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白光划过,落至广场中央。
月光之下,一人身着儒衫,手握古剑,端立当地。气度闲雅,却又威严毕露,实有宗师气度。此人正是华山掌门风荡云。此刻他背立华山大门,目光投向华山周围茫茫群峰,身上灰衫无风自动,紧握在手中的“七犀”古剑感觉到主人心中的战意,势要立即破鞘而出,斩妖除魔。
“哗……哗……”之声响过,华山弟子如潮水一般涌入广场,手持长剑,紧紧护在掌门周围,并将妖瞳三人围困在其中。但见这些弟子动作井然有序,不慌不乱,名门大派,自有法度。
亥时刚至,箭已在弦。
月夜下杀气如霜。
待众弟子已经站好阵形,风荡云这才转过身来,饶是他处变不惊,气度过人,这刻也不由得嘴角一阵抽动,显是动了真怒。“华山剑派”牌匾竟然被毁至如斯,这刻正摇摇欲坠。
风荡云一脸铁青,只怕比之青蛮的脸色也不逞多让,他沉声道:“他沉声道:“三位来我华山,预欲何为?”如若不是知道眼前这三个妖怪实力非同小可,只怕早已命门下弟子将其剁为肉酱。
妖瞳冷冷道:“杀人!”声音并不大,但华山众弟子却感心中一寒,如邪气入体。
“哈哈……好!几千来,你还是第一个敢公然在华山派门前叫嚣‘杀人’的!妖孽,就让我看看你等有多少斤两。”风荡云仰天大笑,不惊不惧,心下暗道:“就让这不知死活的妖孽先替‘妖星’试试‘周天剑阵’的威力,补短取长,到时候就算那‘妖星’找上门来,也要叫它魂飞魄散。”
风荡云沉声道:“华山弟子听令,周天剑阵!”
长剑翻飞,人影交织。
华山派众人之中,除风荡云外,余人都踩着一种奇特的步伐,迅速移动身形,站定星位,组就剑阵,将妖瞳三人紧困其中。满脸狰狞的青蛮舞动手中的修罗爪,叫嚣道:“华山派的小狗们,大爷我要大开杀戒了。”
青蛮的话还没未说完,夜空之中突然劈下一道强光,刺得人难以睁目。“叮……呤……”一阵声音响起,竟然是那强光劈下之后,千剑齐鸣。抑扬顿挫,如清溪流泉,又若空旷天籁,鸣响不绝,天地中的肃杀之气顿减。
周天者,周游天境之称谓,穷尽人、乾坤、宇宙之奥妙。
周天剑阵,确有夺天地造化之功,以阵法星位引动宇宙星力,以剑共鸣,生空灵澄净之音,驱除煞气,先声夺人。
随着那空灵之音响起,身在剑阵中的华山弟子的长剑上同时冒出一道一尺有余的白色剑光,剑光顷刻又被无以匹敌的星力连成了一片,交织组成了一个圆形光幕,若同一个流光异彩的光罩,将妖瞳三人罩在其中。光罩之中尚有如星光般闪耀的光点,那便是华山诸弟子催动的剑气周天剑阵,引宇宙星辰之力,合千人剑气,终成罗网。
七犀古剑不知何时已然出鞘,风荡云也已腾空而起,悬于周天剑阵组成的光罩之上。镇定自若,指挥着门下弟子,催动剑阵运行。
“轰……隆……”一声巨响,从光罩上空传来,震耳欲聋。
光罩之上突然白光流转,发出“滋……滋……”之音,一道眩目的电光横空出现在三人的头顶上方,疾劈而下,势如银矛贯空。
灼灼电光之下,天地已如白昼。
周天剑法参天地之威,引天雷之妙。风荡云的脸上升起了一丝得意的冷笑。三界众生,无论道、佛、魔、妖,凡被天雷击中,势必魂飞魄散。
妖瞳未动,只因为这阵法,这天雷,还根本不配他动。周天剑法虽然已参天地之威,但是比起碧海潭中的玄天伏魔阵,尚有一段距离,这千余华山弟子的功力与那七个道人相比,更是萤火与皓月之分。
待那闪电劈至头顶一尺之际,一道血光自妖瞳掌中突地电射而出,迎上白色闪电。红白相击,响起了一声极其沉闷不舒服的声音。声波激射,传入四周催动阵法的华山弟子耳中,让人心烦意躁。一股邪异烦躁之气突地从阵中传了出来,风荡云首当其冲,心神一震,差点就从空中栽了下来。
“转坎离,变周天!”风荡云大声喝道,七犀古剑发出一道耀眼的剑光融如到周天剑阵所成的光罩之中。
光罩再亮。
众弟子也低声应道:“转坎离,变周天。”转换脚下星位,全力催动阵法运转。“轰隆”之声再次响起,威势更胜刚才,然而此刻催动阵法的弟子却再无复刚才的信心了。五道紫色电光张牙舞爪,怒劈而下。周天剑阵似也已然发怒,势要予阵中的三妖最凌厉的惩处,将他们五雷轰顶。
“啊……啊……”一阵悲沧的嘶吼声突地响起,一波高过一波,漫天悲意穿透飘渺夜空,流向天地四野,顿升凄凉。正是妖瞳仰天嘶吼,似要告知邪瞳,地狱的轮回终于开始!妖瞳飞身而起,迎上那光罩上当头劈下的五道闪电,大声喝道:“摩伽血刀。”掌中一团血光暴射而出,化为一柄血刀的模样,被他紧紧握在右手之中。
刀、电相交,强光入目,天地皆白。
妖瞳手中血刀已然破开闪电,往光罩顶端挥刀划去……刀未至,刀中戾气已至,阵周之人如堕地狱,四周鬼气森森,张口欲噬.。
“吱……叱……”一声长响,如利刃划破陶瓷之声,撕心裂肺。一道血红的裂痕惊现于周天剑阵的光罩之顶。
风荡云突感煞气入体,抵御不及,无奈之下,“噗……”喷出一口鲜血,借以化解摩伽血刀之中的凶煞之气。
点点鲜血,洒落至周天剑阵的光罩上,发出淡淡的红光,然后渐渐消失不见,如同镜湖面上的点点涟漪。
一股不详的预感笼罩在华山弟子心头,陡见掌门受伤,纵然心忧如焚,他们仍不妄动,阵形丝毫不乱。
青蛮大声叫道:“华山老狗,知道我主人的厉害了吧。怕的话,就赶紧跪地求饶,大爷给你留个全尸……”
风荡云飘落地面,脸色苍白,并不为之所动,缓缓抹去嘴角的血迹,见妖瞳手中的摩伽血刀一明一暗,诡异邪气,如同正待噬血的恶魔。缓缓地道:“走乾坤,灭周天。”
话音刚落,风荡云手中的七犀古剑“嗡”一声,剑光大涨,闪烁不定,显是功力催至极点。白光闪耀,风荡云运剑腾起,飞至光罩顶端,但见他脸色越来越苍白,而手中剑光却越来越亮,仿佛已经凝聚了全身力量。
突地,他大喝一声:“灭周天。”运起手中的七犀古剑,全力往光罩刺下。人影再闪,华山弟子也在瞬间变换了所站星位,亦同时举剑向周天阵的光罩全力劈了去。
剑光大作,明月失色。
但华山众人分明不是在催动剑阵,他们竟要自毁剑阵?难道他们竟然疯了?在全力刺出一剑后,风荡云身形暴退。刚才的一击看来他耗力甚多,退后的身形竟然有丝丝慌乱,但他的脸上竟然泛起一丝笑容,疯狂的笑!
华山弟子也突然如退潮一般,不断远远地退后,再退后。
“轰隆”惊雷乍响,地动山摇!那惊雷不是来自天际,而是周天剑阵爆裂所至。灭周天,竟然是要以周天剑阵为媒,引发星力、剑气一齐爆发,毁天灭地。
轰隆之声如潮水一般,回响在此间天地。
炙裂的光芒瞬间爆炸,天地之间,如同白昼。万千道耀眼夺目的白色剑芒出现在妖瞳三人上空,夜空中响起了“嗖……嗖……”地破空声。凌厉的剑光铺天盖地,锐啸着,如九天银河之水,倾泻而下。漫天剑光飞至而来,妖瞳额间邪目猛然睁开,放出一道又一道血光,往空中射去,似要与那倾泻而下的剑雨一较高下。手中的摩伽血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奇异的轨迹,往空中劈去,似要割破宇宙虚空。一刀包含了天地至理,无法道尽其中玄虚,亦无法形容出其中的霸、邪!
瞬间,万千道剑雨倾泻而至。
妖瞳凌空大喝一声:“血刀破天。”摩伽血刀全力劈下,一往无前。天之邪目爆发出的道道血光也循着那刀的方向,飞射而上。
豪光一闪而没。剑雨敛去。天上地下,一片死寂。
妖瞳那渊亭岳峙的雄伟妖躯出现在剑雨袭击过的地方,周围雪地布满了数之不尽的裂痕,显然是给漫天的剑气所割。然而那三人所立之地,竟然没有半点殷红,阵中三人毫发无伤。
寂静片刻之后。
“啊……”离周天剑阵爆裂之地较近的弟子们,突然睁圆双目,一阵阵血雾从自己的手臂或者腿上喷射而出,断口处正猛地喷着鲜血,四下飞溅;沉闷地爆裂声从自己的脑部传来,颅骨绽开,雪白脑浆四下飞射……鲜血迷蒙了他们的眼睛,也迷失了他们的心志。他们是如此的无助,无力。哀声遍野,此起彼伏。
妖瞳手中血光一闪,摩伽血刀已然化作一道血光回到他的掌中。同时天之邪目突地放出万道血光,一阵阵血雾从额间升起,道道血光竟如一个噬血妖魔,那些华山弟子的身躯就逐渐消瘦、萎缩,一身鲜血和精魂被天之邪目所吸,终化为一具干尸。
被血腥激起了自身凶性的青蛮这刻也在四周大肆屠杀着华山的一干弟子,微微的红光从他的双眼中泛出,喉咙中发出低声的吼叫,青蛮挥舞着手中的修罗爪,无比欢畅地劈砍、钩杀……
鲜血、断肢、脑浆,漫天飞溅!恐惧!恐惧写在了在场所有的华山弟子脸上。绝望!绝望的神情充满了他们每个人的双眼。
风荡云也不例外,看到自己身边那些受伤的弟子竟然一个一个如此惨死,七犀古剑在他手中不住的颤抖,他的嘴角剧烈的抽动着,脸色越来越苍白,默然抬起头,仰望苍穹……那妖孽,额间生着邪目,分明就是那重生的‘妖星’,可笑自己还轻敌,如今他已破了“周天剑阵”,魂飞魄散的却是我华山子弟!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血煞来的如此之快?
月光下,风荡云的脸上升起了坚决的神采。低声而决绝的声音从他的口中响起,“华山的列代祖师们……弟子风荡云无德无能,当此重任,却不能降伏妖魔,光大华山,还累及华山众弟子。就让所有的罪孽都由弟子一人承担吧,求祖师们庇护我华山剑派的众多弟子。”
风荡云面色一震,高声道:“华山弟子听令:火速撤退,各自逃离,保存实力。”
七犀古剑幽幽地哀鸣着,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剑光,势要随着主人,作出最后一击,绽放出最耀眼的光彩。
风荡云正要身剑合一往妖瞳射去,一只沉稳有力的手突地搭在了他的肩上,阻止了他的动作。
一只干枯而苍白的手。
亥时,终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