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不器低头回想了一阵,却始终回忆不起曾经在何处闻过这种香味,他将衣衫整理好,又顺手理理头发,便把名刺捏在手中,向着清王府快步走去。
清王府在临安城西一座小丘之下,依山而建,里面还开凿了一个小小的人工湖泊,整个王府占地足有三、四十亩,这在临安城里已经是异常排场的了。
这清王不过是百余年前宋光宗赵惇一脉,与当今天子度宗的关系可以说是八杆子打不到底,那如何能够获得如此般大的宅子,这说起来还有一番不短的故事。
那宁宗赵扩是南宋第四位皇帝,生于乾道四年(1168)十一月九日。他的父亲光宗,在即位的第二年,即得失心疯,无法理政,其子赵扩被选中,还没来得及立为太子,就于绍熙五年(1194)七月仓促即位,是为宁宗。
宁宗在位30年,病死,终年57岁,葬于永茂陵(今浙江省绍兴县东南35里处宝山)。 宁宗先后有8个儿子,但都未及成年就夭折了。嘉定十七年 闰八月三日,宁宗去世宁宗刚一咽气,权臣史弥远发动宫廷政变,废太子赵竑,立其养子赵扩为帝,是为理宗。
理宗为太祖十世孙,与宁宗同属太祖后裔,但宁宗属于秦王德芳一支,理宗则属于燕王德昭一支,至南宋后期,两支在血缘关系上已十分疏远。德昭一支很早就已经没落,失去王爵。作为德昭的后代,赵昀的曾祖和祖父均无官职,父亲赵希瓐也不过是一个九品县尉。因此,赵昀虽属赵宋皇室,但社会地位并不高,与平民无异。
理宗曾经有两个儿子,即永王赵缉和昭王赵绎,但都夭折了。此后,后宫再没有为理宗生下皇子。吏部侍郎兼给事中洪咨夔曾建议理宗选宗室子弟养育宫中,择其优者为皇子,但理宗此时刚过中年,仍然希望后宫能产下一子,所以没有采纳。
淳祐六年(1246),理宗已经年过40,仍然没有儿子,而立储之事已经不能再无限期拖延下去,遂开始物色皇子人选。从感情和血缘关系来讲,理宗理所当然地倾向于亲弟弟赵与芮的儿子,即现在的皇帝度宗。
宋朝皇帝的血脉十分单薄,等到咸淳三年,经宁宗、理宗两朝绝后之帝,剩下的就只有一些稀稀落落的远房宗亲了,而度宗皇帝其时也无所出,所以王爷在此时也便成为稀有之物。
不过王爷虽然寥寥,但皇帝对他们的堤防之心却是一点都没有减少,王爷们无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些聪明点的干脆整天不务正业,时不时还做上一些强抢民女,欺田霸业的勾当,以示自己无心于帝位。
这清王赵驰就是其中一位佼佼者,虽然他与当今皇上的关系实在是疏无可疏,但凭着一些小聪明,很是讨得度宗的欢心,赏赐过不少的财物,这清王府原是理宗皇帝的一处避暑之地,度宗嫌它太过阴湿,随手就赏给了赵驰。后在在赵驰的一番着力妆扮下,已经隐隐成为了临安一景。
这清王到底是皇家贵胄,诗画功夫着实了得,特别是一手瘦金体,很得徽宗的神韵,这临安城里许多的园林景致上便都留下了他的墨宝。
清王每月都会召集临安一些青年才俊、朝廷高官共举宴席,且每次使用的都是度宗皇帝的名头,美其名曰:为皇上施恩,度宗皇帝见他如此识趣,也懒得多加管束。
陈不器赶到清王府时,府门前面已经停放着数辆马车和软轿了,几个家人正在上下忙碌着,指挥着车夫、轿夫将马车和轿子停放到一旁,那些随行的侍卫、家丁则被人领着从旁边的偏门进去,那里有专门为他们准备的客房。
陈不器走上台阶,马上就有管家过来相迎,虽然见到陈不器衣着并不华贵,而且没有车马相送,那管家依旧是满脸笑容,拱手相迎。
“到底是王府家人啊。”陈不器淡淡一笑,把手中的名刺递了过去,那管家双手接过,略略一看,马上就冲里面高声叫到:“太常寺协律郎陈大人到。”
顿时就有一个丫环上前来,先福了一福,然后点燃手中的薄纱灯笼引着陈不器向里面走去。
清王府分中东西三路,分别由多个阁楼群组成,陈不器随着那丫环曲曲折折走了许久,只觉得眼前景色别致,清新优雅,自有一股帝王之姿。
绕过一座假山,耳边便依稀听到了隐约的丝竹之声,那丫环将停住脚,轻声告罪一声,便将手中的灯笼递给陈不器,自己又转身向着来时的小路快步走去。
宋代是一个等级分明的朝代,大户之家就连奴婢都有内奴与外奴之分,外奴是不准进入内室的,一旦有所逾越,责罚便随之而来,看那奴婢的样子,大概只是负责将客人应到内室的外奴了。
陈不器手提着灯笼微微错愕了一阵,这次来清王府,也是由于这一年多来陈不器通过剽窃元朝的小曲,在临安城里很是创下了一番名头,清王才特意请他到王府来筹备那出《琵琶记》的,
说来惭愧,象那《琵琶记》、《汉宫秋》、《唐明皇秋夜梧桐雨》、《赵氏孤儿》等元代名曲被他凭着记忆胡编乱造、肆意篡改一番之后,居然还被临安百姓所接受,只是与后世那些经典之作比起来,陈不器所编的这些曲词更象一个大杂烩,花哨许多,味道也淡上许多。
陈不器提着灯笼仔细辨别了一番方向,又侧耳听听那丝竹之声的方位,选准了一条花径慢慢向前走去。
这一路走来,只觉得眼前景色又是一变,虽然已经是深秋,但这里似乎却是一个与世隔绝的洞天,两旁不知名的兰花正吐露着别样幽静的香气,就连地上的小草也都散发出一种油亮的光泽,旁边的假山更是覆盖上一层厚厚的青苔,在烛光的照耀下宛如一块纯净的翡翠。
“翡翠?”陈不器突然倒吸一口凉气,几滴冷汗从额头渗了出来,他赶紧将手中的灯笼灭了,抬步就往来时的路径快步走去。
这假山就是清王府里有名的“冷翠壁”了,整个假山是用糯米浆砌筑成的,非常坚固,山上置两口缸,缸底有管子通到假山上,通过往缸中灌水的办法来增加院中的湿度,过去整个假山上都长满了青苔。
而那地上更是夸张,是在地面下面大约两三丈深的地方挖掘出一条隧道,隧道里面注入循环的热水,使热量从地底往上冒出,保持花木不至凋零,这就是所谓的“绿茵翠地”了,在朝廷一干官员中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据陈不器所知,这“冷翠壁”和“绿茵翠地”都清王府的后花园中,自己这般莽撞进来,要是撞到了王爷的家眷,凭他小小的一个从八品的协律朗,恐怕是有得一番苦头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