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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无限的爱,

无限的乐趣,

无限的没有顾忌的索取和给予。

路易斯安那州的赌场。

我和四个中国同学进了赌场。这是我来美国以后第一次进赌场,颇有些刘姥姥进大观园的味道。这里摸摸,那里碰碰。筹码在一个紧挨一个的老虎机里哗啦哗啦地吃进吐出,一个个撞大运的赌客盯着老虎机的眼神,浓缩了人类一切关于欲望和情绪的生动描绘。在这里,希望和绝望,幸运和不幸,欢喜和沮丧,理性和疯狂都可能爆发在一瞬间……连这里的空气都似乎每时每刻在演绎着关于美丽和丑陋人性的多姿多彩的故事……

我被这此起彼伏的哗啦哗啦声刺激的热血也有些沸腾起来。挽挽胳膊上的袖子,我也生出要赌一把运气的豪情壮志。我跑到柜台,开始从皮夹里掏钱。很潇洒地摸出一百美金,刚想递给服务生,突然又想万一我输光了怎么办?一百美金,按当时的汇率也是国内的七八百块呢。于是理性地放回一百元,换出一张二十元的美元钞票,递给服务生,还暗暗对自己说,我只玩二十元,二十元输光了我绝对不再冒险。

根据文学作品以及别人的人生经验得知,赌场的人生基本就是先喜后悲的,赌场绝对是对人欲望心、贪婪心的绝对考验。在那里发大财的都是那些懂得控制欲望,赢大发了马上及时收手的。那些赢了想赢得更多,输了想扳回局面的赌徒,一般都会输得心绞痛。我初入赌场,就以十分理性的方式进入赌场人生,想来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还是很伟大的。我的第一次赌也应验着这个规律。玩头几把时老虎机都在呼呼地吐“钱”,诱惑你“钱”程似锦。有几瞬间,我血管里的血在以一百度的高温沸腾,欲望一定也张扬地在我平时秀美但此刻一定睁圆了的眼睛里跳舞。那几瞬间,我也几乎觉得富翁就是这么在哗啦啦的神奇美妙的声音中诞生的。但几把以后,风水倒流。我一输再输,刚才赢回来的筹码,好像还不到五分钟,就输得干干净净!

一种深刻的不甘心从我的潜意识里强烈地冒出来,我冲动地从皮夹里摸出一百美金,起身就要冲向柜台。这时,潜意识里另一个声音在提醒我:打住!打住!在赌场没有赢家!投入越多输得越惨!好像配合我潜意识的声音,从赌场中央21点牌桌那里突然传出一阵凄惨的哭声。我冲过去一看,一个蓬头垢面的长胡子有点像东南亚人的赌客已经完全失态地边哭边说:“My house!My house!(我的房子!我的房子!)”看来这个赌客不是输光了买房的钱,就是拿房子做了抵押下了赌注。这活灵活现的赌场人生悲剧,就像当头给我浇了一盆冷水,让我发了昏的大脑清醒了下来。

我决定撤赌!就输二十美金,体验了赌场浓缩人生,值!我决定剩下的时间做一个观众,一定仔仔细细地把这个赌场人生画卷看得淋漓尽致。我开始在赌场转悠。我的几个同伴已经散落在赌场的各个角落。在一个老虎机旁,我看到其中的一个同学,已经杀得眼红。我过去轻声问了一下:“赢多少了?”他眼都不抬向我说了一声:“操!输二百了!”我吓一跳,赶紧说:“哥儿们打住吧!别输得连裤子都没有了!”那哥儿们恨声说:“我今天拼着光屁股回家我也要赌赌我的运气!我就不信我运气这么差!”“你还有钱吗?”“还有几百!”我摇着头离开了他。没有想到一个平时很绅士的男人进来才半个小时就杀红了眼。

我继续穿行在一列列老虎机边,把目光主要投射在赌客的表情和眼神上,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不同肤色的贪婪的脸以及不同颜色的欲望的眼睛真是江山如此多娇,让人看了不得不折腰。我很庆幸我变赌客为观赌,这后者的人生体验远远胜于前者。

我正看得津津有味,感触万千,突然有人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抬头一看,一个皮肤棕色,像是混血的高大壮实的保安冲我笑着喊“Ms。”呢!

“Can I help you(我能帮助你吗)?”我露齿一笑说。

“小姐,你不应该到这里来。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他英语语速极快地说着,我Pardon了几次才弄清他的意思。

“我为什么不能进来?”

“这个地方只有成年人才能进来。未成年不能进来。这是这个州的法律!”混血保安依然露出白牙一边笑着一边温和地表示。

我晕!我怎么成了未成年了?!我今年都二十八岁了!未成年三个字几乎是上个世纪的事了。这些老美,是不是该戴上老花镜看人啊!

“Sir,我怎么可能是未成年人啊?我今年二十八岁了!我的女儿都快四岁了!”我又好笑又好气地耐心解释道。

“No,No,No!我不相信!这不可能!你看起来太年轻,就是未成年!我们经常遇到未成年的冒充成年人进来。”

“我真的,真的,真的不是未成年!”我年轻的外貌居然在美国这个州的赌场让我演出这么可笑的插曲。而这美国人居然这么执著地相信自己的眼睛,非要带我出去。

“那你请出示你的护照或者你的ID。”

“我今天出来玩的,没带护照也没有带学生证。”

“呵呵,小姐,那没有办法了,请你跟我出去吧。你不能证明你是不是未成年。”

“你等一下,我去找一下我的同学,他们可以证明!”我急忙举头瞭望赌场,当然到处都是陌生的脸,我的那几个同学不知消失到哪个角落去了!我急忙快步向前面走去,试图找到我的同学。

“小姐,请跟我走吧!”我刚走出几步,就马上被保安拦住了。

“先生,这也太荒谬了!我去找找我的同学吧,他们能证明我有这么大的女儿了!”

我试图闪过保安高大的身躯,拔腿想跑去找同学。混血保安一把拉住了我的胳膊,摇摇头说:“No,No,No!除非你拿出护照和身份证,否则找你的同学也没有用。你还是跟我走吧!”

“可我真的不是未成年,我只是长得年轻而已!”见保安动真格的要把我带出赌场,我有些气急败坏了。

保安呵呵笑着,很绅士地说:“我想相信你,但是你不能证明。你长得太年轻!”

我的上帝!我的年轻在美利坚居然成了把我驱逐出赌场的理由。我是得意我的年轻还是气愤美国人的荒谬啊!

我被混血保安带出赌场,任凭我跳着脚嚷嚷也没有用。可能怕我再混进去,赌场的保安还对看门的保安说:“看着她!”说完笑着和我挥挥手,摇摇摆摆地进去了。

我气得直嚷嚷这是什么世道!嚷了几句突然意识到保安听不懂中国话,赶紧又用英语冲着门口的黑人保安接着嚷嚷。

黑人保安和混血保安一样有修养,呵呵笑着,用那种已经见惯不怪了的表情看着我,直看得我泄了气。大门口除了汽车就是来来去去的人流,完全没有什么可以消磨时间的风景。我原地转悠了一会儿就感到百无聊赖,又嬉皮笑脸地凑到保安面前说:“我真的不是未成年,相信我好吗?既然那个先生让我出来我也不玩了!但我的同学们都在里面,他们不知道我被带出来了。可不可以麻烦你让我进去告诉他们一声?让他们早点出来,别玩太久了,否则他们如果玩到半夜,那我就活不成了!”

保安做出无奈的样子摇摇头,还是露着白牙笑着,像看小玩闹一样看着我。我和他左磨右磨磨了十几分钟,甚至拿出了几个中国小礼物送他,他都连连摇头,笑而不答。真具有拒腐蚀而不沾的优秀品质。

我没招了,像泄气的皮球在门口转悠。同学们根本不知道我在外面,天知道他们兴致上来会玩到多久。这大太阳下,我就这么无聊地要晃悠到几点啊?还不敢离开,万一他们出来了怎么办?真是又郁闷又委屈。

“我能进去打个电话吗?”几分钟以后,我又冲到保安面前问。

“小姐,十米外有个投币电话。”

“我要很多钢镚儿!”我气狠狠地说。

“没有关系,我愿意帮你到里面换。”

很快,热心的保安帮我换了十美金的硬币过来。

我来到了投币电话那里,连塞了几个硬币,拨通了国际长途。

电话响了几声后传来一个有磁性但带着浓重睡意的声音。

“是你呀,小东西,怎么不早点打电话啊,不让老公睡觉了?”

“你还睡美觉呢!人家都出大事了!”听到健伟的声音,我委屈的声调马上加进了哭腔。

“出了什么事?到底怎么啦!”我听见他紧张的声音已经全然没有一丝睡意了。

“我被保安赶出赌场了!”

“为什么?!你犯了什么事啊?是不是又淘气捣乱了?你啊真是个惹祸精!”健伟一听我在赌场就放松了,又好气又好笑地说我几句,他心里肯定想顶多罚点款赔点钱没啥大不了的。

“谁犯事了?谁惹祸了?保安诬蔑我你也诬蔑我!你和他们一样是个大坏蛋!”我气呼呼地嚷嚷道。

“哈哈哈……”电话里传来他爽朗的笑声。听到他这样的笑声,我通常再大的气再大的委屈都会融化在他的笑声中。今天也一样。刚才玩得好好的无辜而荒谬地被驱逐出赌场的无聊和沮丧在他此刻畅怀的大笑中烟消云散。但电话里我还是要装得气呼呼的样子。

“你笑什么笑?人家倒霉你还笑?”

“亲爱的,到底怎么啦?你能给我打电话看来祸惹得不算太厉害。没关系,闯啥祸咱老公也给接着!大不了明天我买张飞机票飞过来给你交罚款!”

“等你飞过来我都饥寒交迫饿死冻死了!”我声音张牙舞爪地使劲夸张着说。

“不怕不怕,咱小浑球儿有魅力,大不了到大街上打两个滚儿,撒几下赖,再掉几滴鳄鱼泪,保证有绅士上来献身!”说完又是哈哈大笑。

我冲电话使劲龇牙咧嘴。突然想起丈夫根本看不见,就拼命对着话筒发出哼哼声。

“小东西,说说你惹啥祸了?”听着他电话里的笑意,我都能想象他饶有兴趣的样子。在他眼里我就像一个有无限想象力无限惹事智慧的刁钻可爱的野蛮女友。而我也愿意在这种角色下被他百般娇宠。

“惹啥祸?是别人惹我。”

“哈哈,凭我家小浑球儿的智慧居然还有人敢惹?谁这么厉害啊?快说来听听!”健伟乐得都开始得意扬扬了。

“保安说我未成年,把我强行带出赌场了。我怎么解释他都不信。我同学都不知道我被带出来了,我一个人在外面没吃没喝没人陪,还得等我同学一步也不敢离开。那黑人保安还看着我怕我再溜进去。你说我倒霉不倒霉……”

我话没有说完,健伟在电话里就发出一阵具有爆发力的哈哈哈的大笑。这个笑就不仅仅是爽朗两个字可以描绘的了。那是真正发自内心深处的酣畅无比的笑声。

“我说亲爱的,你怎么惹祸惹到这个水平了?都此处无声胜有声了?过去觉得你说话惹祸,一颦一笑惹祸,老招得一窝一窝公蜜蜂公苍蝇的到咱家门口嗡嗡。没有想到你到了美国才几天啊,武功居然如此见长,今天连不颦不笑不说话都惹祸了?哈哈哈……哈哈哈……我的小老婆简直太出神入化了……”健伟笑得那个畅快啊,我看他比挣了一百万还高兴。

我此刻的无聊和焦虑的乌云被健伟一个接一个的哈哈大笑完全驱散了。

“呵呵,小东西,别怕,你老公不怕你闯祸。闯啥祸,天涯海角哪怕月球本老公也替你摆平了!放心,你老公有这个能耐。你就踏踏实实地做你的小闯祸精吧!”

这就是我的健伟。永远有能力为我担待的健伟。

谁让我嫁了一个如此强悍、如此阳刚,任何时候都像一座山蹲坐在我身后让我每时每刻可以依靠的男人呢?谁让我的男人成功的事业如日中天,所以也豪气冲天,对所爱的女人更是恨不得随时抓下天上的一把阳光,日日普照在我的头上。也许成功就是男人为女人付出的动力和源泉。我的健伟是公关行业的一匹“黑马”。三年前从一个大报名记者“下海”以后,和几个朋友一起组建公关公司,两三年时间创造了公司年收入几千万的骄人业绩。这匹黑马驰骋于凶险的商海,居然没有经历过什么挫折就成功了!这除了健伟强烈的能量场、强大的亲和力,以及政府公关能力外,还因为他的运气。他一出山,就接了两个政府公关大单,捞到了第一桶金。所以认识我的时候那种成功人士的自信和阳光的气场,一下把正沉浸在婚姻失败中的我团团笼罩。接着就是一个大男人排山倒海、势不可挡的对我这个小女人的呵护和照顾。他无时无刻不像一个爱心罩子,想把他的女人罩在他的保护之下。

不管我在外面闯什么“祸”,制造了什么麻烦,遇到什么委屈,甚至是女人不经意间随时发作的小脾气,他都会用他大男人宽容的肩膀来担待,用他似乎永远才思泉涌永不枯竭的幽默来化解。所以不管遇到什么事,我本能的第一时间就会冲过去向他倾诉,不讲理地让他担待。甚至有一次我在加拿大边境旅游时突遇大雨,相机进了点水,我不知道怎么办,马上习惯性地找了个公用电话挂过去,问他怎么处理?记得当时他哭笑不得地说:“我的小祖宗,你就打着高昂的国际长途问我相机进水怎么办啊?”说完一字一句细致地教我怎么处理进水的相机。事后想想自己真是被他宠得有些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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