阆凤山,千岚峰。
原本还是炎炎的夏日,半夜里却气温骤然下降。朔风冽,大雪扬。飞雪万里,剪玉飞锦。风寒如刀,大地如砧,似要鱼肉尽天下众生。
终于,风未定,然雪已歇。花已凋,然松未枯,生未绝。
此时大雪初晴,碧空澄雾,日色之下,互相依偎的紫凝和箫升在皑皑白雪之上映出两道亲呢、静美地清晰长影。
箫升注视着旁边的紫凝,睁着剪水双瞳凝望着落花潭残败的红花发呆:这参天古树,一夜之间红花落尽,然绿叶犹在,叶子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在日光的照耀下,积雪散发着金色的光芒。潭水还未结冰,上面烟笼着层层的白雾,潭水上尽铺着鲜红的花瓣,娇艳欲滴。有一种残缺破落的绝美,让人心疼唏嘘。
箫升扬起嘴角,轻声地问:“娘亲你怎么了?是不是在为这莫名其妙的六月飞雪而担忧呢?”
紫凝收回了投向远方的目光,用她纤纤柔指轻轻整理箫升被风吹乱的发鬓,将散落的发线轻轻的向后拢,顺势压在耳后,道:“娘没什么,只是心跳得很乱,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唉……许是我太多虑了吧?”
“娘,你想太多了,这千阑峰石壁高深,幽篁邃密,林障秀阻,人迹罕至,有众多异兽潜修其中,想定不知是谁修炼成精,天将劫数,渡其真身罢了。我们回去吧,娘,这风雪还不知要下到何时呢。”
紫凝蹙了蹙娥眉,展颜温柔一笑,点头道:“走吧!”
此时晴空中飘浮过一团翻滚地乌云,变化多姿。掠过太阳时,周际被阳光镶嵌了一道金边,显得奇诡而妖艳。映衬得峰上的冰雪,晶莹剔透,流光泛彩。
寒风渐强,林木中传来的“簌……簌……”的响动,雪落之声愈来愈大,那些已通灵的异兽们纷纷奔向自己的巢穴,他们都知大雪将至,却不知血亦至。
风更冽,雪更扬。
风雪瞬间覆盖了那两串清晰的足迹。此间天地,杳无生迹。
然这生迹了无之地,险峰奇岩之上。这漫天风雪之中竟然晃出了人影。
这人迹罕见之地,边陲野峰之上,竟然从狂风暴雪之间晃出人影来,且是四个,这怎不让人奇怪!但谁也不知这几个鬼魅般的身影是如何出现在这灵珍异兽的天地间,但看这四个身影完全不受风雪之阻隔,定然是名门之中的佼佼之辈。只是谁也无法猜度他们甘冒风雪到此蛮荒之地所谓何?
那四人皆是浅色素服着装,背负长刀,刀鞘雕饰华美,一望而知,必是宝刀无疑。四人并肩而立,风雪虽冽,却不能动其分毫,足见四人修为已颇有火候。
只听见一个少女的清脆声音道:“师兄,这便是武夷山境吗?果然是人迹罕至,御风飞行了大半日才到此处。只是这天气,真是的,这种事情干嘛非要派我们来。”
说话少女乃是斩狐山庄庄主祁天问之女,人称“大小姐”的祁锦文。此女二八年纪,倒也生就一副娇好面容,在乃父悉心教导下,刀法也小有所成。然此女虽出身名门,奈何被其母宠坏,身性调蛮,只因为他爹乃大名鼎鼎的斩狐山庄庄主祁天问,大家都让着她三分。
文易知道祈锦文是在埋怨带她来此苦寒之地,于是解下自己的披风,为她披上:“师妹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带你来这里的,唉……都怪这该死的鬼天气,师妹你身子娇弱,那能受这种冰寒,要是不小心冻着了,我不是成最奎祸首了吗?来,把这个披上吧。”文易的动作是那样的温柔,一如他谄媚得快要挤出水的眼神。
文易的举动让祁锦文感觉到有点受宠若惊,如果这些话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她也许不足为奇。可是文易不一样,文易是爹的得意帮手,年轻英俊,处世精明,前途无量。更重要的是,文易是爹娘心理早已暗暗相中的佳婿人选。祁家的两位小姐,大小姐祁锦文,二小姐祁秀琴,自小就对这位英俊能干的师兄芳心暗许。两位小姐表面上虽然相亲相爱,私下却在文易身上暗自争夺。而文易不管两位小姐如何爱慕,争夺,全都一视同仁,以礼相待,丝毫不动声色,让人琢磨不定。
锦文感动之余,她不忘温柔的一笑,娇羞地说道:“师兄你真好。此点风寒,师妹怎会禁受不起,师兄莫要过于担心。”
此刻被凉在一边的其他两人终于开口道:“大师兄,天色似是又要变了,我们还是早点去找那将妖孽擒获吧。”
回复到刚才冷峻地表情,文易沉声说道:“那妖孽此刻正在遭受天劫,哪里还有多少法力,必定是找个隐蔽之处,潜伏起来。所以只要找到其藏身之地,打它个魂飞魄散,那妖孽的元神自然湮灭。只是这孤峰中倒也有不少洞穴,如何分辨谁是妖孽的藏身之处,倒是颇费心神。不知到谢师弟和陆师弟有何高见?”
那谢冲霄和陆剑远还未来得及说话,锦文抢了话去,她不经意地说道:“文师兄,平日里你也聪慧过人,今日怎地犯起糊涂了。想这满山之上,不过是些凶性为褪的畜生而已,未免它们将来成了气候为祸人间,我们当然是要除妖务尽。”就是她这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就注定了这漫山灵禽的悲哀命运。
陆剑远一听,大小姐竟然要血洗这千阑峰,赶忙阻止道:“大师兄,我们修道之人讲究上体天心,天心仁慈,我们怎能造起这无边杀孽呢!”
锦文脸色一沉正要反驳,文易却抢先一步严厉地数落陆远道:“四师弟,师妹所言即是。想这满山之中,不过妖孽耳。虽未成气候,但如果他日为祸人间,那便是我们的过错了。况且如果应该你的一念之仁,让那狐王逃脱,那才是无边的罪孽。你乃堂堂的斩狐山庄弟子,除妖降魔,本是己任,怎能存妇人之仁。枉自师傅平日里如何谆谆教导于你。”
谢冲霄实不人忍见陆剑远为此事被其师兄重责,为他求情道:“大师兄,陆师弟亦是修道求善,才心存疑虑,至于除魔卫道,他向来都是当仁不让的。”
陆远亦识趣地说道:“但凭大师兄吩咐,那敢不用心。”
文易的脸越来越阴沉了,而锦文却是一脸的兴奋和好玩,那些野兽的生死存亡对于她来说,根本无足轻重。谢冲宵呢,心里只想着完成这件任务尽快回去向师父复命。只有那心中尚存一死善念的“陆剑远”满心踌躇,不知为何。
四人踏雪的足音,如同地府的催命符般,逐渐往山峰下蔓延开去。
血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