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鹿子弘心底一片悲凉的时候,发现了一件更加令人绝望的事。
只见前方原野上又涌来了一大批队伍,来者绝对不少于三千,看那些人的穿着打扮,显然与山下的鞑靼人是一伙的。
有了这批队伍的加入,相信对方绝对可以用人肉战术一窝蜂地涌上来,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只是令鹿子弘没想到的是,那批鞑靼兵马到达山前,二话不说便和山下的鞑靼人打了起来。驻扎在山下的鞑靼人显然没想到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起自家人来了,一时间乱了阵脚,仓促间操起兵器自保。然而来者带着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滔天气势,不断地将驻扎山下的鞑靼人斩杀于刀枪之下。
听见山下传来战斗声,山上原本死气沉沉的将士们纷纷站了起来,自觉地操起了兵器,准备随时和敌人拼个你死我活。可当他们看到山下打成一片的鞑靼官兵时,全都傻了眼,不明白那些家伙怎么就自已人打起自己人来了。
弄不清状况的鹿家军将士选择了袖手旁观,心想着狗咬狗一嘴毛,最好你们双方拼个同归于尽,这样咱们就平白捡了个便宜。
双方正打得水深火热,这时有一位年轻的鞑靼士兵却冲出了混乱的战场,策马朝山上奔来。鹿子弘刚想让士兵们准备流石攻击,却见对方一把掀掉了头上的皮帽子,露出一头霜雪一般的白发。
“邑儿?”鹿子弘瞬间认出了来人竟是鹿邑,于是高兴地大叫:“是凌副将率人来援,全体将士听令,准备冲下去支援弟兄们。”
这时所有人都认出了鹿邑,骤听鹿子弘一言,顿时都欢呼雀跃起来。
鹿子弘率领众将士迎向了鹿邑,在山腰处,鹿邑跃下马背,单膝跪在了鹿比弘面前:“属下救驾来迟,还请将军恕罪。”
鹿子弘激动地扶起了鹿邑,连道了数声“好”,然后听鹿邑说了几句话,便率领所有将士高吼着冲下山去,加入了战场。由于鹿邑提前知会了所有人,左臂绑着白布巾的是自己人,所以鹿家军即使在忙乱中也不会认错人,很快将敌军打得溃不成军,仓皇逃窜。鹿家军积攒好些时日的怨气在这一刻全力爆发,又岂容他们轻易逃走?于是这些吓破了胆的家伙一个个死在了鹿家军众属的手下,及至最后,鞑靼兵逃走不足二百人,其余者尽数伏尸当场。
战后,鹿子弘和凌家兄弟商议了一下,为免夜长梦多,决定稍加休整便连夜启程,如此一来大约在黎明前便可到达己方驻所。
商议完,汇合在一起的鹿家军开始分工合作,一部分人负责包扎伤员,一部分人负责打扫战场,一部分人将缴获的物资整理装车,剩下的则合力将鞑靼兵剥洗好、还未来得及烹煮的牛羊肉切成大块放锅里炖煮。
等将士们全部忙活完,每个人都端了一大碗热乎乎、香喷喷的肉汤喝得头冒热汗,此外还有炖得酥烂的肉骨头、烤得香喷喷的羊肉可供大快朵颐,甚至还从一架马车上搜出了数十坛美酒,虽然最后分下来每人只分到了一小口酒,可这对于在天寒地冻的荒原里饥寒交迫硬扛了不少日子的将士们来说,世上还有什么比得上一碗热汤,一口老酒或者一张温暖的床更令人感到幸福?
吃饱喝足,天色也快暗了,大队人马很快整装前行。
此番歼敌三千有余,缴获的大批物资装满了数十辆马车,此外还有二百余头牛羊。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还缴获了大量战马,这些战马比中原普通的战马耐力更好,更擅长长途奔跑,且短距离奔袭速度也非常不俗,抗严寒能力也更强。
打了胜仗,心情愉悦;饱餐一顿,腹中熨贴。此时所有将士都一改多日来的萎顿,神采奕奕地昂首前行。
早在军队出发之前,鹿子弘就已经派人取了信物前往前方驻所交涉,或许要不了半夜便会有人前来接应。
果不期然,还没到半夜,鹿家军便遇到了前来接应的军队,而鹿子弘见到己方援军的第一件事,便是冲上去将最高负责人一脚踹了个狗吃屎,然后怒骂其见到烽火求援无动于衷,差点害得鹿家军全军覆没。
那名被踹者屁都不敢放一个,爬起来连忙解释说先前有鞑靼部落故意点燃烽火引诱我军前去自投罗网,以为这次又是敌人的阴谋诡计云云,气得鹿子弘又是一脚将他踹翻在地,然后破口大骂:“以为是敌人的阴谋诡计?你他娘的还能再找个更下三滥的借口吗?怕上敌人的当不会先派人前去查控消息?老子在山上困了好几天,差点没冻死饿死,你他娘的就拿一句‘以为是敌人的阴谋诡计’来敷衍老子?说,是不是姓赵的那龟孙子作的梗,故意要陷害老子?”
“这这这……这不能啊,赵大人对将军您一向敬重,怎会陷害于您?再说了,陷害一国之将,那是砍头的大罪啊,您大人有大量,可千万不能冤枉了好人啊……”
“是冤枉还是实情,我自会查个清楚,若是有人胆敢投靠外族,当一名卖国求荣的狗贼,不管他是谁,老子都会砍了他的脑袋,哼——”鹿子弘怒而拂袖,撂下一句“滚吧——”便翻身上马,勒马前行,再也不理地上那个点头哈腰,奴颜婢膝的家伙。
此际天上虽然见不到月亮的影子,不过暗灰色的云层中投下了些许光亮,半明半暗,在雪原的反射之下倒是可以让人清晰辨认前路。
雪原上除了纷乱的踏雪声,马车前进发出的吱悠声,以及牛羊不时发出的咩哞声,再无其他声响。这种大军前行秩序井然的状况,体现出了鹿家军不同凡响的军事素质。至于在前方带路的驻所官兵,则是被鹿子弘的气势吓的——连他们的佥事大人都被人家像踹皮球一样踹得满地乱滚,他们这些小兵算个屁,别一不小心惹恼了这位魔鬼将军,被人家一刀挥掉了脑袋了事。
天将放亮,鹿家军终于抵达已方驻所。这时鹿子弘口中那位“姓赵的龟孙子”已经叫人点着火把列阵道路两旁恭迎鹿家军归来。
按理说,那位赵指挥使大人论官阶和鹿子弘同级,应该有着自己的傲气才对,可此人一见鹿子弘便哈哈大笑着迎了上来,姿态放得极低,先是朝着鹿子弘行了一礼,然后说了一大通溢美之词,直把鹿子弘的神勇吹捧得天上有地上无。
鹿子弘被这家伙一通吹捧,感觉颇不耐烦,于是打断了他的话头:“姓赵的,老子来这不是听你这老小子吹捧来的,老子的兵马在大漠深处出生入死,多少日子没好生吃过一顿睡过一觉,你小子老在这叽叽歪歪的,是准备把老子几千兵马撂在这里还是咋地?”
“哎呀鹿将军说笑了,这哪能啊,这不,下官已经命人备了热水还有美酒佳肴,就等着弟兄们了。”赵指挥使似乎一点没为鹿子弘的无礼恼怒,脸上依旧挂着黏如蜜糖的笑容,亲自将鹿子弘迎了进去。
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又美美地吃喝了一顿,鹿家军众将士便在那位赵指挥使大人的安排下在呼呼大睡起来。鹿子弘则对安排的住处不甚满意,寻到那位前去接应的唐佥事住处,二话不说一脚将他踹了出去,鹊巢鸠占地住了下来,弄得这位佥事大人是欲哭无泪,却又敢怒不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