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里见状,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他火速熄灭了自己手中的光源,四周立刻回复黑暗,蓝线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这是干什么?干嘛把光熄了,我还要靠它找线索呢。”阿思急火地说道。
魔里完全不理会阿思的焦急,反而一脸严肃地看着她:“我希望你现在脑子发热想做的事不是我猜的那样,你有没有想过在这里发射那枚信号弹的人根本不是桑炫。你却这样急急忙忙,孤身来到小树林涉险?”
“这种追踪弹的特性本就不轻易为外人所知,那个人却还能利用它的特性留下踪迹线索,整个观塘庄,除了桑炫还有谁?”
“我看你是脑袋撞树上了,这是魔族边境,难保不会有其他懂这些的魔族人出现,凭什么就一定是桑炫?”
“感觉。”
“我他奶奶的真想打醒你!感觉?感觉是靠谱的吗?这是一个负责任的词吗?”魔里连脏话都忍不住飙出来了。
“桑炫下午的离开,布点时的缺席不是偶然。今晚抓捕八爪兽事关石姑娘生死。连我二哥都去了,偏偏桑炫缺席,我二哥他们还一点不讶异,说明他们早知桑炫有事去不了,所以在布防点上也没有安排他的位置。今晚发生的种种综合起来,你要告诉我发信号弹的人不是桑炫,也许,但这事一定和桑炫有关,我得要去找他。”
“那好。你凭什么去找他,你懂法术吗?遇到危险能自保吗?如果那条蓝线进入红海泥沼,你也要跟进去吗?”
“不懂,不能,是。”阿思一口气给出了三个答案。
魔里只当她在赌气,一副不以为意的语气:“一个凡人之躯,独闯红海泥沼,你在和我开玩笑吗?你知不知道那里有多危险?”
“我就是太知道了。如果桑炫真的进去了,我必须去救他。”
魔里一听,这小丫头仿佛是认真的,心里霎时对她的不知天高地厚,还要一意孤行有些火大起来:“桑炫法力高强,就算他真在红海泥沼,也用不着你操心。你这样贸然进去,还口口声声说救他,纯粹是在帮倒忙。”
“我父亲法力不高吗?当年不也差点因为瘴气折在里面。”魔里执意阻拦,阿思顿时也有些激动起来。
“你父亲?他进去过?”
“当年我父母年少骄狂,误入红海泥沼,受瘴气影响,法力全失,又遭到龙猓兽的攻击,性命垂危。若不是父亲他割开手腕,将血喷洒到我母亲身上,让龙猓兽不敢来犯,我们四兄妹也不会来到这个世上。他们后来虽强撑着走出红海泥沼,可父亲也因失血过多,差点没救回来。以此为鉴,我怎么会不明白那里有多危险?又怎么能不担心桑炫的安危?”
魔里微微一怔,顿时明白了向来谨慎的阿思在这件事上为何如此冲动:“难怪你对这件事这么敏感,焦躁难安,非来瞧个究竟。可就算如此,你又能怎么救桑炫?”魔里虽能理解她的想法,但还是不能认同这擅闯龙潭虎穴的行为。
“我的血变回紫色了。”阿思脱口而出。
“什么?”魔里脸上浮起一丝不明显的诧异,“这么快?”这后一句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阿思只道他不相信,急忙解释道:“自从上次在南岭镇昏迷后醒来,我的血就是紫色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病还没好,血统却这么快正常。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割破我手指看看。”说着阿思坚定地将手伸到魔里面前。
魔里见这丫头不像撒谎的样子,眉头却前所未有地蹙紧了。
“你不相信?”阿思急得要跺脚了。
“信不信又怎样?”魔里不仅眉头紧皱,语气也突然有些焦躁起来,“好,就算你恢复了冥族血统,不怕龙猓兽,我们就算,这是真的,可你也知道有瘴气,灵术高手闻了法力全失,手脚无力,你呢?别以为血变成了紫色,你就有精气源,跟灵术沾上边了,你还是一个普通人,进去立刻就会中毒身亡。”
“这不就是我跟你啰嗦这么久的原因吗?我要你帮我想办法,让我能不怕瘴气。”
魔里冷笑了一下:“呵,为什么他就一定要你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救,既然发射了信号弹,他的属下也能看到,交给他们处理就好,你何必闯这龙潭?”
“等其他人寻信赶到,早就来不及了。我现在真的没有时间和你纠缠下去,你就帮帮我吧!”阿思说着又往红海泥沼的方向看了看,着急万分。
魔里却坚决地转过身去:“不可能,我不会让你去送死,我闭着眼也能猜到你想用什么方法救他,那跟自杀有什么分别?”
阿思见魔里如此决绝,一股悲愤之情顿时涌上心头,她也不再恳求他的帮助,而是同样坚决地回道:“好吧,那我就直接进去,你还是为幽谷找个新主人吧。”说完拔腿就往沼泽里跑。
魔里知劝不住她,也不同她多言,只手轻轻一招,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数十条树藤,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将阿思翻转,绑得结结实实,动弹不得。
阿思知道挣扎没用,便也不动,只是咬了咬嘴唇,看着魔里,眼神异常坚定地一字一句道:“魔里,我不是在求你,我只希望你知道,桑炫救过我,不止一次,如果他出了事,我这辈子都不能原谅我自己,你想让我做的任何事,我都不会去做,幽谷能不能重见天日,找不找圣天翼,治不治我的病,于我而言根本一点意义也没有。因为我只会成为一个忘恩负义,而让余生都活在悔恨里的废物。”
魔里看着她从没如此认真过的样子,脑海有些失了神。阿思还是一副弱不禁风,随时会倒的病样,但是眼神里却有种别人无法撼动分毫的执着,这种执着,他曾在那个人的眼里也见到过,不管怎么和她闹,她看自己的眼神里永远有这样一种执着,执着地告诉他:天荒地老,绝不放手。
魔里默立了半晌,终于退让地叹了口气:“散。”
树藤尽数退去,魔里走到阿思跟前,在她额头上用手指比划了几下,低沉地说道:“避毒符咒,普通毒物伤不到你。我元气耗损严重,进去以后,也施展不开,全靠你自己了,想想你的亲人,为了他们,自己有点分寸。”
“我会的。”
魔里不发一言,默默化作一道紫光缩入了阿思腰间。
阿思摸出腰间的蓝灵珠,蓝灵珠发出比平时更强烈的光芒,足以让她看清地上的蓝线。
“我只能帮到这里了。”魔里的声音从蓝灵珠中传来。
“嗯,谢谢你,魔里。”阿思定了定心神,不停默念了几遍不要怕,便借着这光源,寻着蓝线,飞也似的地朝树丛深处跑去。
冬日的寒风从树林中穿啸而过,不仅让阿思两耳冻得发疼,那阴寒凄厉的风响更如同怪物嘶叫,让她心中颤栗。黄绿色的瘴气高高低低,忽聚忽散地浮在阿思周围,犹如薄雾般遮住了她大部分视线,若不是这“雾气”的颜色如此异常,时刻提醒着她有毒,若不是这是妖兽老巢,自己大半夜地还独自处在这儿,她的心情铁定不会是这样,仿佛一辈子的恐惧都集中爆发了。
阿思不敢让自己从奔跑中停下来,她怕自己一停便没了再继续的勇气,她甚至不敢往薄气遮挡的两旁看一眼,就怕看到她不愿见到的东西。于是阿思只得埋着头,卯足了劲,顺着在瘴气中仍旧清晰的蓝线一路狂奔。她在这条自己也不知道终点结局的路上跑了一会儿,突然被一声嘶叫给惊停了下来。
阿思骤止脚步,心脏狂跳,下意识地往嘶叫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几团颜色若红绸,在隐隐瘴气中仍鲜艳夺目的生物,正围着什么东西攻击。它们形如甲壳虫,只是体积放大了不止百倍。立起来比两人还高,全身皆为红色,艳丽非凡,且溢满光泽,如同会移动的火焰,完全符合阿思从母亲那里听来的特征,是龙猓兽无疑。
确定了怪物的身份后,阿思反而没那么害怕了,纵然它们暴躁不好惹,壳坚角利,立起来比房子还高,但是自己的血就是它们的克星。想到这里,阿思打定了主意,她将蓝灵珠放回腰里,深吸了一口气,便悄悄向那几只龙猓兽移了过去。她不确定它们攻击的是什么,她只为救桑炫而来,若是换了其他人,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去帮忙,生死攸关,阿思性格中的谨慎一直在提醒着她,在没弄清楚情况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阿思一边警惕地注视着正在混战的那一大团艳红,一边悄无声息地往那边靠,希望更近一点之后,能看清龙猓兽攻击的是不是桑炫。就在她离龙猓兽包围圈不到三十米时,离她最近的一头龙猓兽突然凄惨地鸣叫了一声,“轰”地向后倒来,砸得地面一晃,连阿思都觉得要被腾得悬空了。她站稳脚步,赶紧闪入旁边一棵树后,只探出半个头来查探情况。如她所见,那不知被什么力道掀翻在地的龙猓兽正四脚朝天,仰卧于地,想要挣扎着翻身,奈何背壳太厚,自身体积又太大,始终不得。它头顶的角被利器削掉了一小截,正往外冒着暗红色的液体,也许是这一击震慑了其它的龙猓兽,又或者一个同伴的出局打乱了它们的包围圈。剩余的龙猓兽暂停了对圈子中心的攻击,而是开始慢慢地挪动起来,似乎想要填补有了缺口的包围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