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三年(1630年,建虏天聪四年),二月。
宁远的天空正扬扬洒洒地飘着鹅毛大雪,天地间一派静谧,可是位于宁远城西的吴府却笼罩在晦暗的阴霾之中。
“二少爷,你快醒醒,二少爷……”头发花白的管家吴福激动地喊着,可是躺在躺椅上的二少爷却始终不见动静。
吴福哭丧着脸,叹道:“建虏在城外的动静不小,老爷和大少爷都被拖住了,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二少爷你又突然昏迷不醒,这让老奴如何是好!”
这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一个家丁冲了进来:“大管家,大夫……大夫请到了!”
当吴福看到荣华堂大夫的刘一指挎着药箱走进来的时候,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希冀,跌跌撞撞地冲到客厅外迎接。
刘一指是宁远最有名的大夫,号称一指定乾坤,有他在,二少爷只怕还有一线希望。吴福激动地对刘一指道:“刘大夫,快,我家二少爷可千万不能有事!”
刘一指走进躺在太师椅上的少年,放下药箱,然后伸出一根手指,按在那少年的脉搏上,沉吟片刻后道:“你家二少爷何时晕倒?”
管家吴福忙道:“就在去请大夫之前,大约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二少爷他刚刚带着二十几名家丁将我家老爷从建虏的重重围困之中救了出来,回来之后就满脸是血,本来以为只是外伤,没想到刚刚突然就吐了一口血,然后就突然晕过去了。”
“奇哉,怪哉!”刘一指一副大惑不解的样子,“我刘某人行医二十年,还从未见过如此脉象之人,你家二少爷的脉象显示他的生机已绝,已经探不到脉搏,但是奇怪的是,他的气息却很安稳,一呼一吸仿佛熟睡,这是在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吴福一听二少爷的脉搏都探不到了,顿时急的眼睛都红了,惶惑地问道:“那我家二少爷究竟是怎么了?”
刘一指有些惭愧地道:“这一点在下也不得而知,所以,吴管家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这……”吴福的脸色顿时灰败下来,“宁远城哪里还有比您更高明的大夫?刘大夫,你就想想办法吧!二少爷他不能有事啊!”
刘一指看着眼眶已经有些湿润的吴福,有些不忍,又想了许久才无奈地道:“也罢,你去取一盆冰水来,然后炖一盅上好的高丽参!眼下也只能尽人事,看天意了!”
吴福一听二少爷似乎还有救,顿时又兴奋起来,转身就走:“我这就去炖高丽参!”
刘一指却拉住他的衣袖,严肃地道:“慢着,管家,事先讲明,我也只有五成的把握,至于是不是能救得了你家二少爷,我可不担保!”
吴福哪里管的了那么多,径直道:“只要有希望就好,刘大夫你费心了!”
片刻之后,家丁就将一盆冰水端了上了。
刘一指取出十三枚五寸长的金针,对着吴家二少爷的头顶、颈后和心肺之间一路刺了下去,然后在上面按上浸染过松油的棉球,点火炙烤起来。
等到吴家二少爷的四肢微微颤动,心肺之间的肌肉开始扩张之际,刘一指猛地端起那一盆冰水,将吴家二少爷从头到脚淋得湿透。
吴家二少爷机灵灵的打了冷战,猛地睁开眼睛跳了起来,他狐疑地看着四周的人,又抬头打量着大厅里的摆设,突然开口道:“靠,这是什么鬼地方?”
吴福见他能开口说话了,顿时喜极而泣道了:“二少爷,你终于醒了,可把老奴我给吓死了!”
刘一指也松了口气,如释重负。
可是,吴家二少爷却愣愣地看着吴福,僵硬地道:“二少爷?什么二少爷?”
吴福见二少爷好像不认识他,不禁急了,他拉着刘一指的衣襟道:“刘大夫,这,这是怎么回事,二少爷怎么连我也不认识了?”
刘一指沉吟了半天才道:“许是受伤过重失血过多,一时尚未恢复元气,等一下,你把炖好的参汤喂他喝下,再休息一段时间就会没事的!”
吴福也没有多想,立即让家丁去账房包了二十两银子给刘一指。
二十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却也不少了,普通的农户两年的收入也未必有一二十两银子。
“二少爷的病只需静养,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荣华堂那边还有病人等我回去医治,告辞了!”
说完之后,刘一指就匆匆告辞了,毕竟这吴家二少爷他已经救回来了,至于还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那就不得而知了,所以眼下还是尽快离去比较好!
吴家二少爷休息了片刻之后,似乎有些回过神来了,他一个人对着墙壁嘟囔了半天,又在屋里屋外窜上窜下,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怎么下雪了?现在应该是夏天啊,我明明记得自己在草原上来着?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记得自己在体校毕业之后没有找到工作,有一天晚上在大排档喝酒,一个小混混过来挑衅,于是就打了起来,他顺手就砸破了啤酒瓶捅了过去,将那小混混捅死了。
为了逃避追捕,他一路逃到了内蒙古草原,帮着远房亲戚放牧,没想到在草原上牧羊的时候,却遇到了狼群,虽然练过武的他徒手杀了两匹狼,但是毕竟只有一个人,架不住那二十几条凶残的狼,最后连人带马被狼扑倒在地,结果醒来之后却发现自己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也没有摄影机?不像是拍电影,怎么会这样?”
“啊!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
折腾了半天之后,吴家二少爷终于颓然地坐回了太师椅上,懒洋洋地对吴福道:“你是谁?”
吴福点了点头,胆战心惊地道:“二少爷,你真的不认识老奴了?我是管家吴福啊?”
二少爷有些绝望地摇了摇头,又继续问道:“那你给我说说家里的情况,看我是否记得!”
吴福忙将家中的一切详细的说了一遍:“老爷姓吴名襄,祖籍高邮,后北迁至宁远,经营和贩卖辽东马匹为生……后来,老爷于天启二年中了武举进士,从此便步入仕宦之途,如今已经是祖镇台麾下的都指挥使了,万历四十年的夏天,二少爷您降生于中后所城,老爷为您取名三桂,字长伯……”
吴福的话还没有说完,吴家二少爷已经“咕咚”一声跌倒在地,他显然极度震惊,用几近哀嚎的声音问吴福道:“你是说我的名字叫吴三桂?”
“没错,二少爷,您确实叫吴三桂!”
“苍天哪,你为什么这么不长眼啊?”吴三桂仆倒在地,“你把我变成谁不行,为啥要把我变成大汉奸吴三桂?”
吴福心中惶惑,看来二少爷的脑子真的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