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的阴气都汇集到斗场中来,林子里一片氤氲。山间阴气分为山野灵秀之气和死者亡魂的灵气,前者增加修道者的精力,后者补充修道者体力,道家在这两者补充之下,炼气之时固然可以事半功倍,而对敌之时也有极大的助益。飞扬与那如来金身相持良久,体内仍是热气蒸腾,毫无败落之相,再过一会,似乎对方力道微减,更加轻松。
那金身如来不想对方如此力长,一时间拿对方不下,似乎略感焦躁。过了一会,见飞扬面色红润,掌心的劲力居然越来越强,心下骇异,喝道:“师弟们,炽烈真气!”
那巨掌渐渐变得通红,飞扬只感觉掌心里犹如推着一个烧得通红的炉子一般。心想:“我早已脱胎换骨,体内已不存血肉之身,你这真气再烫,对我半点用处也没有。不过这手掌象一面火墙似的挨在身上,让人倍感难受就是了。听说金土相克,我如今倒要试试这些和尚们的成色。”这么一想,手上便在加力,道家真气瞬间挪移了一个方位,那金身只觉脚底猛然松动,一大片泥地已然陷空,他本是盘坐在地上,这一下双腿已有半截入土。
和尚们心下骇然:所谓金土相克,如来金身乃是虚身,一旦埋入土中,光芒必然被土壤掩盖,威力只怕只能剩下十之二三了。急忙默念梵唱,把法力催动到极致,同时送开‘吸字决’,想要挽回颓势。飞扬冷笑一声,掌上加力。金身的盘座已然没入土中,在飞扬的巨大压力之下,哪里能移动得分毫,正所谓退无可退。过了一会,金身的巨大腰身已埋入了土中,全身金光大暗。飞扬见对方手心劲力锐减,此时将三人整个埋入地下,也是轻而易举,便算是活埋了三个和尚。只是不知道对方根底,不好贸贸然杀了。
心下正在盘算,一阵西风吹过,只听西边崖上一人厉声喝道:“鼠辈住手!看吃我这一掌!”这声音极是浑厚,听起来豪迈悲凉,隐隐然竟有些耳熟。那人从崖上猛地一纵,全身跃在半空,这一跃居然横跨数十丈,一片密林尽数被他越过,借着身形下落之势,掌势如风,朝飞扬直击过来。
飞扬大喝一声“咄”,一股元阳真气排山倒海而出,那金身金光立时破开来,一片黯淡之下,两个和尚趴在地上,气喘如雨,而那大和尚虽然仍旧盘坐在地,脸上却变成了金紫色,显然消耗过大。飞扬听得侧面劲风呼啸而至,从这声势之中已听出来人的修为,冷笑一声,转身接了一掌,这人的掌法势头凄厉,劲气中隐隐含着血光。飞扬心中一动:这掌法竟依稀似曾相识。
两人一合即分,飞扬看着面前的男子,只见他一身火红的装束,面色铁青,一张脸上长满了虬髯。略一思索,已想起这人的身份来:这正是初来五台山时交手的赤衣客!
赤衣客上次和他娘子找极乐道人寻仇时,飞扬曾与他有一面之缘,虽然此人盛气凌人,又是满身戾气,却是光明磊落,不失为一条汉子。飞扬心想:“今天怎么这么晦气,逢人见到我都要叫鼠辈?嘿嘿,别人嘛也就算了,这赤衣客乃是熟人,当初还是我放他一马才得以逃脱,怎么见了我也……”
赤衣客接了飞扬一掌,只觉一股真气力道绵绵,自己的血手印竟然如同泥牛入海,心下不禁感觉奇怪,又见师兄们都被打在地上,更是骇异。他端视着面前的少年,一副尖嘴猴腮的奸猾模样,无论如何也看不出身具奇门神功的样子。而旁边更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少年正在掘坑(飞扬的本体,哈哈,掘得入迷了),对这边打得热火朝天竟然一点也不在意,边上一个美艳的裸体女尸,脸上的神色显然死时极为痛苦。
这样的一幅情景,实在是怪异无比。
那挖坑的少年过来把裸女抱进坑里,念一个法诀把土掩上,走到另一个少年旁边,两人相视一笑,合为一人。
赤衣客心中一凛:“想来我修为比那极乐道人还高半分,怎么这个五台弟子这么高明?若对方有这样的人助阵,我等还如何取胜?若不问明身份,此心难安。”道:“阁下何人?为何与我师兄发生冲突?”
飞扬皱了皱眉头,冷笑道:“嘿嘿,赤兄忘性可真好,我等几月前见过面,现在就成了陌路人了…”
那赤衣客怔了怔,迟疑道:“在下想不起在哪儿曾经见过阁下……嘿!五台派中有阁下这般人物,想来是老天瞎了眼了!”
飞扬心中“哦“的一声,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还化着五台弟子的脸皮,而身上衣服也是道士服饰,难怪那赤蛇会不认得了。
飞扬仰天打了个哈哈,扒开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本来面目来。
赤衣客吃了一惊,“你……,原来是兄台你啊,难怪,难怪……”
飞扬笑道:“不错,一别将近一年,如今你妻子的伤该好了吧!”
赤衣客道:“蒙兄台挂怀,她早好了。哎,春秋眨眼便过,兄台的修为又上了一个台阶,直让人满心羡慕啊!”
飞扬听赤衣客称那和尚为师兄,心想他是一条蛇精,如何跟一群和尚同为宗派?心中疑惑道,“这些都是你师兄弟?”
赤衣客恍然道:“啊,还真的是忘记介绍了,哈哈,看来是不打不相识啊,”把那大和尚引了过来,道:“我们都是川东‘神舍门’下弟子,我虽然是山中野物,却从不乱伤人命,一次垂死在路边,师父见我可怜,这才救我于水火,使我经受佛法熏陶,化为人形。这是我大师兄蕴火僧,我师父火云头陀的本事,大师兄可基本都学全了。这位是觉禅,这位是觉悟。”
那大和尚道:“惭愧,在下未能学到师父半成的本事,在这位兄弟面前丢脸了!”接着几个师兄弟也互相见礼。
这些和尚是什么“神舍门”的一点也不奇怪,而这蛇精居然也入了“神舍门”,倒让飞扬有些诧异。
神舍门是一个亦正亦邪的派别,因是新派,人数还不多,但火云头陀对每位弟子都亲自传授,因此各个徒弟都不差,在江湖上也已经小有名声。神舍门偏属于佛家一脉,火云头陀闭门研究佛法,已多年不问世事,但却并不约束弟子们在江湖上走动。这次赤衣客与五台派的冲突,实在是为师门添了很大的麻烦。
飞扬看着他们师兄弟见礼的情景,突然想起:“啊,上次在武钢山顶与我拼斗的时候,这蛇精曾用了佛门的‘如来血手印’,当时就想到他应该与和尚门有联系,恩,这大师兄的修为也算是高了,比早间两个峨眉弟子又要高上一筹,只是如今五台派把峨眉牵了进来,这就螳臂当车了。想来峨眉派枝叶何等茂盛,这火蛇就算把所有师兄弟都找来,只怕也是讨不了好去……”
那和尚突然走过来,眼睛里带着疑惑的神色,望定了飞扬问道:“阁下可是风子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