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是个什么境况，你们都很清楚了。敖启楠和阿思，我们只能护一个。”随谓一踏进房间，便反手关上门，直奔主题而去，”如果你们决定拔出日晖。我会想办法封死他的精气源，他使不出灵力，就算癫狂也不过凡体，掀不起大浪。”
“你有把握？”阿思眼睛一亮，心中希望陡生地问道。
“没有，只能尽力一试。即便成功，也得尽快解开，否则他的精气源就会遭受永久性伤害，再也无法驱动。”
“就和那……”阿思说到一半突然收住地看了看桑炫。
桑炫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便微微摆头，示意她不必介怀:”生于此间，何止料想过千百遍自己的结局，我们早有心理准备。”
阿思闻言，突然想起了大哥说过的话。
“生为王族或者王族身边的人，命就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阿思愣在那里，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心头只觉闷苦不已，很快眼睛就湿润了。
“我不会放弃治疗他，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会去试。”桑炫一看阿思这样子，就知道她在为那谨难过，于是将自己的打算说出来安慰这个心软的小姑娘。
岂知阿思不仅仅是为那谨的伤难过，回忆中的那句话最触痛她的，是这些日子接触到的每个符合前半句的人，似乎也真有什么神秘的命运推手在他们身上蒙下了后半句的影子，那种将发生却未发生的等待，那种必然发生，无法阻挡的所谓宿命，让阿思心里难以遏制地凄怆。
“我也会尽力帮忙。”随谓拍拍阿思，”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说说日晖，你们也都看到敖启楠发狂的样子了，他的情况比我想象中更严重，我本以为他体内只有一滴妖龙血，还想着即使发作起来也没什么大问题，可是崎山一战我才发现……是三滴，所以敖启楠才能喷出那样威力的火，也才会将那谨伤成这个样子。如果他的封印揭开，又将是天地的一大祸害。这点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你似乎已经替我们做好决定了？”云缺看了看随谓，没有表态，而是迂回地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随谓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难道我猜错了吗？我一个外人，蒙羞师尊多年教诲地说起来，心里的天平都在向阿思倾斜，何况你是她亲哥哥。”
“我……”
“你别说话。”阿思想要说的话被随谓绝决打断，”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就是有时我也痛恨各抒己见的原因。虽说每个人想法不一样，应该尊重。但也分情况，我们时间不多，就别把想法藏着掖着了，从我掌握的情况来分析，不救阿思，她极有可能会死，不救敖启楠，他只是发狂，还有一定机会被锁住。我想我的意见已经表达清楚了。就看你这个二哥是不是和我有不一样的想法了？”随谓话里的火药味浓烈起来。
阿思知道这是随谓在为云缺那带着怀疑意味的问题生气，虽然在观塘庄的误会已经从表面上冰释前嫌，但随谓一直告诉她，众人对他的信任不会那么容易回来。阿思起初还以为是随谓想得太多，今天云缺的态度倒是证明是她自己太笨。
“云缺是阿思的亲哥哥，自然处处为她着想。”桑炫及时开口缓和气氛。
这一语双关，既为云缺刚才的问题释怀，又表明了云缺在日晖这件事上的态度。想到云缺这一切都是出自关心阿思，关心则乱，随谓也没那么计较了。
阿思见随谓表情缓和了些，就在桌下用脚踢了一下云缺。云缺脚上受力，偏头一看，阿思正对着他挤眉弄眼，示意他向随谓说两句好话，弄得他是哭笑不得，只好对着随谓轻声说道：”抱歉，我刚才的话欠妥。你说得没错，从我心里面来说，自然是更愿意救阿思的。”
“算了，我又不是小气的人，知道你向来护这个妹妹。只是这件事，要怎么向你另外一个妹妹解释。”
“云裳。”云缺念着她的名字，忍不住叹了口气。
阿思也默然地垂下了头，她从一开始得知日晖的真相时，心里就被一块大石头压住了，她不想恩人哥哥有事，也知道自己想活下去。天人交战，苦不堪言。而她的三姐是让这块石头重如千斤的最主要因素。如果自己有事，父母该如何承受，可如果敖启楠有事，三姐又该如何承受？每每想到这些，无以复加的愧疚感几乎把她逼到窒息。
正当随谓要再说下去时，门外传来珞珈有些急促的声音。
“三公主，你怎么来了？
“让开！”
“公主你就别为难我了，二殿下他们在里面谈正事呢。”
“我就是要去听他们谈正事！”
话音刚落，门”嘭”地一声开了。云裳脸含隐怒地站在门口扫视了一圈屋内，最后将目光停在云缺脸上。
云缺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她：”进门不知道先敲门吗？这是最基本的礼貌，亏你还是个公主。常年不回家，公主的仪态都忘完了吗？”
“二哥，你们是不是已经作出决定了？”
云缺微微一怔，很快平静如初：”你在说什么？”
“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又不是傻瓜。你们一直在谈论他的封印，从崎山下来后又都愁眉不展，任谁都看得出有问题，我用读心术一探珞珈就知道了。”说着说着，云裳的眼睛便泛水光了，声音也开始哽咽，”你们已经选好了是吗？现在还想瞒着我……也就是……选了救阿思，对不对？”
云缺自知早晚都要面对，便走到云裳身边，按着她的肩：”情郎可以再找，妹妹只有一个。二哥希望你能明白。”
“不，不，不……”云裳打开云缺放在她肩上的手，摇着头退了几步，”启楠在我心里和妹妹一样都是唯一的，除了他，我谁都不想要。”
“那你让二哥怎么办？你站在我的位置上想，是救血亲还是一个外人？何况随谓说了，没有圣天翼，阿思会死，敖启楠拔掉封印最多癫狂，并无性命之忧，我们找到圣天翼后，还可以想办法将他的妖力封回去。”
随谓朝着云裳点点头：”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如果日晖就能封印住妖龙血，圣天翼应该也可以。”
云裳听着他们似乎已经铁了心的话语，眼泪潸然而落：”你们都说了他会癫狂，他还会认得我吗？还会记得我们之间的一切吗？”
“说实话，我不想骗你，三滴妖龙血，三滴……”随谓低叹了口气，将头发烦躁地揉了又揉，”你没见过敖启楠发狂的样子吧？一滴血足以让他狂暴难自控，三滴血，别说你，他连他自己是谁都不记得，将会彻底失去和外界的意识联系，只剩下最原始的杀戮与血腥。”
“什么？”云裳闻言，一脸不敢置信地踉跄着向后倒退了几步，直到背撑着梁柱才站稳了，接着她便伤痛欲绝地哭泣起来，”为什么？为什么启楠要受这种苦？为什么……我不可以失去他，我不想我的孩子一出生便没了父亲在身旁。”
“你说什么？”云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连一旁的桑炫神色都有微异。
“对。”云裳止住哭，直起身来，满脸泪水地看着云缺一字一句道，”我有了他的孩子。”
屋内死寂一般地沉默，就连阿思此时都不知该找什么话题去分散大家的注意力，这件事实在太震撼，遑论处于这样敏感的时刻，就是在平时，三姐突然告诉大家她怀孕了，大家都得震惊不已，何况这又涉及到日晖能不能拔除的选择，该怎么办？该怎么办？阿思觉得自己的心已然乱到极限，这辈子怕是不会再出现比此时更难的选择了。
“孩子我们会养。”阿思耳边突然响起一句平静得她不能想象的话，惊讶之下，她便转头看向说话的云缺。
云缺脸色出人意料地异常镇定，他轻轻说完这句话，就盯着云裳的眼睛看了须臾。云裳看着对面那人眼睛里散发出的蒙蒙紫光，开始有些头晕，当她觉得自己周围被一片迷醉的紫光环绕时，心下发凉，便身子一软向地上滑去，云缺眼疾手快地将已经昏迷的她搂入怀里，朝门外招呼了一声。
“珞珈。”
珞珈领命跑入房内：”二殿下。”
“你骑上碧玉麒麟，立刻动身，将三公主送回冥界，并告知陛下……她怀了身孕，情绪很不稳定，要好好看护。”
“是，属下一定会将三公主平安送回。”说完，珞珈从云缺怀里将云裳抱过来，一个闪身，便已消失在众人眼中。
“二哥……”阿思盯着云缺望向门外的背影，声音有些犹豫地叫了他一声。
云缺转过身，眼神复杂地看了看阿思：”有些事总要有人做的。”说完，拔腿便朝门外而去。
阿思也想跟去，被桑炫伸手拦住：”不看为好。”
阿思看着三人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去往敖启楠房间的路上，终于忍不住站在原地伤心地抽泣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