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啊,一向可好?”我看着眼前被绑缚在地的人冷冷笑着。
“你不过运气好而已,我父汗会来为我报仇的。”阿敏紧咬着嘴,不示弱地跟我对视着。
我笑了一声,目光变得异常寒冷:“希望如此。我还想跟他正面对决,希望他不要让我失望。”
这一仗可说是收获颇丰。阿敏所统带的两万骑兵,除了跑了七八千,其余大部分被歼灭,觉华军还俘虏了包括阿敏在内的三千多满人,可谓近年来少有的大捷。如果在平时,这种战果已经算非常辉煌了,我却并不太满意,比起袁崇焕镇守宁远成功并重伤努尔哈赤,这只算是小功。而在看着这些被俘虏而无精打采的满兵,我心中却有了一个异常诱人而危险的主意,让我感到异常困扰。
我带的骑兵实在是太过疲惫了,刚才打仗还生龙活虎的,但在战斗结束后,神经一放松,大家便显得比原先还要疲惫许多,在马上摇摇欲坠起来,我自己也感到身子实在吃不消。等回到觉华岛的时候,大家总算松了口气,把俘虏关进地牢,把俘获的马匹等处置妥当。只是,这个时候我终于要面临艰难的抉择了,让士兵就地休息,准备迎战努尔哈赤,还是继续奔波,转移岛上的物资和人员。击溃阿敏的先锋营,为觉华岛赢得了一些时间,但那也不多,我相信一天之内就能看到努尔哈赤的大军出现在海滩边上。
我仔细观察,发现李善水这段时间并没有白白浪费,在岛的四周修筑炮台,挖了战壕,甚至依靠天气的寒冷,用土筑墙后在浇上水,修筑了一圈土墙。摸上去厚实而坚硬,足以抵挡弓箭和骑兵的冲击。至于能不能防住火炮,那就难说了。再看看岛上的那些物资,只见银子以及一些贵重而容易带走的东西都装进箱子里放在仓库外头,而那些粮食和火yao、鲸油等放置在一起,一些士兵在仓库内外严密巡视着。我心中一动,打仗和跑路做两手准备,这个李善水这段时间倒是长进了不少啊。
“李善水,努尔哈赤的大军一天之内就会到,你可有什么好的对策吗?”转过身,我问身旁的李善水。
“大人,努尔哈赤的兵力十几倍于我军,如果正面对决怕是没有多少胜算,不过应付眼前的危机,属下倒有些浅见。”李善水不慌不忙地说着:“我觉华岛一直负责辽东军后勤供应,作用重要但本身却不是什么重要军事要地。就算努尔哈赤过来占领觉华岛,对他也没有太大用处,对我明军也没有什么损失,可虑者只是岛上粮草物资让努尔哈赤得去,让后金军来年变得更强。属下认为把银子和一些贵重物资运走,其他粮草和鲸油等带不走的东西全部烧毁,再把人从海路和陆路,让努尔哈赤得不到一丝一毫便宜,这样不失为坚壁清野之策。”
果然,他打的是这种算盘,跟袁崇焕的建议不谋而合,倒不失为果断刚强之举。
“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计策吗?”想了想,我问。
“那倒不是,是那位范先生提出的。”李善水摇了摇头,说。原来,看到海面突然冰冻起来之后,决华岛众人一下子人心惶惶起来,本来一直准备打海战的,没想到这就要打陆战了。而如果打起陆仗,决华岛这点兵力根本不够用。就在这个时候,那个一直保持低调的范文哲找到了李善水,并献上焚烧物资坚壁清野的计策,并建议多派侦察骑兵到陆地查探敌情。在知道后金的两万先锋到达觉华镇不远处的时候,更是范文哲建议李善水披上毛皮等装成妖怪袭击阿敏部队,而且还在拖拉机上蒙上铁板和牛皮,并化装成巨大的牛头,以收奇攻之效。从实际效果来看,范文哲的这些建议大都很实用,我却有所疑虑起来,这个范文哲在我面前一直保持低调,我走了却立刻鼓动起李善水,心里头恐怕不会是什么良善的主意。
“范文…哦…范先生,”既然能想出这些主意,那必然是不凡之人,而且他现在地位尴尬,并不统属于觉华军,我难得地客气起来,立刻改范文哲为范先生。“你觉得此计可行吗?”
“大人,努尔哈赤虽在宁远城下受了挫折,但兵力远胜我军,没有十万应该也有八九万。我军此时轻撄其锋,却为不智慧。老虎后退一步,为的是下次扑得更为凶猛,我军这次让他一让,然后自己发展实力,相信以大人的睿智,三年之内就能培养出十万虎狼之士,到时就可以荡平后金了。更何况,这次努尔哈赤已经受到重伤,等他伤重而死,后金人心惶惶,便是我军的机会了。”范文哲面无表情地回答,却是说得井井有条,甚至把此战之后的格局都想好了。
不过,我却摇了摇头:“努尔哈赤伤重而死,这恐怕不一定吧。我们只知道努尔哈赤伤重,却不知道到底多重,更何况把胜利的希望寄托在敌人主帅突然死亡上,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李应元、左良玉,你们对目前的局面怎么看?”
我在做出决断之前向来喜欢征集所有人的意见,并且在一个人说完之前不允许其他人打断,因此李应元刚才几次想插进来,却不敢说话。这是见我问他的意见,立刻叫了起来:“不行,当然不行。努尔哈赤还没来呢,我们都没跟他打一仗就先逃跑,这怎么能行。我们可是觉华铁骑,常胜之军,袁崇焕能在宁远城靠一万多人抵挡努尔哈赤十几万大军,难道我们就不可以吗?努尔哈赤想占领觉华岛也行,不过必须先踏过我的尸体。”
我不由苦笑了一下,这个鲁莽的家伙,总是不考虑清楚敌我之间的实力差距,只知道勇猛地冲击,也许这算是他最大的长处,也是最大的短处吧。不过,这家伙说的话怎么有点耳熟呢。我转过头,面向左良玉,示意他说话。
“坚壁清野虽然是好计,但也有不少问题。我军目前一直在打着胜仗,突然这么不战而退,会对士气有很大影响吧。更何况,真要撤离,那也算是丢了驻防之地,朝廷不追究便罢,若硬要说起来,咱们也是理亏。而且真要实行这个计策,那些百姓怎么安置也是个问题。”左良玉考虑了一下说。
我点了点头,心里清楚他的意思。李善水虽然提前把船都托到周边海面没有被冻住的小岛,但毕竟船只数量有限,最多能容纳我军的士兵,那些百姓恐怕就运不了多少。让那数万百姓上岸躲避或逃难到山海关等地,如果让后金军追上去泄愤,恐怕就是凶多吉少了。到时候,我这个丢了驻地累百姓伤亡的罪名可就可大可小了,就算看我在宁远城下拼命的功劳不杀头,一番责备也是免不了的,而且更重要的是丢了觉华军这些年在辽东累积的无敌之名和仁义之名,真是难办啊。而且最让我揪心的事,心里深处有一个隐隐的担忧压着,让我忧心异常。
就像往常一样,这些将领在说完自己的建议之后都看我等我下最后的决断,而像往常一样,我感到自己肩上的担子异常重大。而且,我也没有太多时间思考,大到觉华岛上数万军民的转移,小到我带来的四千兵是就地休息还是继续奔波,都需要我立刻做出判断。
“坚壁清野,让出觉华岛,不失为稳妥之计,也是最安全的方法。”终于,我的声音在冰天雪地上回荡起来:“不过此计也有很大的缺陷,那就是长了敌人的气焰,灭了自己的威风。当初在宁远城下,袁崇焕城内只有一万三千兵马,城外只有我们八千多援兵,依然守得稳如泰山,难道我觉华军不如宁远守军吗。更何况,后金军此番连番受挫,士气极低,而且自身实力也大损,原来的十五万大军现在恐怕只剩下九万不到了。而且你们发现没有,后金骑兵向来强悍,但在前几天在宁远城下却让我军轻松突破三重堵截,之后还能四处冲击游走,而且今天此番又轻易让我们偷袭成功。虽然这有奇计之功,但也暴露了后金军的缺陷,那就是不耐久战。
也就是说,后金军就像程咬金的三斧头一样,一开始非常厉害,但在久战无功之下就会战斗力直线下降。当年孙承宗孙大人提出对满人筑城而守,待满人锐气已折后再进行反击,也是很有道理的。
所以我决定这一次要全力守住觉华岛,就算只剩下一兵一卒也绝不后退。我命令,派两百士兵专门看守仓库物资,若我军守住便罢,若有差池便第一时间放火烧毁,把所有东西都烧了不给后金留下一点物资;再派两百士兵沿着岛巡逻,从现在开始觉华岛许进不许出,凡是试图离开本岛的一概格杀勿论;另外,鼓动岛上百姓拓宽战壕,凿穿岛周围的冰层,不让满州骑兵轻易就能攻到岛上来。”
我的命令下达了,几个统兵将领都神情肃穆,各自布置手下执行命令起来了。在我最后拍板之前每个人都可以各述其见,但等我最后决定了,就不管是不是赞成,也都要全力完成,这也算是觉华军的一贯作风吧。
我用眼角扫了扫那个范文哲,只见他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起来,浑身一抖,想说什么话最后又勉强忍住了。很难看透的一个人啊,我心里暗中给他下了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