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中传来一阵狼嚎,正准备大开杀戒的人狼们停手,向着声源疾驰而去。不出十分钟,方圆十公里再看不见一头人狼,它们就如出现时那般神秘地消失无踪。
满身伤痕的斐流用剑强行支撑起身体,大口喘气,高声道:“活着的,就给我个动静!”边清点伤亡,斐流一边疑惑,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它们离开?
只要再几小时,这个城中将再无活人,明明大占优势,它们为何要撤退?
斐流一瘸一拐地走下城墙,浑身是血的露灵领着一群传教士赶来。斐流大惊。“女王大人,您怎么了。”
“没事,只是别人的血。”露灵淡淡地回答,“我还想问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那群怪物突然就走了。”
斐流顿时心宽,倒在地上,头一歪,缓缓地闭上眼。露灵连忙让传教士抢救他,传教士凑过头侧耳倾听,摇了摇头。“不可能!”露灵一手推开传教士,刚打算亲自施救,却突然住手。传教士所听的她也听到了,那是斐流呼呼大睡的鼾声。
数天之内,人狼一直没来进犯,但援军却也同样没有出现,国王的神色一天比一天凝重。要么是国内的活人都被杀光,要么是他们已经被人抛弃,无论哪一种可能都不是好事。
他们不能一直待在这个孤城中,在伤者能够行走之后,他们开始了向北面进发。计划先抵达首都,然后再将露灵与斐流送回国。对前景,每个人都抱乐观的态度,包括斐流与露灵。
出现这种怪物,明显敌人是神。斐流以前并非没有见过这样的怪物,那就是白若的血所化成的龙。
虽说斐流曾经把这个事告诉给“神灭”,但“神灭”绝不可能与神合作,制造出这种怪物。若说是另有神察觉此事而制造出它们,却也不太可能。如果这种东西当真能成为进攻的主力,白若早就将其投放战场。
它的不死就是最致命的缺点,以神血为源的怪物如同神的分身,每复活一次就要抽走神的神力。虽然比普通人类强大,但它比起神来要弱太多,会被其神轻易击杀。派这种东西出马攻击神,等于白白浪费神力。即使到时收回它们,损失的神力也不会回来。
那么,那天晚上怪物的突然撤退就只能说明白若来了。敌神不得不收回自己的血,以免成为自己的弱点。若是如此,白若找到他们就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一想白若就在这片国土上,斐流与露灵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安全感,斐流自己大概也没察觉,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成为白若的信徒。露灵更感觉一丝甜蜜,白若果然还是担心自己的安危,并又一次救了她。
沿途所经皆一片焦土,断壁残垣,十室十空,满地血迹。举目所见,草木牲畜全无,如蝗虫过境,不留半点可食之物。水源之边亦留有人狼的足迹及排泄物,露灵劝戒众人不得接触,以免染上疫病。所幸雨季将至,只要撑过这一段时日,便可不用担心缺水。
粮食却是一大难题,临走之前,为求便捷,未携多少粮食。路过第一个被屠杀的村庄时,他们本可回头,却只道再前进数日便有人迹,在歧路上越行越远。不过数日,粮食便消耗大半,露灵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只能限量供应,自国王到平民盖未能免。
头一次限供之后,露灵去找斐流,埋怨道:“你是带兵打仗的军人,竟不知粮草之重要?当初走时,为何不提醒一声?”
斐流苦笑回答:“我从未带过超百人的部队,也没有远征的经验。当年随圣军攻打阳,却是有神在,每日施放一个神术便一日不饥不渴,哪曾带过半点粮草。时间一久,却连我也忘记这事。”斐流虽勉强可跻身于白若亲信之列,白若却从未予以军中重任,可谓知人善用。
露灵忽想起一事。“粮食有限,人都有私心,你要派可靠的人严加看管。”
斐流索性便自行守在粮车旁,不许任何人靠近。若是换了别人,可能他人会不服,英雄斐流亲自出马,便无人怀疑他会徇私。
斐流的确不会徇私,却会偷懒。入夜后,见四野无人,斐流倚着粮车便睡了起来。他倒不信,有屠龙的英雄在此,谁敢来偷东西。他不知有两个不信邪的人躲在暗处,一早就盯上他。两人正发愁无从下手,见斐流合眼,不禁大喜过望。
待了片刻,风中隐隐带来斐流的鼾声。一人正想上前,却被另一个拉住,另一人捡起一块石头,扔到斐流身边,看他是否会被惊醒。
自然,斐流照样睡得死死。
两人这才放心,蹑手蹑脚地绕过斐流,在粮车中找起吃的来。直到偷完,斐流还是一无所知,像死猪似的。两人暗笑,大摇大摆地离开。正走着,一人脚一扭,摔倒在地。正是那丢石头的人,他太过得意忘形竟被自己所丢的石头绊倒。斐流当即惊醒,这两人一个都没跑掉。
待闻讯赶来的众人扯开两人的面罩,不禁一愣,他们竟是国王的亲信。原来国王对于限量供应颇有不满,但见同样被限的露灵毫无怨言,只得忍了。向来尊贵惯的国王哪里吃得起这样的苦,又不敢公然与露灵及民众做对,便让左右亲信于夜中替他偷东西来吃。第一次出手,便被斐流抓住。
两人一口咬定只是自己想吃,明眼人却都知道其中真相,却又不能指责国王。斐流只有狠狠打了他们一顿,便放走他们。
回到国王处,他们见到国王,便放声大哭。国王忙说:“真委屈你们,让你们遭这样的罪。”他们却回答:“小的不为自己哭,而是为您哭。您是这里的国王,却是外来者在掌权,丝毫不把您放在眼前,就连吃个饱饭也不能。一想这个,小的就不禁心酸。”
国王原本就有这个心思,被这两人一说,顿时火起。当即就跑出营帐,去找露灵。此时众人还未散尽,露灵也在人群中。一国之君竟做起偷盗之事,难免有些人不满,抱怨四起,有人对露灵说:“比起您来,我们的国王可真是差太远了。”
露灵还未回答,国王便暴跳如雷,走到人群中,怒道:“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国王!竟说一个小丫头比我更强!你们可是想造反不成!从明天开始,你们一个也别想有饭吃!”他指着与露灵说话的人,叫道:“来人,快把这人给我拖下去砍了!”
那人大惊之后,躲到露灵身后。士兵踌躇着不愿动手。
国王怒意更盛。“你们这群废物!”他对着两亲信嚷道,“把他们统统给我抓起来!”看样子,早已忘记是谁把他救出生天,又是谁保护他至今。
“你闹够了没有。”露灵冷冷地说道。“我没工夫去教导你为王之道,这么大年纪却还这么幼稚!只不过是个小国的国王,就敢在我面前如此嚣张?”
国王当即觉得一股寒意袭上心头,没料到平时温柔可人的少女在此刻竟有如此的压迫感。
很多时候,看见露灵的人都忘记她其实是一国之君,统领一个人口过千万的大国。如果没有国王的威信,何以服众。原本数日没有白若的消息就已经让露灵够烦心,此刻又跳出个国王来,充其量只配当一个属国,这样的国王竟也敢在她面前放肆,她不免大发雷霆。
国王一时竟说不出话,众人明显站在露灵一边,他这才发现自己有多么势单力孤。他想反抗,却害怕;想逃避,但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他脸一阵红、一阵白,最终一咬牙,说道:“我再不待在这里了!这是我的国家,我用不着靠你们!”
露灵淡淡地说:“行,愿意跟这位国王走的人,自己去拿粮食,能拿多少算多少。”
两个亲信犹豫了一下。随着国王走了,除了他们,再无第三人。
望着三人的背影,露灵心中冷笑:“若你肯留下,还能当个傀儡国王,你这一走,这个国家我便收下了。”
国王与两个人向着最近的城市走去,同露灵的方向截然不同。没走多远,他便后悔,只是碍于面子而不愿回去,只把气都撒在两人头上。翻过一个山头,他们突然听见马蹄声。人狼是不可能骑马的,只能是人类。
他们立刻扔掉行李,不顾一切地向马蹄声传来的地方跑去,边跑边大叫。越近,国王便越激动,这是他的军队。见到国王,军队的士兵又惊又喜,齐向国王奔来。
国王不禁感动,这才是忠诚的子民,与被露灵迷诱的愚民完全不同。他下定决心等会一定要让露灵知道他的厉害,在这个国家里封杀白若的宗教。
一名骑士跑在最前面,把其他士兵远远甩在后面。他跑到国王面前,激动地问道:“你真的是国王吗?”国王此时也无暇去计较他的无礼,只道是过去激动所致,连声回答:“当然,当然,当……”
国王的头被骑士一剑斩下,他最后听见的便是骑士兴奋地自言自语:“太好了,被我抢到手了。这回王子殿下定然重重有赏。”
两名亲信吓得魂不附体,他们竟看见军队中混杂着几头人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