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2、“死了时托一个梦来”

吴家川的夜,从来都是冷寂和黑暗的,今天,却在冷风飕飕的旷野上亮起了堆堆篝火。这里,聚集着从河防前线溃逃的各路败兵和前来增援的后备部队。对于这些平日作威一方、安享酒色的马家兵来说,露宿深秋野外的确是少有的苦遇,但是,在红军雷霆电闪般的攻击下,亡命奔逃之后,能在火堆旁过一个安稳的夜晚,也就是很大的享受了。

一堆篝火边,马家兵紧裹着皮袄围坐着,其中一个正扯起嗓子唱“花儿”。

打马的鞭子闪折了,

走马的脚步儿乱了,

我维的“花儿”分别了,

刀割了连心的肉了。

半圆的锅儿里烙馍馍,

蓝烟儿庄子(哈)罩了;

搓着个面手送哥哥,

清眼泪腔子(哈)泡了。

白蜡杆子三丈三,

风刮(者)打了个倒尖;

家里(哈)有我的好牵连,

尕嘴(啦)喊一声老天。

白纸上写一颗黑字来

黄纸上拓着个印来;

活着时捎一封书信来

死了时托一个梦来!

……

这歌声犹如从荒凉的大戈壁深处吹来的一股忧郁的风,犹如从古老的岩壁那累累伤痕般的褶缝里迸发出来的凄怆的哀号,拂动了寂寞地生长在戈壁滩里的骆驼草,引动起一阵惆怅的叹息和无法宣泄的愁闷,使人平添一怀思乡愁绪。渐渐地,又有几个沙哑的喉咙加入了歌声,酝酿着,寻找着回音,渐渐地向整个荒漠扩散开去,形成一片喧嚣的风潮。歌词消失了,曲调也消失了,只剩了一片原始的野性的呼喊。

“花儿”是流行于甘(肃)、宁(夏)、青(海)三省的一种山歌,也有称之为“少年”者。“花儿”指所钟爱的姑娘,“少年”则是指小伙,是西北回、汉、土、撒拉、东乡、保安等民族十分喜爱的一种民歌形式。在信仰伊斯兰教的回、撒拉、东乡等民族中,“花儿”所占据的位置就更高了。有一首“花儿”唱道:“花儿本是咱心里话,不唱是由不得自家。刀刀拿来把头割下,不死还是这个唱法。”这首“花儿”极为流行,道出了穆斯林对“花儿”的深厚感情。

“别嚎了!唱你爹的?!”从隔壁一个较大的篝火旁,传来了一声粗野蛮横的喝骂。

歌声戛然而止,众多的眼睛朝同一个方向看去。一个身材高大而壮实的汉子正扶地站起,黝黑的方脸盘上,一撮二寸多长的山羊胡子不住地颤动,尖尖的鹰钩鼻子上方,两只利眼在暗红的篝火映射下,闪动着亮光。

“你们还有心思唱?唱个?!再唱老子都把你们给砍了!”这是旅长韩起禄。韩起禄是骑五师骑兵第二旅旅长。25日夜,红军于虎豹口渡河,防守于虎豹口西岸中和堡的韩起禄旅二团的马显图营一触即溃,营长本人也于当夜失踪。韩起禄旅司令部驻三角城,距中和堡十二三公里。当他接到红军渡河报告后,在一纸命令拼死抵抗的同时,勉强派出一个骑兵营增援。骑兵营碰到逃跑的马显图残部,听到红军势不可挡,未敢再前进一步。溃兵们说:“红军大炮一响,吓得人眼睛看不见了,耳朵听不清了,究竟红军是啥样子,还没有看到!”溃逃士兵惊慌失措,谈虎色变,增援部队闻风而止,畏缩不前。军情紧迫,身为旅长的韩起禄,只得急忙收拾旅司令部的大车、帐篷、炊具、行军马槽,以及携带的粮秣等等,准备逃跑,无暇顾及前方战斗。韩起禄以往在三角城骑高头大马,或驾着摩托车,带着一长串鹰犬似的卫士,在防地往来兜风的骄横劲,早已飘到九霄云外。

26日晨,韩起禄已率领仓皇间从三角城拉出的旅司令部,逃到中和堡以北10多公里的大道上。他稍作镇定,还想观察一下红军的渡河情况,登上高地,被吓呆了:“过来了,又一船过来了……”他双手颤颤巍巍地举着望远镜,断断续续、语不连贯地报着一个又一个数目。更使他恐骇的是,黄河对岸还有数不清的红军的列队,无数红旗随风飘动,在阳光照耀下如火焰般燃烧。

还在几天前,有人曾担忧地问韩起禄:“红军神勇非凡,倘若大队人马同时抢渡,你每一据点只有20支枪如何应付?后备40骑紧急时即便飞怕也无用。”韩起禄的回答轻蔑而干脆:“你们根本不懂军事和打仗的事。”面对红军渡河的严整和浩大的声势,讥笑他人不懂军事和打仗的韩起禄胆战心惊,懊丧气馁,仓皇逃到吴家川,遇上了马禄的援兵。

“韩兄,快坐下。跟尕娃们值不得发火。”说话者拉了拉韩起禄的皮袍下摆。他是骑兵第一旅旅长马禄,率部增援河防,亦进至吴家川。

“韩兄,红军虽已过河,但我们的人伤亡不大,还可重振旗鼓与红军决战,只是师长那里,怕老兄日子不好过啊!”马禄笑嘻嘻的。

“有什么不好过的?红军那个架势,谁能挡得住?就是师长自己来,也是干着急没治!”韩起禄微露怒容,悻悻地说。

“你可是给师长打过保票发过誓的呀!”马禄那双黑色眸子里闪过幸灾乐祸的火花,似乎这位旅长满意地看到韩起禄正在为自己的败绩忧心如焚。韩起禄是马步青的爱将,也深得马廷祥的信任。对这一点,马禄一直心怀不满,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发泄胸中的牢骚。韩起禄失守河防,兵败溃逃,他却暗自欢喜。一方面,企望能取其受宠地位而代之,同时,又在韩起禄心绪颓丧的时候,尽情地逗弄和奚落他,一发平时积蕴于胸的妒气。“你――”韩起禄怒气冲冲地甩过头来,瞪圆了眼盯着马禄,脸不停地抽搐,咽下了后半句骂人的脏话。他很清楚马禄的居心,但是,他也知道目前的不利局面。他必须立功赎罪,才能或免处罚。他现在只能依靠马禄来做到这点了。想到这儿,只好忍气吞声,对于马禄一句接一句的调侃和奚落,恍若不闻,委与周旋,暗地里却在狠狠地骂着:“你这个奸猴诈鬼!且让你幸灾乐祸!”

就在这两个旅长围坐在篝火边言来语去,各施心计的时候。红军先头部队在夜幕的掩护下,迅速地靠近了马家军宿营地。

映红了半边天际的堆堆篝火,把红军引向了这里。不需要侦察,红军仅从火光便准确地判断出宿营地的范围,兵力的多少。

韩起禄和马禄围坐的火堆被红军的机枪击中,迸起的火星溅了他们一身。两人来不及集合队伍,来不及招呼卫兵,甚至来不及带上放在地下的手枪、望远镜和皮大衣,不约而同地惊跳起来,飞身上马,疾驰而逃。在他们身后,人叫马嘶,整个部队一窝蜂地向北狂奔。营地上扔满了武器、被服、车辆等物。

攻击吴家川的红军部队是三十军八十九师,在师长邵烈坤、政委张文德的率领下,俘敌200余人,缴获战马70余匹,步枪800余支,机枪10余挺。

韩起禄、马禄10月28日凌晨双双逃至尾泉。当他们走进祁明山步兵旅所属第二团团部时,团长马进昌未及行礼,便递过一纸便条。韩、马二人惊魂未定,急急看去,两行歪歪扭扭的字映入眼帘:“韩兄:命你率部布防于脑泉、尾泉一线,俟马禄援至,即合力坚决堵击红军于北进途中。如有差错,定将军法从事,严惩不贷。”这是马廷祥回防大芦塘时,路过马进昌部留给韩起禄的手迹。

韩、马二人面面相觑,怔在当地。良久,还是马禄先打破了沉默:“韩兄,咱们得赶紧布置防守事宜。”韩起禄也意识到再不能后退了,否则,真会招来杀身之祸。他俩协商决定由马禄和马进昌团守尾泉,韩起禄守脑泉,两地互为犄角,可望形成一道比较牢固的阻击线。

“韩兄,你可别忘了,红军一到,谁受到攻击,另一方立即支援。咱二人可要齐心协力,共同守好这条防线哪!”马禄在韩起禄离开时,又不放心地郑重叮嘱。

韩起禄左脚已跨出门槛,闻见此说,复回头振振盟誓:“一言为定!谁若负言,谁就不是穆民!”

不论是马禄的骑兵,还是马进昌的步兵,虽然凭借着坚固的工事和有利的地形,但是,当红军于29日深夜向尾泉发起闪电般的攻击时,便又重演了河防前线和吴家川的悲剧,全线崩溃,亡命奔逃。

驻在脑泉的韩起禄听到尾泉发生战斗,组织兵力赴援,途中碰到逃散的骑兵。他们为替自己遮掩,谎言战斗激烈,使韩起禄惊慌万分。韩起禄率领部队一哄而逃,速不可挡,终于逃到了锁汉堡西南约10公里的一个名为芨芨水的堡子。马禄逃到锁汉堡,马进昌团更加狼狈,团长的乘马也丢了,部队逃散于山沟里。

10月30日,马廷祥已几天没有得到韩起禄、马禄的任何消息,心情急躁,成天在指挥部打转转。电话铃声骤然响起,他走到桌旁,急忙拿起了话筒。“我们已经到了尾泉,两天后芦塘相见!”他听语气不对,才猜到这个电话是红军打来的,脑门上渗出了一点一点的豆大汗珠。这是三天来马廷祥第一次得到前线的消息,而且,是从红军口中获知的。

这时,马进昌收罗了残部200余人奔抵大芦塘。马廷祥听到马进昌兵败到此,就拿马进昌出气,不准进城,斥令立即到一条山防守。马进昌请求补充一些枪支弹药,也遭到了严厉拒绝,只得率领残部,到一条山去了。

马步青、马廷祥的第二道防线彻底瓦解了。

10月30日至11月1日,红三十军一部占领了一条山大部村寨,一部击溃五佛寺守军祁明山步兵旅及马鸿逵的骑兵团,控制了黄河渡口,军部进驻一条山附近的双龙寺;红九军进占一条山以南的福禄水、大拉牌一线,警戒兰州和青海方向之敌;红五军防守三角城渡口,掩护后方;总指挥部及妇女抗日先锋团等直属部队进驻赵家水,总供给部及妇女工兵营等进驻脑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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