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抬头看时,却是那个胖墩墩的李员外带着赖管家正迈动着两条肥硕的胖腿飞也似地赶了过来,头上的帽子被旁边桃树上伸出的枝条挂落在地,可他全然都顾不上,一直跑过两人的身前,用门板似的身子将女儿的房门堵住,方才转过身子,气喘吁吁地说道:“两……两位公……公子……这……这是小女的闺房,还……还请留步。”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方巾连连擦拭脸上都快流成小溪般的汗水。
李员外刚刚从城外跟着赖管家急匆匆地骑马赶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见家人说这两位公子到后面来抓什么淫贼了,那李员外的脑袋里顿时嗡地一下,涨得象个烂熟的西瓜――有这均州城里两位最大的“淫贼”在这里,那些什么小淫贼就好比只会望着骨头舔舔口水的小狗狗了。叫他们去保护女儿,那还不如叫只猫儿看守咸鱼呢。当下什么都顾不上,带着赖管家飞也似地赶到了后院,就算是火烧了屁股恐怕都不曾跑得这么快过。
李马李驹对视一眼,心中暗道了一声可惜,没奈何,两人嘻嘻一笑,飞快地将那些铜鹤、还魂香之类的东西收到衣袖里面,李马冲李员外做了个揖,笑道:“小侄从不曾想世叔原来有这般敏捷的身手,看方才的架势,就算是军中那个号称“快腿王”的见了世叔也要甘拜下风了。”
李员外听了,心里暗骂道:“我不敏捷行吗?再迟来一会,我女儿可就成了你们这两个小畜生嘴里的羔羊了,我那便宜女婿也是你们两个想做就做的了的么?”心里虽然不爽,嘴里却是分外的亲热:“倒是老儿太着急了,早知道“江南双侠”在这里,我老儿何苦跑得如此匆忙,来来来,不如我们叔侄三人好好叙叙,几天不见,两位贤侄的风采又潇洒了不少啊。”
说着,紧紧拉着两人的手,往前厅走去,一边丢一个眼色给赖管家,示意他赶快把小姐给转移了。李马李驹两人笑嘻嘻地任那李员外将两人带到前厅,李员外松了一口气,吩咐下人将那酒席给摆上,要给这两位“侠士”庆功。等酒菜上齐,李员外端起一杯酒向两人敬了敬,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那位方相公…………”
话未说完,只见李马突然哎呀地一声,倒在地上抽搐不已,脸上汗出如浆,一边还从嘴里发出牛吼般的怪叫,李员外不由大吃一惊,忙凑上前去,只见李驹扶着李马焦急地说道:“坏了,我哥哥的老毛病发作了。”
“什么毛病?这……这……如何这时发作的?”李员外急道。
“他这病叫“贪狼烂桃花”,发作起来最是厉害不过了的,早先有一个老和尚给我哥看过,说是这病最是要戒内外伤,否则平时虽是百无禁忌,不过一旦发作起来,如不及时治疗那就有性命之忧啊。”李驹不由哽咽起来,“李世叔,你知道,我们老父对我们两人从来就没有下重手打过,别人都以为是溺爱我们,其实……其实,那是因为我哥哥他有病啊。”说着,李驹不由哭出声来,:“想世叔那个叫做什么宝儿的恶客竟下得如此毒手,您看,我们这手上、背上、可都是被那什么宝儿被毒打成这样的啊。”
李员外看着李马李驹身上袒露出来的淤青、血渍,这可是实打实的毒打之后留下来的伤痕,再说,听家里的下人讲,这李马李驹两人也不是完全不占个理字,要是这李马真在这里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以李然之那护短至极的脾气,绝对没有他李家的好果子吃。
一念至此,李员外不由颤声问道:“这……这等如何是好?”
李驹举起衣袖在眼睛上粘了粘,抽了抽鼻子哽咽着道:“这治疗的方法倒也简单,只是……只是……,哎,这叫我如何说得出口啊,世叔,你也不要白费心思了,我哥哥死后,就在你这里借个巴掌大的地方给埋了算了,日后我等也好有个祭拜的地方。”
李员外不由惊疑不定,要说不信吧,看他们两兄弟又不像是在演戏,要说相信吧,还不定他们提出什么匪夷所思的治疗的方法来,左思右想,正拿不定主意间,只见那赖管家走过来,在他耳边附耳说了几句,李员外不由心中大定,急走几步,和李驹一起托住李马,温言道:“不管是什么方法,只要能救世侄一命,就算是要我老儿的心肝配药,老儿也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
李马“感激”地看了李员外一眼,脸上又露出痛楚的神色来。那边李驹也停止了抽泣,他咽了口口水:“这治疗的方法么,既然世叔如此慷慨,小侄也豁出去了,我哥哥这命原是体内阳气太重,烈阳穿心,伤筋动骨,平时没有外力刺激也就罢了,一旦遇到内外伤痛,这贪狼烂桃花就立马发作,如果一柱香的时间之中没有阴气中和的话,只怕…………”
这下,李员外总算是明白过来了,这两人不单戏演得好,那算计人的本事也一点都不差啊,先编出一番滴水不漏的谎言让自己把话给说满了,到时候再提出要自己的女儿来“中和中和”阴气,那时自己总不能说自己女儿的贞节要紧,随那李马自生自灭吧?那样的话,李马打蛇随棍上,自己这个便宜岳丈是要做个十足十的了。他看着两人狡黠的眼神,不由暗自佩服自己见机得早。当下做出恍然大悟般的神态“哦”了一声:“原来是要阴气中和,贤侄何不早说,白白耽误了治疗的时机,哎,也是小女没福分,不然定叫她自荐枕席――方才听得后院有淫贼出没,老朽放心不下,已经吩咐下人带她到城外的别院散心去了,现在算来已经走了快小半个时辰了,马贤侄的病情这般沉重,又担待不起…………不如这样,我这府里有几个丫鬟还薄有几分姿色,马贤侄如不嫌弃的话,不如凑合着把那阴气给中和了,也算是老朽先送贤侄一房妾伺。”
李马李驹急转头看时,发现原来停在院子里的马车果然已经不知去向,料得李员外此言不虚,两人顿时傻了眼,这场戏原本是两人这些日子和门下那帮闲汉琢磨出来的,就算那方宝儿不动手,自己也一样会找手下来演这场戏的,原本以为可以做得天衣无缝,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那宝儿这么一掺和,不但自己白挨了一顿痛打,更是连蓄谋已久的计划都已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李马不由恶从胆边生,当下也再顾不得装什么“贪狼烂桃花”,腾地一下就从地上翻声坐起,拉着李驹向李员外微施了一礼:“世叔运筹帷幄,小侄深感佩服,方才心急,倒时忘了小侄家中还藏一些特效药,世叔的心意小侄心领了,我看还是回去好一些。这就先向世叔告辞了。”
“这怎么成,万一有个什么闪失,老夫岂不要抱憾终身了,来,我看还是先在我这里治疗的好。”李员外嘴上说得客气,脚底下却是丝毫未动。
李马强笑道:“这等陈年老病,小侄早有对付的方法,驹儿,咱们走。”说罢,冲李员外施了一礼:“员外请留步,小侄告辞。”说罢拉着李驹两人坐上马车向着知州府衙急驰而去。
马车上,李马摸着身上的伤痕,恶狠狠地骂道:“那个叫什么宝儿的兔儿相公,今天老子不剥光你的衣服把你扔到那死囚监里去,我李马的名字今后就给倒着叫。”
“啧啧,这么皮光肉滑的相公到了那死囚监里,怎么会有命活着出来,哥哥啊,这也未免太恶毒了吧?”李驹嘴里说得慈悲,脸上露出的却分明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这王八兔子,害我到手的鸭子飞了,我李马非把他整治得连他老娘都不敢认他。哼哼,看他那屁眼到底能支持多久。”
两兄弟在马车上计议着怎样去整治那方宝儿,到底是叫伊红院里的姑娘来陪他几宿,送他一身说不清道不明的杨梅大毒疮呢,还是直接给扔到死囚监里,让他尝尝真正做兔子的滋味。还没等两人想好,马车就已经停在州府衙门了,马车刚一停下,两人就直奔州府大牢而去,连回家给自己身上的伤口敷药都顾不上了。
刚进了二堂,就听见府里的刘教习迎了上来,见了两人赶紧道:“两位公子,方才知州大人吩咐小人在此守候,叫两位公子一回府上就马上到书房去见他。”
“哦?什么事这么急?……哎,刘教习,方才是不是曹参军来过?”李马赶紧问道。
“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知州大人只是吩咐小人在此等候两位公子,还请公子宽恕。”
“好了,这没你事了,你去吧。”抬手挥退刘教习,李马小声道:“这就怪了,爹爹一向很少管我们的,这次不知道又是什么事……难道是上次大闹望江楼的事被他知道了?不会啊,那小张子明明说这件事已经被他摆平了的。……难道是上个月喝醉了酒的那件事?也不对啊,不过是抢了两个破西瓜,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李马胡思乱想着。
“好了,好了,每次都是你在瞎紧张,管他什么鸟事,难道还怕爹爹吃了我们不成?”李驹不耐烦道。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书房外面,李马附在门上听了一会,依稀是自己的老父和一个老年男子说话的声音,李马顿时把心放了下来,“大概是父亲的某位旧交来访,老父叫自己过来多认识几个人,丰富一下人脉吧。”
两人在门外整了整衣服,将身上的伤痕遮掩一番,然后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只见书房内李然之正和一个约莫六十许的精神矍铄的老人相谈正欢,见两人走进来,李然之顿时把脸一沉,厉声喝道:“两个小畜生,还有脸来见我!跪下!”
两人何曾见过李然之发过这么大的火,对望了一眼,不由双膝一软,跪倒在了地上,李然之手往桌子上用力一拍,只把那些镇纸、砚台震得老高,他一手指着两人,颤声骂道:“你们两个畜生,不学无术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连诬陷忠良的事情也做得出来!当我大宋没有王法吗?当我李然之是个贪赃枉法的奸贼吗?你们……你们……”李然之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他突然抓过桌上的端砚,抬手用力就往两人仍去。
两人吓得一缩脖子,那端砚带着风声,呼的一下从两人头顶上飞过,撞在身后的门框上摔成了两半。李马李驹两人吓得脸色变得煞白,这砚台要是砸在两人脑袋上,那不死也得脱层皮,看来老父这次是动了真火了,两人连连把头在地上死命地磕着,嘴里连连说道:“父亲息怒、父亲息怒。”
旁边,那老者一把拉住李然之的胳膊,脸上都快急出汗来,他扯着李然之的衣袖把他拉着坐倒在椅子上,连声叹气道:“三儿,你这是……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个臭脾气。唉,孩子还小,知道个什么?你也真是,这万一打中了孩子,我看你下半辈子还睡得着觉不。”
李然之也是一时气恼,当年的火爆脾气犯了,也没细想,抓着什么就仍过去了,那端砚刚一出手,他就后悔了,眼看着那摔成两半的砚台,再看两个儿子一身的淤青、伤痕,脑袋上磕出的丝丝鲜血,那心顿时就软了下来。他挥挥手,叫两人不要再磕头了,又冲着旁边的老者赔罪道:“小弟教子无方,致使犬子做出这等大错,哎,也是他老娘死得早,小弟疏于管教,才令这两个畜生不知天高地厚,冒犯了贤侄,也不知道现在贤侄伤势如何?唉,要不是大哥及时赶到,我李然之九泉之下如何还有面目见大嫂啊!”
旁边的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当年黄烟儿的表哥。李然之幼时,家境穷苦,全靠隔壁黄家的接济渡日,李然之十二岁那年,外出到附近一个村子里做小工,没料想回来的时候晚了,夜里就宿在野地,第二天就染上了风寒,李然之是一个要强的人,本以为这点小病也没什么,强拉起身子依旧到外面讨生活,谁知当天晚上就一病不起。那黄家虽然对李然之视如己出,但乡下人家哪里有什么余钱给拿来看病,只得任凭他在床上拖了三天,期间滴水未进,眼看就要不行了,那黄家连他的棺材板都已经钉好了,也是他李然之命不该绝,刚好黄烟儿的这个表哥从外面回来,见此情形,二话没说,取了自己好不容易攒下的银子就跑到城里把大夫请来了,这才保住了李然之一命。
对自己的这个救命恩人,李然之一向是念念不忘的,刚跟黄烟儿成亲,就马上托人去找他,准备好好报答一番,只是他这表哥长年行商在外,一年难得见到一回,上一次见面还是十余年前的事了,只是隐约听说,这个表哥经商发了财,已经在江南买了田舍定居下来了,俨然也有一方财主的架势,李然之自任均州知州以来,少有闲暇的时候,也只是托人给他带过几次东西,问一下安好。今天正在府上处理公文,突然门子报是自己的表哥来了,惊喜之下,马上出门迎接。谁知道那表哥见面全然没有以往的亲切,见面就给自己问罪,直把李然之惊不知所措,问询之下,才知道是自己的儿子竟然给他那素未谋面的表侄安了一个江洋大盗的罪名,给关到州府大牢里去了。这下直把李然之气得手脚冰凉,两个儿子的劣行自己是早有所闻的,只是不曾料到竟然无法无天到这种地步,他一边下令手下马上把张宝儿从州府大牢里放出,一边向这个救过自己性命的表哥连连告罪,幸好那宝儿虽然狼狈,受的也不过是一些皮肉伤,在李然之的再三告罪之后,也就消了肚里的真火。
这张员外也是硬气之人,这次到均州是和李员外谈一笔茶叶生意,虽然知道李然之贵为一州之主,但不愿因此被人说是借了他李然之的威风,仗势欺人,也就没有到李然之府上造访了,甚至连有这么一个大官表弟的事也未曾向人提起,这次把宝儿留在李然外府上,一来是要照顾那批茶叶,二来也是存心要宝儿在外面历练历练,只是未曾想到,张宝儿命犯太岁,没来由惹上了两个煞星。
李然之将两个儿子唤起,叫他们先跟张员外见过礼,然后又把宝儿唤来,吩咐两人上前认表哥。
这下两个的脸上苦得都快渗出苦瓜汁了,两人委委屈屈地弯身子,用比蚊子小不了多少的声音其其艾艾地叫了声表哥。只是那头低下去的时候,两人不约而同地从嘴角挤出一口口水,轻声地吐出一个“呸”字。
那宝儿也好不了多少,只见他嘴角轻撇,冷冷地吐出几个字:“表!弟!多――礼了。”回礼的时候,更是两手虚握,似乎怕捏痛了自己一样,那手指根本就没有碰到一起。
自然,这一切都发生在李然之和张员外眼睛的死角。旁边,两人老怀大慰,哈哈一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李然之放下酒杯,把三人叫到自己的身边:“马儿、驹儿、宝儿,你们三人今后就以兄弟相称了,今天的这件事就看在我们两位老人的面子上这样和好了罢。宝儿,我也知道你吃亏最多,这样罢,我那马房里有一匹照夜玉麒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良驹,我就把它送与给你,也算稍微补偿一下贤侄。”
旁边,李马李驹两人嫉妒得眼睛里都快冒出火来,这照夜玉麒麟原是元军一个千夫长的爱骑,去年那千夫长战场陨命,这照夜玉麒麟也就到了均州指挥使孟大人的手上,今年开春不久,那孟指挥使军中缺饷,差点酿成兵变,是李然之派人送去了一百车军粮和两千两银子,才平息了那场兵变,保住了他的小命。那孟指挥使为报此恩,也是忍痛割爱,将那照夜玉麒麟送与了李然之,李然之本来也是爱马之人,见此宝物,当然爱不释手,每天公务之余,总要骑上这照夜玉麒麟到城外遛两圈,对这马更是关怀备至,李马李驹两人不知道向李然之讨要了多少次,可一向对两人有求必应的父亲对这个却是一口回绝。今天眼看这马就落到了这个怎么看都看不顺眼的娘娘腔的手里,这口气却是如何咽得下去?
旁边张员外是个老江湖了,一听照夜玉麒麟的名,马上就知道那的确是一匹宝贝级别的良马了,心里潜藏着的最后一丝不快都烟消云散了,他微微点了点头,呵呵笑道:“三儿果然还是象以前一样豪爽啊,这照夜玉麒麟是你的心肝宝贝吧?我家宝儿自幼体弱,于骑御之术习之甚少,这马你还是留给你家两个儿子吧,我看令郎英华内敛、头角峥嵘,他日终非池中之物。”
这个马屁把李马李驹两人拍得舒服至极,连张员外那满脸风干桔皮似的老脸都觉得可爱起来,两人脸上不由露出自得的神色来。
旁边,李然之暗叹一声,这两个蠢货,终究是世面见得太少,这般平常的高帽都能让两人得意忘形,今后步入江湖是非之地真不知道要吃多大的亏。他暗自摇摇头,冲张员外道:“大哥既然知道我的脾气,也就应该知道我李某送出去的东西从来就没有收回来的习惯,正好兄长一路回去江南,有这照夜玉麒麟的代步,行程应该会快上不少。
那张员外哈哈一笑:“说到回那老家,大哥我还有一事相求。”
“大哥请讲”
张员外叹了一口气:“现在世道不太平,那元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打过河来,你也知道,大哥我薄有一些家产,不过终究不是江南本地人氏,那元人过来也就罢了,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大不了跟他拼个鱼死网破,只是现在那元人还不曾过来,我们那里却已经是人心惶惶。我来这里之前,听说……”张员外压低了声音道:“听说,有几个员外夜里暴毙在床,家产也被一扫而空了。”张员外坐直了身子,苦笑道:“我自己倒是不怕,只是我这宝儿是我张家唯一的血脉,我就怕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那可叫我如何有脸见我张家的列祖列宗啊。”
张员外站起身来,冲李然之深施了一礼:“还望老弟看在大哥的几分薄面,把宝儿收留在身边,让他早晚伺候身侧。常言道,蓬生麻中,不扶自直。有老弟言传身教,比和我这个满身铜臭味的糟老头子呆在一起,那受益多知道要多上几百倍。”
李然之慌忙回礼道:“这真是折杀小弟了,只要大哥不嫌小弟卑鄙,宝儿在此呆多久都没有问题,我李然之必待之如同己出,绝不会让宝儿在此受到丝毫委屈。”说罢,回头对李马李驹两兄弟狠狠地瞪了一眼,“要是马儿驹儿再敢为难贤侄,我必不放过他们。”
张员外满意地点点头,眼望着李马李驹两人,突然心中一动,他将兄弟两人唤了过去,从怀里掏出两只晶莹剔透的水晶牌儿,放在两人手上,笑道:“老朽远来,也没准备什么礼物,这两个水晶牌儿虽然算不上什么宝物,不过喜它别致,就一直带在身上,今日见两位公子少年英雄,这区区牌儿与其放在我这糟老头子的身上糟蹋了,还不如送与两位,所谓宝剑配英雄,此物与两位公子真是相得益彰、大放光彩啊,宝儿,你应该多向这两位公子学习一点。”
两兄弟看那手上的水晶牌,只见它约莫半个巴掌大,浑身晶莹剔透,在阳光下折射出五彩的光芒,那牌子的正中,刻着两个动物,一个是威风凛凛的老虎,另一个则是霸气十足的狮子,虽是聊聊几笔,可是那种睥睥天下的王者之气跃然于牌上,令人一见之下不由为其风采所折服。李马李驹两人一见之下不由大喜,仔细地揣摩一会,再小心翼翼地收进袋子里,只觉得这个老者真是一个好人,顺带连他那个曾经令两人恨得咬牙切齿的宝儿顿时也觉得可爱起来。
李然之不由暗赞了一声,好手段,两个小玩意就让兄弟俩对宝儿的态度有所改变,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啊。 不过这样的结果当然是他愿意看到的,李然之走到三人身边,沉身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今后你们三人一定要齐心协力、不分彼此,我虽是一州之主,不过你们要是犯上不赦之罪,我一样不会偏袒你们的。”
三人齐声应了一声“是”,心底里想的却是天壤之别,宝儿想的是:“人言道李知州两袖清风、正值不阿,看来果然如此啊,今后还是得小心行事。”
而李马李驹两人想的是:“不赦之罪?嗯,什么是不赦之罪呢?欺君谋反的事情当然是不赦之罪,不过那事我们兄弟当然是不会做的,不过那个强抢民女是不是不赦之罪呢?这个,还得好好研究研究啊。”两人对视一眼,脸上泛起浅浅的淫笑。
眼看天色已晚,李然之吩咐下人准备好酒席,招呼大家一起去用餐,这时,只听得宝儿说道:“李世叔,小侄还有一不情之请。”
“哦?有什么尽管说罢。”
“小侄有一老师,才气非凡,隐有大志,每与小侄说起天下大事,了如指掌,实在令小侄受益良多,家父待之以贵宾之礼,同吃同住,现暂住李员外府上,小侄窃以为,今日既是家宴不如把先生请来,一起享用会更好一些,不知世叔以为如何?”
“那个自是应该,朱子云:尊师长贵乎礼,既是当世之大儒,自当行之以国士之礼,来人啊,去李员外府上把先生接过来,记住,礼数要周全。”李然之答道。
张员外道:“宝儿这个老师知识渊博、性情和善,我正琢磨着这次是否也将这老师一起留下,一来可以继续指导宝儿,二来这均州是非之地,有此贤人相助,必能对老弟有所裨益。”
“如此多谢大哥了,前些日子接朝廷邸报,那元人近日又在调兵遣将,大概近日又有什么动作呢,不过大哥放心,我均州城兵精粮足,元人若来,定叫他有去无回。”
“可惜啊,为兄现在已经是耳顺之年,要是再年轻个二十岁,这上阵杀敌可是少不了我一份的。”张员外感慨道。
“塞上长城空自许,镜中衰鬓已先斑,人不服老还真是不行啊,不过李某深受皇恩,只有粉身为报了。”李然之慨然道。
“可叹大宋如今已是疲弱之躯,与那元人相争,只怕是凶多吉少。”
“也不尽然,前些日子,李某也曾与一位贤者相谈,其指出我大宋之五敝,无不切中要害、入木三分,可恨当时李某迂腐,竟失之交臂,现在想来,若能得此人相助,我大宋复兴之望起码要实上三分。”李然之叹道。
“的确是可惜,不过我大宋人才济济、贤德之人可斗量车载,就是我这位先生也是才学惊人,我虽是少读诗书,不过听他说起天下之事,无不令为兄心服,我叫他留在府上,也是希望能借此人之力,给老弟留个说话之人。”张员外微笑道。
李然之还待再说,却听得门子来报,说是已经把宝儿的老师从李员外府上接过来了,两人相视一笑,整整衣冠,带着李马李驹宝儿三人迎了出去。
只见满树的梨花掩映下,一个青年人健步走来,神态潇洒、脸带笑容,李家父子一看之下,不由齐声惊道:“原来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