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朝廷虽然接连派出了几次援军,但是由于中原的局势糜烂,根本抽不出太多的兵力,而这种挤牙膏式的增援,根本无法扭转大凌河城困顿的形势,反而让祖大寿更加心急如焚。
建虏八旗军虽然在战斗中取得了胜利,但围城日久,自身的供给也成了问题。
于是皇太极将打击目标锁定在其中最大的一座城堡——鱼子嶂台。大炮连轰三日,炸死守军五十七人。余下的大明守堡官兵实在支撑不住,纷纷弃堡出降。建虏军抓获堡中男子二百四十名,妇女儿童三百三十九名,牲畜七十头,并获得了充足的给养。
这样一来,大凌河堡顿时变成一座孤城,大凌河城被围月余,守城将士面临弹尽粮绝的境地。
皇太极为了进一步消耗大凌河城中的有生力量,利用祖大寿渴盼援军的急切心态,导演了一场假增援的好戏,也许是从吴三桂假扮建虏屠戮扎鲁特部得到灵感,皇太极让建虏骑兵换上明军将士的衣服,打着明军的旗帜,高喊着铺天盖地杀向建虏大营。
祖大寿不知是计,一看援兵已到,立即率兵冲了出来,欲里应外合,突出重围。可是,等到他杀出了城,眼看要与援军汇合的时候,援军忽然见鬼似的变成了建虏兵,直接奔他杀来。
祖大寿大惊失色,心知中计,只得暗暗叫苦,慌忙后撤,但此时已陷入建虏的重重包围中,好在这一支队伍是以祖大寿的亲兵为骨干,战斗力还算比较强,总算是护着祖大寿狼狈地逃回城中,从此再也没敢出过城。
皇太极则趁机严酷封锁大凌河堡,导致大明的士兵们只能靠宰杀战马充饥,百姓们饿死无数。
幸存的饥民只能开始吃死人肉,将人骨拆散当柴烧。
一个从城里逃出的商人向皇太极诉说了城中的惨状:粮食已经吃光了,惟有几个大官还有一二升米而已。守城的明军先是杀战马,吃马肉,马几乎杀尽了,就开始吃人,先杀掉挖工事的劳役人员吃,现在劳役人员被杀光了,就开始杀体弱的士兵吃。城中明军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们用人骨头当柴烧,把人肉割下来烤着吃,整个城中到处是人的遗骸,到处在烧人肉吃。总之,大凌河城已变成了一座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下阴森森的阴曹地府。
按理说,到了这个地步,人的生命已达到心理承受能力的极限,城中的将领也有很多人心浮动,但是祖大寿却还一直坚守着,看架势简直快追上唐朝张巡守睢州的壮举,宁肯饿死也不投降。
如果吴三桂看到这一幕,必然会十分惊奇,祖大寿居然也能忠君守节不投降?这可真叫奇了怪了。
当然,祖大寿也不是没有挣扎过。他手下的那些将领之中就有几个一直在劝说他投降,免得玉石俱焚。
姜桂踹度着祖大寿的心思,从旁道:“大帅,眼下的局势恐怕已经无法继续支撑下去了,难道大帅真的准备为皇上尽忠?”
在饥饿面前,忠君不过是侈谈。所以祖大寿白了姜桂一眼,其实他倒是想投降的,可是却担心投降之后被屠城。
不久之前,建虏就曾经在永平城实施了惨无人道的屠城,祖大寿曾经参与过收复永平城的战斗,对此十分清楚。
姜桂挨了个白眼,有些悻悻地说:“堡外劝降的人又来了,要不,大帅您还是去见一见建虏的使者吧?”
“见什么狗屁使者?本帅告诉你,我们投降也是死,不投降也是死,与其投降后被杀降,倒不如不屈而饿死,饿死了至少还能留下个忠烈的好名声。”
这才是祖大寿真实的想法。
“大帅,这一次不一样,”姜桂神秘地道,“这一次是皇太极亲自来了!”
祖大寿一愣,有些惊讶地道:“皇太极亲自来了?”
“是的!”姜桂道。
祖大寿犹豫了半晌之后,还是决定上堡楼去看一看情况,于是带着一批心腹将领登上了堡楼。
果然,远远地就看到皇太极骑在马上,正悠闲地望着大凌河堡的墙壁上刻画的他摇尾乞怜的图画和配字。如果说他心里不恼火,那是不可能的,只不过,如今这个局面继续僵持下去的话,对建虏本身也大为不利。
今天一大早,皇太极就收到盛京急报,说父汗努尔哈赤的东陵被挖,尸体被破虏军挫骨扬灰,已经找不到了。
皇太极气血攻心,当场鼻孔喷血,昏厥过去。
等他醒来之后,整个建虏中军大营一片哗然,各旗旗主纷纷请缨要去追杀吴三桂,报仇雪恨。更有人建议不惜一切代价攻下大凌河堡,然后屠城报复!
尽管皇太极也同样恨的牙痒痒,但是他要考虑的却并不是如何发泄,如何报复,而是如何以最小的代价拿下大凌河堡,如果真的不惜一切代价攻城,不可否认,大凌河堡一定会被攻下了,但是女真的精锐只怕也要损失惨重,因为如今祖大寿身边剩下的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一旦发现八旗这么凶猛的攻城,必定会抱着必死的信念和八旗将士拼杀,倒时候肯定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所以,他必须反过来安抚那些情绪激动的八旗将领:“如今大金汗国正处于危难之中,如果再将这些精锐的将士折损在这里的话,只怕大金政权就要摇摇欲坠了,林丹汗那条恶狗一直都在虎视眈眈,怎么会在我们虚弱的时候放过我们?”
“那大汗的意思是继续劝降祖大寿?”饶余贝勒阿巴泰有些不甘心地问。
“我知道你们都对吴三桂这条小疯狗恨之入骨,但是不能将仇恨牵连到祖大寿身上,如果朕能劝降祖大寿的话,那么宁远和锦州就唾手可得!甚至杀进山海关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候我们才能得到更充足的补给,熬过今年这个寒冷而漫长的冬天!”皇太极耐着性子解释道,不过紧接着,他话锋一转,语气凌厉地到:“可如果真的屠城,固然是发泄了一下,可是发泄完之后呢?大凌河堡已经是一座空城,里面一颗粮食都没有,我们这几万大军怎么办?难道也学着大凌河堡内的明军一样,先杀马,然后再吃人不成?”
八旗将领顿时陷入了沉默之中。
“所以,为了让祖大寿肯出城投降,朕决定亲自到大凌河堡下劝降!”皇太极毅然道。
“大汗万万不可!”大学士希福慌忙跳出来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