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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珍贵

“现在,我们该做些什么呢?”玛丽叉腰站在雅希的面前开口道,想了片刻,打了个响指有了主意,“我们来打扫卫生吧。”

“打扫卫生?我觉得已经很干净了。”雅希环顾了一圈四周,觉得触目所及的地方都已经很整齐,为了强调自己说话的可信性,她特别加重语气,“这是我这么多年来见到最干净的厨房了。”

“这还叫干净,”玛丽的嘴巴张大的几乎可以塞下一个鸭蛋了,“不行不行,这差的太远了!你没见到伯爵府里的,每天连地板都要女仆们细心的拿清水刷上三四遍,每个窗子的窗棂间最细小的缝隙都必须擦的干净没有灰尘,不管在看得到看不到的地方,只要管家嬷嬷们用手去摸发现有灰尘的话,负责女仆们都会被打板子的……”

玛丽把雅希放在高高的椅子上,叮嘱她好好坐着,然后一边收拾找盆子抹布扫把刷子,一边怕她无聊,陪着她聊起天来。

玛丽很是健谈,而且因为她年纪也不大的缘故,所以并不是很歧视小孩子,不管雅希问她什么,她都能用轻快的语气作答。

于是,布莱斯家诺大的的房子里,就出现这种对话。

“玛丽,你家在那里住着?”

“我家就在艾宜米勒斯镇上,从这里可以坐马车去,只要三个小时就能到了。如果走路的话可能会远一些,要走大半天,还要过一条河呢……”

“玛丽,你家里还有其它弟弟妹妹吗?”

“我是长女,我家里还有四个弟弟三个妹妹呢,他们都是被我带大,所以你放心,我很会照顾小孩子的。呵呵,我最小的弟弟叫肯,跟你差不多大,长着亚麻色的头,有一副大门牙,笑起来像兔子一样,他可讨人喜欢了,你见到他一定会喜欢他的。肯最喜欢在野地里跑,认识很多动物,他跟动物们都是好朋友……”

“玛丽,你为什么要出来当保姆?”

“当然是为了赚钱啊。我们家里有好多孩子,妈妈每次都为吃饭的事情发愁,所以我十三岁的时候就开始出去工作了,这样可以省一个人的饭钱,而且还可以赚钱让妈妈买面包。开始他们说我太小,只让我帮忙端盘子,后来年纪慢慢长大了,我就可以去农场帮忙挤牛奶,去装水果,再后来她们觉得我很伶俐,让我开始做一些比较细致的活路,像是做饭啊,熨洗衣服啊,织花边啊,梳头发啊,带小孩子啊之类的,等我学会做这些,就可以当一个合格称职的女仆了……”

“你不会觉得辛苦吗?”

“很辛苦?不会啊,我妈妈比这个更辛苦呢,她又要照顾我们八个孩子,又要帮人家做活补贴家用,还要帮村子里的人解决难题,她才辛苦呢。妈妈她最喜欢……”

“那玛丽姐姐,你觉得你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

“妈妈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她什么都会做。会唱歌,会讲故事,会帮人算账,会接生小孩,也会接生小牛犊子。她还会变魔法,将各种野菜变成好吃的汤,会用一磅的面包喂饱八个孩子,将旧衣服改的跟新衣服一样漂亮,保证最大的孩子和最小的孩子都有新衣服穿……”

玛丽是个健谈的人,每次只要雅希问她一小句,她都会滔滔不绝的讲出所有相关的事情,因此只是一早上之后,雅希就已经明了了玛丽几乎所有基本资料。

这种被人尊重的感觉很好,她终于不再是懵懵懂懂一无所知的了,甚至,对于自己的父亲,她也从玛丽口中了解到了一些别人对于他的看法。

雅希很喜欢这个年纪轻轻就出来工作的女孩子,虽然在言谈中,她也像普通女孩子那样表露出对于有钱人的羡慕,对于所谓上流社会的憧憬,但是她身上更多的,是一种纯洁质朴的东西。她乐观向上,能从穷困的生活中找到乐趣,在谈及食不果腹的生活时,没有抱怨,只有对母亲辛勤的体谅以及对母亲能干的由衷敬佩;她积极工作,就算陪雅希聊天时手也没闲过,来了短短一天的时间,却让家里经常坐人的几个地方有了焕然一新的变化;她爱自己的家人,爱自己的父亲母亲,弟弟妹妹们,为父母的勤劳商量而骄傲,为弟弟妹妹们的活泼懂事而自豪。

虽然她只是一个女佣,不识字,不懂得什么高深的道理,却让雅希感觉到尊重。

“玛丽姐姐,我来帮你擦柜子吧。”雅希坐久了觉得挺无聊的,从椅子上爬下来要帮忙。

“这水很冰,你还是不要来掺和了。”玛丽想了想,在围裙上抹干湿漉漉的手,走出了餐厅。不过她很快就回来了,随之而来的是搬来了达克专门为雅希定做的小桌子和小椅子,将它们在光线明亮的地方摆放好,又搬来她的图画书以及纸笔,“布莱斯先生说你很喜欢画画,你如果感觉无聊了,自己在这里画画好不好?”

雅希其实对那种小孩子涂鸦没什么兴趣的,但是自从上次的账册画画事件之后,达克误以为女儿非常喜欢这些,便买了一堆的相关工具给她,让她根本没有办法说不喜欢。

“好吧,”雅希默默的看了一眼玛丽已经翻开的书页,只能坐在自己的小椅子上玩蜡笔了。

“真是漂亮。”玛丽帮她放好书,却没有离开,站在那里摸着雅希的那本魔法书,眼里满是羡慕,自言自语道,“这个书一定很贵吧。”

“嗯啊,爸爸花了三个金币才买回来的。”雅希正在画画,没怎么出声就随便答了句,然后看到玛丽惊讶的连眼睛都变成金币形状的了,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误。

玛丽是穷人家的孩子,她一个月的薪水才不过十五个银币,自己买一本书就花这么多钱,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太奢侈了?雅希有些忐忑,生怕自己无意识的一句话刺伤了玛丽心中敏感的地方。

但是,雅希估计错误了玛丽的反应,当玛丽眼中对价钱的惊讶消失了之后,眼底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崇敬。她把自己本来已经擦的很干净的手在毛巾上擦了又擦了半天之后,才双手合十的跪坐在桌前,一脸虔诚的问雅希“好贵的书,可以让我看一眼吗?”

雅希还没有见到有哪个人对书的感情是这样的,当下有点发愣,只是把书推过去给了她。玛丽小心的将那本书摊在桌上,然后屏住呼吸的一页一页翻过去,脸上的表情几乎虔诚到神圣的地步。

“多么好的书啊!”她翻完了,如是这般的感慨着。

“你认识字?”雅希好奇的问。

“我一个女仆,哪里会认识字。”玛丽有些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但是看着雅希的眼睛闪闪发亮,“可是书里的都是好东西,这里面的都是知识。”

“啊,”生活在图书充盈时代的雅希,很难理解玛丽眼中对于这种纸质印刷品的虔诚,本能的问她,“你不觉得太贵了?”

“怎么会。这是书啊,这里面都是知识,无论怎么算都不贵的。”玛丽轻轻的合上了书本,有些激动的辩驳。

雅希有些无语,她发现,从这种觉悟上来说,自己或许还真的比不过一个女仆。

“在我们乡下,有字的纸都是非常珍贵的东西,没有人会把它随便乱扔的。”玛丽努力的想着,想向雅希解释为什么她花在买书上面的钱是值得的,“我以前一直梦想有本自己的书,但是那个时候太穷了,所以妈妈连最小的小册子也买不起,但是我收集了很多火柴盒上的壳,那些上面就印有字。等到肯长大的时候,家里好多了,他也有两本属于自己的书,虽然没有你这个漂亮,也没有这个厚,但是,那真是非常好非常好的东西。肯从上面认识了很多字,他可以念,可以读,可以写,每次我们有空的时候,他就会帮我们念从商店里拿来的旧报纸,那真是非常让人愉快的享受……”

玛丽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始终跳跃着一种向往而骄傲的光芒,然后她的视线转向了雅希,“希希小姐,你有这么多书,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嗯。”雅希点了点头,或许她从前都没有明白自己是多么幸福的一个人,但是玛丽朴实的描述让她意识到了很多自己忽略掉的小幸福。

“我说,那个”雅希看着玛丽的样子,咳了一声,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不是那么不好意思,扭着头装出一副很淡定的样子问“那你干活的时候,要不要我念这些给你听?”

“你认识字?”玛丽非常惊讶。

“会一点点。”雅希被她看的脸色有些发红,低着头拨弄书页说“只是我只会一点点,不过,大概只有一两百个字,也就只能念前面几页。”

她说的是实话,因为那本书前面的小故事达克至少给她讲了一百次了,就算她不识字,也可以背下来了。

“没关系,”玛丽拼命的点点头,用崇拜的目光看着她“希希小姐,你真的太厉害,竟然还认识字。你才这么小,竟然就已经认识字了,我想你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非常了不起的大人物的。”

雅希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笑了。

不管能不能成为大人物,只要能尽自己所能的让周围人分享自己的快乐,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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