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缭绕的山顶,寸草不生,中间有一个碧绿的深潭,平静的水面,给人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孤寂。如同幻月那稀疏的眉眼间,藏着的隐隐伤痕。
箫升抬眼迎上幻月清幽的眼神,不忍拂其意,沉声道:“刚才你既然说天道无穷无尽,无遗无缺,包容万物,深邃至远。若要成仙成佛,超脱生死轮回,那不都是逆天而行吗?”
幻月道:“道生万物,万物俱是道。谁都知道家经书上‘道生万物’之意,却不知逆而推之,万物俱含自然之道。”
“万物俱含自然之道?我不懂你说的意思。”箫升摇了摇头,金色的瞳孔,流转着亮光。
幻月笑而不答,轻摇裙摆,走到箫升的面前,伸出纤细温润的手掌,遮住箫升的双眼。
箫升面对幻月这莫名其妙的举动,一时不知道如何反映,呆立着,一动不动。眼前黑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得幻月道:“给你看一样东西。”一阵清凉的触觉从眼前滑过,手掌离开。幻月白衣胜雪,浅笑着望着箫升,见他眼神不解的询问自己,朝旁边偏了偏头。
箫升寻眼望去:碧绿的潭水旁居然种着一棵玉兰树,临风从容枝子上长出了花骨朵儿,彻底的纯白,含苞待放的蓓蕾白白嫩嫩的惹人怜爱。
幻月遥遥地望着那棵玉兰树,道:“水月幻境本是寸草不生之地,却惟独有这样一棵带满了灵性的馥郁寂静的玉兰。水月幻境虽然没有四季之分,但却锁不住春之生命的勃发。”
“生命的勃发?”箫升望着玉兰安静细嫩的蓓蕾,自言自语道,总觉得这其中隐含了什么意思,可却看不明白,想不透彻。
幻月见他如此表情,默默的点了点头,挥动衣袖,双手舞动着曼妙的姿势,带出一股清风向着玉兰树吹去。只见嫩白的蓓蕾在风中轻轻的颤抖,一点一点细细的绽开,大朵的白色花瓣遍布树梢的间隙中,厚实的朵瓣,花颜素清,白得带骨,纯洁干净的露出诱人的幽浓。
箫升吃惊的看着这一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满树的蓓蕾就这样在风中盛开,仿佛还能听见细碎的花开的声音。满树盛开的花朵,称着褐色的树枝,没有一片叶子,那样的不协调。花瓣显得很是寂寞,如同一种绝望了的美丽。
又一阵清风吹过,玉兰花的花瓣,奋力的盛开到了极致,最后摇摇缀落……一片一片,如同翻飞的白蝶,花瓣在水面晃动着颤动的水影,划开一圈一圈的涟漪。
幻月轻轻的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俯身拣起了两片花瓣,一片递给箫升,一片捏在手里。然后看了一眼已长出嫩叶来的玉兰树——花谢了。
“箫升,花开花落间,你看见了什么?”
“我……我不知道。”箫升此刻还没从刚才的奇景中回过神来,表情傻傻的使劲摇头,不知如何回答。
幻月淡然道:“这棵树,是一个我曾经深爱的男人为我种下的。当年我为了他痴恋红尘,本以为我的痴心能够换回他的情深,谁知这段孽缘却让我独自在这水月幻境中过了几百年。”
“怪不得我总感觉你的眉眼间有说不出的忧郁,原来……你还在怨他吗?”
幻月摇了摇头,浅笑道:“箫升,你现在再看看这棵树,花开花落间,你看见了什么?”
箫升望着潭水中轻轻转动的花瓣,怅然道:“满树的花朵盛开时,就像是你满满的希望,现在凋零了,我只能看见满树的伤心。”
“错了。箫升,这只是一场花开花落。无关风月,无关感情,就是一场花开花落。”幻月顿了顿,接着道:“花开花落就是植物的自然之道。”
箫升苦恼道:“我好象被你弄糊涂了。”
幻月歉意的一笑,“也许现在给你讲这些,确实太早了,你还什么都没经历过,没有拿起过,怎能谈放下。总之,你记住,道生万物,而万物也俱是道。”
箫升那懂什么道不道的,见幻月不再讲这些让他苦恼的东西,连忙呵呵一笑,飞快的点头。
幻月显然也知道自己说的这些东西,箫升并没听懂,只得无奈的笑笑。忽又想起了什么,追问道:“你真的不想习剑吗?”
“不想。”箫升坚定的摇了摇头,恳切的回答。却又见幻月失望的眼神,心中不忍,试探道:“要不,就学学吧,反正学学也没什么不好,要是以后遇见坏人,说不定有派得上用场的时候呢。”说到这里,箫升心中猛的想起千览山大雪纷飞中,满山妖艳诡异的鲜血,捕狐猎人噬血的目光,不由的一颤。
幻月此刻也感觉到箫升心中的恐惧,诧异道:“你见过暗日妖星?”
“什么暗日妖星?”
“我感觉到你心中的恐惧,有一种血煞的妖异,这种感觉,很是强烈。 除了妖星还会有谁有如此的血煞之气。”幻月紧蹙着眉头,看着箫升无邪天真的模样,心中默默叹息道:“‘妖星现,天下乱’。这孩子身在狐妖界,怕是难免躲过此劫了。”
箫升见幻月紧蹙着眉头,想是事态严重,不由得也紧张起来,追问道:“仙姑,‘暗日妖星’是什么?”
听闻箫升如此称呼自己,幻月不由得一笑:“以后叫我幻月就行了,我现在的身份是一把属于你的剑。”
“好吧,以后我就叫你幻月。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什么是‘暗日妖星’吗?为何你提到这个名字如此的慌张,好象有什么很严重的事情要发生的样子。”箫升轻轻得翻弄着手中的玉兰花瓣,随手将它丢入潭水中,洁白的花瓣重重的落在水面,惊起圈圈涟漪。
幻月望着天际忽明忽暗的暗日星,沉声道:“相传妖王邪瞳,乃‘暗日星’转世,是天之邪目。本在十年前被正道人士所灭,天之邪目也被封印在‘镇邪道境’里。可最近‘暗日星’又惊现于世,传闻群妖在中原之外的北冥妖藏山招揽各路妖怪,以图灭正道、兴妖界,目前已聚集上万妖怪。”幻月仔细打量着箫升,接着道:“我刚才在你的恐惧中,感觉到了很强烈的血煞之气,你是不是见过妖星?”
“我没见过什么妖星,再说了,什么正道妖界的和你我又有什么关系?”箫升天真道。
幻月脸色一沉,叹气道:“乱世浩劫就要来了,箫升,你身处狐妖界,想要不受牵连,谈何容易。”
箫升听了幻月这一翻说词,眉头紧蹙,不由的担心起来,认真道“幻月,那该怎么办?要不,你教我习剑吧?你不是说,只有自己强大起来了,才能保护所爱的人吗?你就教我习剑吧。”
“恩。”幻月郑重的点了点头。转身望着玉兰树,眼神颤颤,自言自语道:“不知道西冥烙阴山的魔宫的人是否也开始行动了。”
碧绿的潭水悄悄泛着涟漪,涟漪中荡漾玉兰树的倒影,一圈一圈的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