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楚飞就感觉到浑身的疼。可是很奇怪,这仅限于肌肉的酸疼与皮肤的一点摩擦伤口刺疼,感觉不到什么重伤的痕迹。
“傻小子,醒啦?”七爷标志的笑声在楚飞耳边响起,“怎么样,身子还舒坦么?”
“舒服惨了!”楚飞算是醒过神来了,发现自己躺在自己床上。昨天晚上的一幕幕也回演在脑海里,非常清晰。
“傻小子还真是不要命,敢跟薛仁贵对招。”七爷仍是在笑,“瞧你这样子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看来老夫那几针没扎错地方。”
“扎针?”楚飞挪动了一下身子坐起来,有点呆呆的看着七叔。
“是啊,针灸。”七爷拿起一个小布包晃了晃,上面有有一排明晃晃的银针,听他笑着道,“人老啦记性不好。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也不记得是跟谁学的,反正老夫就是有了这门手艺,但一直没敢对人用过。今天就拿你来试了一回。啧,看来效果还不错。”
楚飞表情凝滞的咧了咧牙,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心里不禁暗骂:老怪物,你就装吧!这种黑色幽默一点也不好笑。
稍稍活动了一下身体,虽然是有些疼,可楚飞自知身体并无大无碍至少没受什么内伤。想来定是薛仁贵下手比较有分寸,没给自己留下什么严重内伤,再者七爷的针灸定然是起了一些效果。
于是准备下床:“七爷我去劈柴煮饭。”
“不用啦,已经有现成的可吃了。”七爷呵呵的笑,从一旁盖好的食盒里拿出一个热汽腾腾的瓷碗来。碗里有几个不方不圆的肉球,还有一些汤汁。
“这是什么?”楚飞不禁好奇。
七爷瞪大了眼睛一本正经道:“粉红狮子头啊!”
“哈哈哈七爷你别逗了!”楚飞斗然爆笑起来,“这也叫粉红狮子头?长得跟我家隔壁的鼻涕妹一样难看。谁做的啊?”
七爷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居然压低声音嘿嘿的怪笑起来:“薛仁贵。”
“我晕!——”楚飞一拍额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薛……爷,做饭?”
“是啊,这有什么?”七爷仍是在笑,还用勺子舀起一颗形状极其丑陋的肉丸往楚飞嘴边送来,一边唠叨着:“薛仁贵年轻时也曾穷困僚倒,做饭这种事情他不是没干过。后来当了将军有了下人伺候,可也总会难免有独自生活的时候,比喻说现在。于是呢,他心情特别好或者特别差的时候,就会钻进厨房,自己做几个菜。想不到吧?”
楚飞不禁有点好笑:“那确实……没想到。”心中却道:心情特别好或者是特别差?那今天他……
“别啰嗦了,吃吧!”
楚飞瞟了一眼送到嘴边的怪状肉丸,闻了一闻味道不怎么样,居然有点猪毛的腥臊味儿,于是有点抗拒。但又怕不吃会让七爷和薛仁贵不高兴,于是只好勉强吃了半颗到嘴里。
这一刚入口,楚飞的两撇眉毛就变成了时钟指针的‘八点二十’。
七爷却是哈哈的笑了起来:“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楚飞的脸几乎就要变成了苦瓜,不敢下咽,又不敢吐出来。
七爷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将碗放到一边慢条斯礼的道:“人老了,记性总是不好。我差点忘了告诉你,薛仁贵做的菜啊……恐怕是天底下最难吃的了。就跟猪食一样。”
‘扑哧’一声,楚飞一口将嘴里的东西吐到了地上,差点还要呕吐起来。
我的个娘亲哪,这简直是史上最难吃的东西了。猪食恐怕都没这么差劲的味道!
七爷兴灾乐祸的哈哈大笑:“小飞童儿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虽然这菜的味道可能是差劲了一点,可也毕竟是他一番心意,你怎么能吐了呢?”
“七爷,求你了,饶了我吧!”楚飞拱起手来求饶,“快,快赏口水喝!薛爷恐怕是以为这盐和醋是不要钱的吧?我的个亲娘啊,舌头都要麻木了!”
七爷哈哈大笑递过一盏茶来。楚飞一骨碌爬下床拿起茶盏到外面漱口了。身体终究是没什么大碍,楚飞想想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吧。这两个老头以前也不知道是怎么生活的,估计都是一直吃‘外卖’或是请过别的厨子。
于是来到厨房,才看一眼,傻掉了。
这哪里还像是厨房,分明就是个猪窝了。柴禾扔得满地都是,有几根明显是被蛮力折断过了;灶台碗柜上厚厚的一层柴灰,盐油洒了满地满灶台,剁过肉的菜刀还钉立在毡板上耀武扬威,就连进厨房的门框上都粘了几条肉丝……这风格,这场景——错不了,肯定是薛仁贵干的!
可以想像,当时薛仁贵在厨房做饭时是何等的惊天地、泣鬼神。敢情他把这里当他了他征战驰骋的沙场。豪情一起菜刀飞舞,将那猪肉剁得如同天女散花。刀法固然精湛,可这厨房就糟殃了。
楚飞站在厨房门口愣了半晌,最后轮了轮眼睛,叹了一口气撸起袖子来:“原来上天真是公平的。给了他一身天下无敌的武勇,却让他在其他某些方面如此的白痴……”
楚飞手脚麻利的收拾厨房,忙得满头大汗。这时屋外传来一个声音:“七叔,小飞可曾起来了?”
楚飞略感惊讶:薛仁贵?怪了,今天他的声音怎么听起来如此轻快,一点也没了平日的严肃和冷峻。
便听得七叔回话,话中不无嘲笑的意味:“早起啦,在打扫厨房替你收拾残局呢!”
听到屋外薛仁贵干咳一声,楚飞在厨房里也兀自好笑,仍是不停的收拾东西。
厨房的门板被敲响,薛仁贵站在了门口。
仍是那一身雪亮白袍束发金冠,灰须长身老年版的聂远形象,可薛仁贵今天看来就是与往日不同。
哪里不同呢?
神色,表情。
现在的薛仁贵,又变成了当初第一次见到楚飞时的那个温和长者,脸上挂着和洵的微笑,令人如沐春风。
“薛爷。”楚飞手中停了一顿,打了个招呼。
“呃……这个。”薛仁贵居然有点吞吐,又干咳了一声,“这个……发生了一点意外。”
楚飞愣了一愣:“意外?”
“是的,意外。”薛仁贵欲言又止,眼神飘乎扬着手也不知道指向哪里,最后指向了灶膛,“对,灶膛好像小了点,柴禾又劈得比较大,老夫塞不进去,费好力气才点燃火——哦还有,这刀好像也不怎么好使,肉……似乎也有点不对劲,不好切。”
楚飞还真是不习惯这样的薛仁贵,木然的轮了几下眼睛不知道说什么好:“哦……”
薛仁贵更加尴尬了,连着干咳了两声想尽量显得严肃认真一点,却更显得有些滑稽:“对了。我煮的粉红狮子头……这个……”
楚飞茫然的点了点头:“我吃了。”
“啊?”薛仁贵惊呼一声瞪圆眼睛居然呆呆的一愣,“你真吃了?”
楚飞更呆,愣愣的点头:“真吃了。”
薛仁贵异讶的挑了一下眉毛,然后抚着灰须一本正经道:“你太勇敢了。”
说罢,转身就走。
留得楚飞一个人愣在那里,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薛仁贵?
确定……刚刚这个人就是薛仁贵?
楚飞反复的置疑,最后不得不说服自己接受了这个事实——是的,这真的是薛仁贵!
凭啥薛仁贵就不能在厨房里极度白痴?凭啥薛仁贵就不能有点幽默感?
嘿!
楚飞禁不住笑了起来:原来,传说中天下无敌像座神砥一般的薛仁贵,也还是有挺可爱的一面!而且他一但可爱起来,更胜过普通人数倍不止!
斗然间,楚飞觉得以往那个在自己心目中如同神话一般存在、高高在上不可触摸只能膜拜的薛仁贵,变得清晰了许多,具体了许多,亲切了许多。
这种感觉,让他很兴奋。
这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已经接受我了?这么长的日子来,我也算是吃尽了苦,受尽了熬,终于守得云开见日出了么?
于是干劲十足,飞快的收拾厨房。
没等他干完,七爷又到厨房边来叫了“来,小飞,等会再忙,先来吃东西。”
楚飞的眼睛一下就瞪圆了:“又吃?”摇头,摇得像拨浪鼓。
“傻小子,还不快来!”七爷呵呵的笑,冲他招手。楚飞只好擦了把手走了出来,跟七爷一起到了客堂。
薛仁贵坐在每天坐的那个位置上,表情很轻松带着笑意,冲楚飞招手:“小飞,来坐。”
楚飞禁不住浑身轻轻一颤心头一热:这还是他头一次叫我‘小飞’吧?不是,应该是头一次给我一个‘称呼’。以前他就算跟我说话,都是从不带称呼开头的。
一时激动,楚飞也无暇多想了,快步过去就在薛仁贵身边坐了下来。
“好。”薛仁贵笑呵呵的,揭开放在身前矮几上的一个瓷瓮:“闻一闻,香不香?”
楚飞却是盯着薛仁贵的脸在看。
他还从来没见到薛仁贵笑得这么坦然、随意、开心过。
“看我作什么?闻!”薛仁贵一努嘴指向瓷瓮,那里面热汽腾腾香气直溢。
楚飞恍然怔了一怔,依言过去闻。
香,真香!
“蛇羹,哈哈!”薛仁贵抚着长须连声发笑,“蛇可是好东西,剧毒,但大补。尤其对治伤化淤有奇效——小飞,喝,喝光它!连着将蛇肉也一并吃光。”
“给我弄的?”楚飞不禁有点愣住了。
薛仁贵干咳一声看向七爷,尴尬的笑了一笑:“放心,不是我做的。我请衙门里的厨子做的。”
一时间,楚飞还真是难以接受。
突然一下……对我这么好了?
“还是,我伺候七爷和薛爷吃吧,我去厨房拿碗盅!”说罢楚飞就要起身走。
“坐下。”薛仁贵双手按到楚飞肩头让他动弹不得,“我刚在衙门吃过饭了,七叔快一百岁的人了你让他补,不是要他的老命么?别废话了,吃光喝光它!”
“我……”楚飞仰起头来,怔怔的看着薛仁贵。
薛仁贵的眼神,史无前例的变得慈祥,呵呵的轻笑:“犹豫什么呢?你肯定饿了。吃吧!”
“好……”楚飞低下头来,不敢再看薛仁贵的眼睛。
他现在那种眼神,比平常冷峻严肃时,更有杀伤力。
杀得楚飞心里一阵阵发酸。
“我吃……”拿起汤勺,楚飞尝了一口。真香,浓香!肯定是刚做出锅,薛仁贵就送到家里来了。
薛仁贵满意的哈哈大笑:“这就对了。吃光它,一点也不要剩。男人大丈夫,就是要能吃!吃得越多,越有精神越有力气。好,我还有事,先回衙门!”说罢起身便走没再回头,留给楚飞一个矫健如飞的背影。
‘叭嗒’一声,有什么东西落到了蛇汤瓷瓮里。
七叔摸着胡须呵呵直笑:“傻小子,看你那点儿出息。”
楚飞飞快的轮起袖子来抹了一把眼睛:“没、我没!……我就是高兴、我激动!哦不是,被这热汤熏了眼睛!”
七爷连声呵呵的笑,摇了摇头,颇有感触的轻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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