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婆住的是老房,水泥地都酥了,被耗子打出了几个洞。因为现在猫在村子里已成了珍惜动物,所以耗子们一个个耀武扬威的,大白天就敢出来祸害人,吃的穿的用的,没有它不糟踏的。杨老婆又是下夹子有是放药,可耗子比人都精,见了药光闻不吃,见了夹子更是绕开走。见杨老婆拿它们没办法,耗子得寸进尺,这晚竟然跑到了杨老婆的被子上,差点咬了她的脸。杨老婆吓坏了,早上起来就跑到了西院儿子家。
西院新盖的二层小楼里住着杨大发一家,杨老婆进屋就听见高压锅响,还闻见老大一股子肉香味。见妈进来,杨大发问她有啥事,杨老婆就说了耗子上炕的事,提出叫儿子给她修修屋,铺上地砖。杨大发说:“我这阵子手头正紧巴,哪有那份闲钱呀!”杨老婆没办法,只好求儿子给自己抱只猫,杨大发还是摇头:“这会儿村里还有谁家养猫啊?”
这时杨大发的女儿洋洋忽然插嘴说:“爸,东头牛爷爷家不是还有只老黄猫么?”一句话提醒了杨大发,他点点头对杨老婆说:“你就去牛家看看吧。”“那老黄猫是老牛头的宝贝疙瘩,他咋能给咱?”“那……那就借来使几天,等抓了耗子再给送回去。”杨大发想早点把妈打发走。杨老婆还是不动窝,她说儿子的面子大,要杨大发给她去借猫。杨大发正要找借口拒绝,老婆朱凤花已抢先替他一口答应下来……她是怕婆婆再不走,那只小鸡会焖烂了。
吃了饭,在洋洋的催促下,杨大发真的来到了东头老牛家。老牛头在家,那只老黄猫正趴在他身边打呼噜呢。一听杨大发说要借猫,老牛头一把把老黄猫抱在怀里,一口八个说不借。也难怪老牛头不肯借,这些年家家放耗子药,可是耗子没见少,猫却几近绝迹,老牛头这只猫跟了他十几年,平时又是看着又是栓着,现在已成了村里唯一的一只猫,也成了老牛头离不开的伴儿,你说他咋会放心借给别人呢?
杨大发见老牛头不肯借猫,他转身正想走,外边跑来了洋洋,她悄悄跟爸爸说:“妈叫你好歹也要把猫借回去,省得奶奶老到咱屋里找麻烦……”杨大发一听有理,忙又回身换副笑脸向老牛头请求。烈女怕缠汉,那老牛头架不住杨大发软磨硬泡,最后终于吐口同意借猫,但有一个条件——杨大发必须打一个借猫借条,借条上还必须写明要是杨家把猫弄丢了,就得赔他老牛头一万块钱。
见老牛头坚持要借条,杨大发不禁打了退堂鼓,洋洋却扯着他的手撺掇:“爸爸你就写吧,叫奶奶好好看着,猫丢不了!”老牛头也说:“打这个借条就是让你们格外加小心,真说到钱,给十万我也不换这只猫!”杨大发转念想想哪就真的丢了这只猫,再说真要跑出去也会认得家,把它借回两天支应支应妈也就得了……这么想着,杨大发提笔照老牛头的要求写了借条,然后抱走了那条老黄猫,说好了两天就还。
杨大发把猫抱回老院,杨老婆一见不禁直摇头,说这猫这么老了,怕是牙都没了,还哪有力气捉耗子呀。杨大发沉下脸,很不高兴地抢白老娘:“你咋这么难侍侯——是猫就避鼠,猫再老它也是猫!你可千万看好了,我给老牛头打着一万块的借条呢,丢了它咱这日子就甭过了!”杨老婆连说丢不了丢不了。
两天之后,杨大发下镇碰上了熟人,酒没少喝,晕乎乎回到家时天已黑了,他脱巴脱巴就钻了被窝。这时杨老婆抱着那条老黄猫过来了,说这猫别看老了还真出力,两天捉了三只老耗子,另外的也不敢出来了,她叫杨大发快把猫给送回去。杨大发躺下了那肯再起来,杨老婆又叫媳妇给送去,正看连续剧的朱凤花不耐烦地说:“借也是你还也是你,一点不容工夫,你多留它一晚不还多抓几个耗子么!”杨老婆陪笑说:“不是我不想留,是那屋的窗户坏了,我怕它跑了……”朱凤花就叫杨老婆自己给送去,杨老婆说自己眼又花腿脚又不利落,万一跌个跟头就把猫放跑了。洋洋说:“这屋严实,就把猫放这屋吧,明天早上叫爸爸给送回去!”朱凤花两眼盯着电视胡乱点点头。杨老婆这才如释重负地放下猫,又摸摸孙女的头,然后嘱咐句关好门,这才走了出去。
料不到第二天早上却找不见了那只猫,而门窗却还关得好好的。杨家三口把家里里里外外翻了个遍,连鞋窝灶洞都找到了,就是没有那只猫的影。这可邪门了,难道猫老成精了?杨大发又到老院找,没有,到老牛家找,也没有,这下他可真急眼了,急忙率领全家加上老娘在全村找开了。老杨家一窝子找了整整一天,却连根猫毛儿也没找到。没辙杨大发去找老牛头商量,情愿再赔他三只猫,可老牛头却一口十六个不认,只要杨大发找回他那只老黄猫,要不就得给他一万块钱。
杨大发商量不下来,回到家冲老婆发开了火,怪她不该让他去借猫。朱凤花又把气撒到洋洋身上,骂她不该留下那只猫,洋洋委屈地哭起来。正这时杨老婆进来了,杨大发两口子这下可找到了出气筒,当下没鼻子带脸就对杨老婆大叫大嚷起来,甚至还带了骂。杨老婆自觉惹下大祸,只得缩在那里抹泪。
杨家正吵得热闹,老牛头又找上门来,一刻不容地象杨家讨要他的老黄猫,他说自打老伴去逝之后,这老黄猫就成了他离不开的伴,没那猫做伴他活不下去。杨大发低声下气地叫着叔,想花上一百块钱把这事了啦,老牛头却一口咬定:“没门儿,找不回猫你就按借条上写的办,给我一万!”到这时杨大发也翻了脸,他说那猫肯定已回了家,老牛头肯定把猫藏起来要讹他。老牛头一听火更大了,他卖嚷说要拿着借条去告状,不光要讨回那一万块,还要再加一万块的精神损失。杨老婆拽着老牛头苦苦哀求,老牛头却把她推个趔趄,一甩袖子气冲冲而去。
别看刚才挺硬势,可老牛头一出门杨大发就草鸡了,因为老牛头攥着他亲笔写的借条,老牛头的儿子闺女又在城里工作,一个当干部一个当法官,人家有理有据又有人,真打起官司自己肯定孔夫子搬家——除了输(书)没别的。杨大发急得在地上直转磨磨,朱凤花则不停地骂婆婆惹祸败家,杨老婆万分悔愧地一遍遍叨念:“这可咋好,把我卖了也直不上一万块呀,这可咋好……”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老娘的话让杨大发灵机一动,心里忽地开了两扇门……
杨大发打发走老娘,跟老婆商量把老娘赔给老牛头,这样就能省下一万块,朱凤花一听拍手叫好,连夸丈夫水平高。两口子想到就干,立刻去找中间人跟老牛头谈判,可因为他们两口子平时在村里没人缘,乡亲们不愿管他家的闲事,他们只好去找马村长。马村长一听他们要拿娘顶猫赔给老牛家,不禁脱口道:“哎呀,这主意也亏你们想得出!”杨大发胡诌说自己主要是为了给两个老人家找个伴,又说事成之后一定不忘相谢,马村长这才答应帮这个忙。
杨大发本以为老牛头会一口答应,谁知马村长却碰了钉子。马村长说老牛头那老家伙比牛还倔,说给个大姑娘也比不上他的猫。杨大发苦着脸求村长再去给说说,马村长说:“再去八趟也白搭,不行我就进城把老牛头的儿子闺女找回来,让他们回来做做老牛头的工作,只要他一吐口咱就赶紧张罗着给他们把事办了,省得他反悔!”杨大发一听眼睛发亮,他给马村长带上盘缠催他马上就动身……
马村长这一趟城里没白跑,老牛头的儿子闺女回来终于把爹劝活了心。马村长操持立马办喜事,可是杨老婆这头却又不肯干,她说儿子这是等于卖老娘,杨大发两口子连哄带求,不惜给老婆子跪了一腿,杨老婆这才眼泪汪汪上了“三蹦蹦”……
把老娘亲自送到了老牛家,又从牛老汉手中拿回了那张借条,杨大发总算松了一口气。
晚上,杨老婆和老牛头坐在新房里感慨万千。杨老婆说:“这也多亏了马村长,还有洋洋,要不咱到不了一块儿!”老牛头到仓房里抱出那只老黄猫,摩挲着说:“更多亏了这只老黄猫,没它咱怕也盼不到今天……”
原来杨大发虽然倒腾小买卖发了家,可他虽然有钱却小气得很,叫他往外掏一分都难受,对老娘更是不孝顺,自己住小楼却把杨老婆撂在老院自己做饭吃……杨老婆老伴没得早,头些年有人上门做媒,她也有心往前走,可杨大发觉得那样丢了他的脸,死拦硬阻没让娘再嫁……后来杨老婆跟老牛头有了意思,但他们知道挑明了肯定难遂心愿,于是根据杨大发抠门小气的这一点对症下药,在洋洋的配合下演出了这一场“借猫”悲喜剧……
神秘送花人
这天,雅娟意外地收到了两束鲜花,鲜花上还有两句的附言:想你!爱你!雅娟问过送花的女孩,女孩说她只管照老板的吩咐送花,只要地址没错她就算完成任务。
捧着两束芬芳的鲜花,雅娟已猜到了花是谁送的了——除了老公还会是谁呢?
雅娟的老公刘利经营着一家公司,虽然规模不是很大,但他事业心很强,近期远期目标制定了好几个。为了早日实现富豪梦,刘利早出晚归,雅娟常常几天跟他说不上一句话,为此她常常暗自抱怨。今天是情人节,看到街上恋人们双双对对捧着鲜花走过,雅娟正在羡慕,没想到老公的鲜花就来了,真亏他还记得这一天——四年前,他们就是在这一天举行的婚礼,这一天正是自己的生日啊!
捧着两束花,雅娟立即拨通了老公的电话,十分激动地说:“谢谢你,真的谢谢你……”说完她已流下了幸福的泪水。
“谢?谢我什么?”刘利在那边仿佛故作不知。当听明白老婆收到了自己送的鲜花后,刘利更是十分意外,并感到事情很有些蹊跷,他马上离开公司赶回了家里。
雅娟不信这花不是老公送的,她充满柔情地扑进刚进门的刘利怀里,喃喃说:别装了,我知道你是要给我一个意外的惊喜,有了这两束花,我不会再怨你不理我了,我知道你还是那样爱我……
雅娟的话没说完,便被刘利推开了,他两眼盯着那两束鲜花和那两句赠言,满眼疑团充满醋意地盯着雅娟问:“哦,真是柔情蜜意呀,说说他是谁呀?”
“什么是谁呀?”
“你的小情人儿呀?哈哈,老公在外拼命挣钱,老婆在家招野汉,不错不错!”刘利说得又羞恼又伤心!
雅娟看出不对了:“怎么?这花真的不是你送的?我就说吗,你眼里只剩下钱了,哪里还有这种情调啊?”
“对,我是没有这种情调儿,不过今天你的把这个有情调儿的给我叫来认识认识,否则恐怕咱们就得请警察破案了!”
雅娟一见老公脸都变白了,知道他动了真气,一时也有些心慌了:“那不是你能是谁呢……你别胡思乱想啊,真要是别人送的,我瞒还瞒不过来,能紧赶着打电话告诉你吗?”刘利卡了卡,又找到了理由:这没啥奇怪的,你这是向我示威啊——你不早就嫌我冷落你了吗——可我为的又是谁?
见老公越说越邪乎,仿佛自己真成了招蜂引蝶的女人,雅娟有种跳进黄河洗不清的感觉,她伤心委屈地哭了起来。刘利不理她,只是烦躁恼怒地一口接一口猛吸烟。
忽然,雅娟抹一把泪水,盯着刘利冷笑了一声,恍然大悟般说:“你怎么就一口咬定这花是送给我的?为什么就不能是送给你的呢?”说完这句话,她象一下子抓到了把柄一般,不等刘利搭言,便滔滔不绝地分析起来,“怪不得你整天躲着我,原来是外边有了小情人儿了,今天她把花送到家里,是来向我示威的,挑战的,然后你再猪八戒倒打一耙,你们是串通好的吧?哈哈,我真是太傻了,太傻了……”雅娟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是真的,说着说着她禁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刘利想不到风向突变,野火一下子烧到了自己脚下,他一时也慌了,忙不叠地辩白,可越辩白雅娟越认定他在外边拈花惹草,他禁不住发急地叫喊起来。正在这时,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这一下哭的喊的都住了嘴,两口子盯着电话都不禁有些紧张。
还是刘利拿起了电话,电话里传来一个男人低低的声音:“收到花了吗?”
“你、你是谁?”刘利有些结巴了,雅娟也瞪大了眼睛。
电话里的男人急切地说:“我是你爸爸,带上花过来看看你妈妈吧,今天是她的生日,她早就想你们了,快来看看她吧,不会耽误你们很长时间的……千万别说我打过电话送了花……她来了……”
放下电话,刘利万分惭愧——他真的已有好长时间没有回去看望二老了,更忘了妈妈的生日!他捶捶头,抹一抹眼睛,捧起那两束花,拉上妻子向楼下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