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魏军攻克荆州的时候,梁武帝已经死了,当时的皇帝是梁元帝,西魏军已经打到宫殿里了,姚僧垣仍然不肯离开梁元帝,士兵们强行阻止他,他才哭着离去。
金州刺史伊娄穆请他给自己看病,告诉他自己的病情:“从腰到肚脐好像有三道绳索缠绕一样,两只脚抖个不停,根本不能控制。”姚僧垣为他诊脉,然后给他开了三服汤药。伊娄穆服用第一服后,感觉上面的束缚没了,服用第二服后,感觉中间的束缚没了,服用第三服的时候,三道束缚都没了,但脚还是又痛又麻痹,而且没有力气。姚僧垣再给他开了服药,服下后脚稍微能够屈伸了。姚僧垣说:“等到霜降后,这病就好了。”到九月时,伊娄穆果然能下地行走了。
大将军贺兰隆得了气疾,后来又加上了水肿,坐卧不安。有人劝他服用决命大散,他的家人因为有疑问而没敢用,于是询问姚僧垣。他说:“我认为这病和决命大散并不对症,如果你要自己吃药的话,那根本就不用来问我。”说完就要走。贺兰隆的儿子向他道歉道:“久闻您的大名,今天才和你相见,没想到这病已经不能治了,我们歉意实在无法表达。”姚僧垣知道这病可以治好,就给他开了药,让他尽快服用,吃下去后大有好转,然后再开了一剂药,吃下去就好了。
大将军龚集忽然中风,精神错乱,先前给他看病的医生都说不能治了。姚僧垣诊断之后说:“要治疗确实很困难,但也不至于死。如果专门让我给他治的话,我能治好。”他的家人就请姚僧垣治病。姚僧垣为龚集调制汤药,吃下去就好了。永世公叱伏列椿患痢疾很长时间了,但还是坚持上朝。于谨问姚僧垣:“龚集和叱伏列椿两个人都得了难以治愈的病,依我看来,叱伏列椿的病要轻些。”姚僧垣回答说:“疾病有深浅,但并不代表深的一定会死,而浅的一定会痊愈。龚集病虽然重,但最后还是能治愈。叱伏列椿病虽然轻些,但肯定免不了一死。”于谨问道:“您预见他会死,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呢?”姚僧垣回答:“不会超过四个月了。”结果果然如他所说。
太后卧床不起,医生说法都不一致。皇帝召见姚僧垣,对他说:“太后的病不轻,所有医生都说不用担心,他们的意思我能体会得到,但君臣之间,不应该相互隐瞒。卿认为到底如何?”姚僧垣说:“我为太后感到担心。”皇帝流着泪说:“您既然都这样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呢?”太后没过多久就死了。
第二年,周武帝讨伐北齐,在河阴患病,说不了话,眼睛也睁不开,一只脚变短,路也没法走。姚僧垣认为皇帝五脏都有病,不能同时治疗。治理军队最重要的事莫过于语言,于是用药,很快周武帝就能开口说话了;然后又治眼睛,也能看见东西了;最后治脚,也好了。到了华州,皇帝的病全好了。后来周武帝去云阳宫的时候得了病,让姚僧垣医治,有人私下问医治结果如何,姚僧垣说:“唉,没办法了,没有人是不死的。”不久周武帝就死了。
周宣帝当太子的时候,心口经常痛,让姚僧垣给他治疗,很快就好了。为此周宣帝很高兴,等到他即位后,对姚僧垣更加敬重了。有一次周宣帝很和气地问姚僧垣:“常听先帝叫您姚公,是这样吗?”姚僧垣说:“我担当不起这样的称呼,但确实如此。”周宣帝说:“这是尊重老人的称呼,不是爵位。我要为你开辟领地,建立家园,成为你家子孙永远的基业。”于是封他为长寿县公,食邑一千户。
不久周宣帝生病,病情越来越重,姚僧垣晚上也到宫里值班侍奉。周宣帝对杨坚说:“我的命现在只有托付给他了。”姚僧垣知道皇帝的病很危险,已经不可能治愈,于是对他说:“我受到那么深重的皇恩,真的想尽全力效劳。但是我能力有限,不敢不尽心而为。”皇帝点头称是,不久皇帝就去世了。三年后,姚僧垣也去世了,享年八十五岁。
史家评论:早先的贤哲看轻其技艺一门。如果能够学习其技巧又合乎礼的人,不就是大雅君子了吗?姚僧垣医术高超,名冠一代,其所救治的人,确是很多。所以可以长寿,获得好爵位。老子说“天道无亲,常与善人”,这样看是可以相信的。
5.苏绰纵论用官——《周书·苏绰传》节选
苏绰字令绰,武功郡人,苏绰年轻时喜欢学习,博览群书,特别擅长计算的方法。他的堂兄苏让出任汾州刺史,太祖宇文泰在东都门外为他饯行。临别的时候,宇文泰对苏让说:“您家子弟之中,谁可以任用?”苏让于是推荐了苏绰。宇文泰就召见苏绰,任命他为行台郎中。
在任一年多,宇文泰还没有很赏识他。但是各部门的官员有疑难不决的事情,都向苏绰征询然后才作决定。有一次宇文泰跟仆射周惠逵讨论政事,周惠达不能回答,请求让他出外找人商议。于是他把苏绰召来,把讨论的事情告诉他,苏绰立即为他加以裁定。
周惠达再进去呈报宇文泰,宇文泰连声叫好,间周惠达:“谁替你想出这些意见的呢?”周惠达回答说是苏绰,接着称赞他有辅佐帝王的才干。宇文泰说:“我也听说这个人很久了。”不久宇文泰就任命苏绰为著作佐郎。
有一次适逢宇文泰和公卿一起到昆明池观看打鱼,走到城西汉代仓库旧地的时候,回头询问左右侍候的人,没有谁知道。有人说:“苏绰见多识广,请问他吧。”宇文泰就把苏绰召来询问,苏绰就把具体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他。宇文泰十分高兴,接着又问当初开天辟地的事情和历代兴亡的过程。苏绰很有口才,全都对答如流。
宇文泰更加欢喜,于是和苏绰一起骑着马并排慢走到了昆明池,竟忘了打鱼的事情而没有设置鱼网就回去了。宇文泰把苏绰留下一直到了晚上,继续询问治国的方法,自己就躺下来听他陈述。苏绰于是向宇文泰说明了帝王安邦定国的正确措施,同时又论述了法家代表人物申不害、韩非子学说的要点。宇文泰听得竟然马上起来,正襟危坐,连膝盖在坐席上往前移了也不知道。就这样两人一直谈论到天亮也不感到厌倦。
第二天早上,宇文泰对周惠达说:“苏绰真是个奇才,我要把政务委任给他。”宇文泰当即授任苏绰厉大行台左丞,让他参与处理机密的事务。从此以后宇文泰对苏绰的信任和待遇一天天隆厚。
苏绰品性节俭朴素,不经营私人产业,家中没有多余的财物。因为天下还没有平定,他常把治理天下作为自己的责任。苏绰广泛寻求优秀人才,共同弘扬治国之道,凡是经他推荐的人,都做到大官。宇文泰也诚心诚意地委任他,从来都没有闲言。宇文泰有时外出巡游,经常预先在空白纸上签署自己的名号交给苏绰,如果有需要处理的事情,就让他根据情况施行,到回来以后,告诉宇文泰一声就行了。
苏绰曾经说治国之道,应当爱护百姓就像一位慈祥的父亲,教导百姓就像一位严格的老师。苏绰每次与公卿议论,从白天到晚上,事情无论大小,都好像在手掌上筹划一样。由于他长期思考,过于疲劳困倦,最终患上气血不通的疾病。大统十二年,苏绰在任职期间去世,终年四十九岁。
宇文泰对苏绰的去世十分痛惜,悲哀的情感使左右的人感动。到了将要下葬的时候,宇文泰就对公卿大臣说:“苏尚书平生谦让,十分注重节俭。我想成全他一贯的志向,就怕普通人对我的心意不能了解;如果追赠丰厚的财物和谥号给他,又违背往昔彼此相知的情义。”尚书令史麻瑶由后座走上前说:“古时晏子是齐国才德兼备的大夫,一件狐皮毛衣穿了三十年。当他死的时候,只派了一辆车子送葬。这说明齐侯不改变晏子的志向。苏绰既然操行清白,以谦虚礼让自居,鄙人认为丧事应当从俭,以便使他的美德发扬光大。”宇文泰连声赞好,于是把麻瑶推荐给朝廷。
苏绰归葬武功,只用布篷车一辆载送他的灵柩。宇文泰和群臣都步行送出同州城门外。宇文泰亲自在车后把酒洒在地上祭奠,并说:“尚书平生做事,妻子儿女兄弟不知道的,我全都知道。只有你了解我的心思,我了解你的心意。正想共同安定天下,你却不幸就舍弃我而离开人世,怎么办呢!“接着宇文泰放声痛哭,酒杯掉在地上也没察觉。到下葬当天,宇文泰又派遣使者用牛羊猪三牲齐备的太牢来祭奠,并亲自写了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