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跟着他来到了观主鼎易道人的房间,观主果然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回来了。
房间虽然每天都有人打扫,但是缺少主人的存在,再加上有所谓的“妖物”作祟,恐怕打扫的人也不会尽心,因而房间透着一股发霉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的粉尘肆意的飘荡在众人的周围……
房间最引人注目的是巨大的床榻,只是上面仅有整齐叠放的着一床棉被。
隔两步是一张宽大的案几,上面倒是有不少东西:一叠书,一套文房四宝,……,呃,一个长满了锈迹的铜磐!
看着“第二道试题”,众人都有些疑惑,这不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磐吗?为什么会不敲而响呢?
徐渭可不相信什么妖物。这年头什么鬼啊、怪的后来发现要不然是自然的巧合,要不然就是有人故意而为。
只是看着躲在门口不敢进来的几个道士,徐渭觉得不像是人为的。
不然,真是大自然的巧合吗?
有趣!
徐枚仗着自己人小,一个箭步走上前,轻轻捧起铜磐,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这都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圆磐,外形似锅,口大、底小而圆。随手捡起桌上的小棍一敲,“嗯,音色如钟,清脆明亮。”
简单看过了这个“肇事者”,徐枚赶紧把它递给了徐渭,不然爹回去就得给自己好看,虽然姐姐吩咐了要求详细全备的讲解,可是老爹也不能得罪啊!
“哼,”徐渭狠瞪了儿子一眼,太调皮了,到底是谁把他给惯的,绝对不是自己!
不过,胆子倒是不小,环视了一下四圈,嘴角微讽,这一群大男人居然没一个孩子胆大,连过来看一眼也不敢。
施施然接过儿子手中的磐,徐渭也上下仔细翻看着,不放过一个细节。还顺手拿起了刚才徐枚拿过的小木棍,得出一样的结论,“确实音色如钟,清脆明亮。”
看着徐渭父子在那状若无人的研究“妖物”,有几个胆大的书生也鸭行鹅步般走了过来。
“似乎没什么问题啊?”穿着花枝招展的黄公子正鼓足了所有的勇气小心翼翼的摸着磐的边缘。
哪知,就在此时,圆磐突然响起“嗡嗡”的声响!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那个刚刚摸着磐边的黄公子先是不知所措的楞了一下,接着突然大喊一声,“啊……,鬼啊!”
接着,从房间夺门而出,只留下一阵疾风和几点香汗。
受到他的影响,原本房间里还站着二十来个人,这会几乎都跑光了。定睛一看,屋里这时还没有走的仅四人,别说还都是熟人。
刚刚为了让后面的人看到实物,徐渭父子将最里面的位置给让了出来,所以现在他们是四人中离圆磐最远的。
比他们稍近的是站在书案旁的张子维,转头一看发现人都不在了,只能无奈的耸耸肩。
最里面的这个人长着浓密的络腮胡子,刚刚圆磐发出声音时他离的最近。
这人到是胆子大,这会儿还在那仔细研究。
徐渭看了看已经不再响的圆磐,也走出了房间,等了片刻,果然,远远的似有钟声响起,而屋里的圆磐又再一次的发出声响。
等他重又走回房间,原本吵闹的房间因为人少而显得安静。所以此时,在屋里也能听到钟响声,每敲一次钟,圆磐就会自动发出声响,真的好像有了灵性一般。
“福生无量天尊!”
“天啊!”
“地呐!”
“真的吔!”
屋外此起彼伏的惊叹声,一声高过一声!
……
太有趣了,不光问题有趣,这看戏的人也有趣。
真是可惜,姐姐没能来,若是她来了会不会也像这些青莲观的道士一样以为是见了鬼呢!
徐枚不清楚,如果这会徐孜在,她一定不会惊讶,也不会以为是有鬼怪,因为要说起来她就是这个世上最诡异的存在。
而且从徐孜现有的知识体系中开始梳理,就会发现圆磐和观里的钟会同时发出声音,恐怕是和音域的震动频率有关。
或许是从大钟到观主的房间处波长相一致,也或许是两者的频率相同,它们在一秒内完成周期性变化的次数见鬼的吻合了?
但这要怎么和道士书生们解释,连赫兹本人都还要再过三百年才出生。
难道和这些整天“之乎者也”的人解释声频、震荡、电磁波吗?
那要不要从牛顿怎么发现万有引力开始说起呢!
就在众人的惊呼中,张子维的声音响起来,他实在是不想等了。
“文长兄,这个不难吧!”
“难倒是不难,就怕牛鼻子们不承认。”
“这到是!”
看着两人打着旁人听不懂的机锋,徐枚插嘴,“爹,您有办法啦!”
“办法也简单。”考虑了一下,徐渭从桌上拿起一把剪子,然后“刺拉,刺拉”地把光溜溜的铜磬划了好几道口子。
接着又把铜磐放回了桌案上。
徐枚惊呼道,“爹,你怎么?”
“嘘,再等一等。”
这时,远处又有钟声悠扬响起,但奇怪的是圆磐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徐渭这才走到门口,对着众人说道,“呵呵,哪里有什么妖怪呢。是因为磬和寺里的钟标准音相同,钟一响,它也就随着响起来。现在划了几道口子,和钟的标准音不同了,磬就不会自己响起来了。”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赞扬声不绝于耳。
“文长兄果然大才!”
“道长们这下你们没话说了吧!”
“快快出第三题……”
宏微道士几人面面相觑,原来根本没有鬼怪,白白被它吓了这么多年。
徐渭到是真厉害,这第二题也过关了,而且也没有什么棘手为难的地方。
真的要进入第三关吗,可第三关的题目是什么,他们也不知道。
宏微正准备走上前一步,说第三关要去问师兄。
突然福至心灵的回头看了一下师兄弟们,发现其他人都默默的往后退了一步,唯独他和宏悳师兄站的比较靠前。这帮牛鼻子,太不讲兄弟道义了,宏微心里一边把所有人骂了一遍,一边默默的也后退了一步。
今天已经背了太大的一口黑锅了,可不能再出头了……
宏悳师兄是宏谶师兄的铁杆,这个出头的椽子还是让他做吧!
宏悳果然强硬,理都没理师弟们,直接说道,“众位,这输赢恐怕还下不了定论吧。”
“哦,为何?”
“徐善人,虽然铜磐不响了,但你将它划坏了。如果可以随意破坏,我青莲观众人早就处理了,何必要等到你来呢!”
这不是强词夺理吗,那个络腮胡的书生越众而出,“这话不对。”
“你这书生又懂什么,仗着满脸的胡子想吓唬我青莲观吗?”
“哼,胡子问题,我先不和尔等计较了。不过这第二道题嘛,你们不是不想处理,而是不会处理。文长兄是知道怎么解决问题,也马上解决了。所以你们之间最大的差距就是……”
“是什么?”
“能.力.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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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呢?”徐孜满是神往的看向亲弟。
“后来啊,阿姐,你猜!”小徐枚摇头晃脑的卖起了关子。
看着弟弟得意的笑容,徐孜给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切,这用猜吗?”随手指了指堆在墙角的一堆东西,都是街坊们送来的,从大家热情的态度不难猜出结论,更何况……
“还有,今天红红姐也来过了,一句房租的话都没提…”
“红红姐不提房租,是因为今天的事吗,是因为爹好吧!”徐枚反驳道。
“那倒是。”
两人看了对方一眼,对着徐渭挪揄的笑起来。
徐渭一人给了一个排头,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哎呦,爹,明天怎么办啊?”徐孜还是有些担心的。
“不急,咱们等你何叔叔来。”
徐枚想到今天的场景,不禁问道,“对呀,爹,何叔叔到底是谁啊,他那一脸的胡子看上去可有些吓人,不会消息没打听到,先把人都给惊着了。姐,我和你说,今天有个小道士差点被何叔叔给吓哭了。”
徐渭忍不住眼皮一跳,告诫道,“又瞎说了,你们何叔叔可不是一般人。”
顿了一下,他终究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他是王学泰州学派的再传弟子。”
“王学?”
“泰州学派?”
徐枚是第一次听到王学这个称法,所以感到惊奇。
徐孜到是对王学有些印象,就是那个“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的王阳明的王学。
他可是哲学课上的老熟人,后现代哲学观对他的主观唯心主义还是批判的。
但无论如何评说,至少在这个年代王学促使人们在思想观念、思维方式上发生了变革,开始用批判的精神去对待传统、人生和自我,为明代掀起复苏人性、张扬个性的思潮创造了一种气氛,启发了一条新的思路,提供了一种理论武器。
只是泰州学派?难道王学还分门派?
“那爹,您呢,您是哪个门派啊?”
徐渭没想到两个孩子都敏锐,害的他不得不严肃呵斥,“不管是哪个学派,离你们都太远了,你们现在还不需要知道。”
“知道了,爹,那问一个你能告诉我们的问题总可以吧!”
“什么问题?”
“就是当时你和那个张兄打得什么机锋啊?我到现在还糊涂着呢。”对于这点,徐枚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铜磐无故自己响起早在唐代就发生过,至于解决的法子嘛……,你们现在都知道了。”
徐孜不解问道,“可是,为什么这么多书生只有你们两个知道呢?”
“那是因为这些杂谈趣事科举不考。”
这倒是实话,在读书人只有考试过关才能出人头地的年代,任何与应试无关的资料应该都统统被归为闲书。
对普通人来说,文山题海尚且来不及,更何况花时间去看根本考不到的杂谈小说。
嘶,这样说起来的话,她到底是该为她爹的聪明决定自豪呢,还是要为他的不靠谱哀叹呢?
哎……,那第二题后来到底怎么判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