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复君在一个公司干文秘,业余搞写作,很刻苦的。也许是他的天赋不够高,也许是他的运气不够好,操持了五六年,到了35岁上,他的作品发表率仍很低。
一次偶然的机会,雅复君参加了一个级别较高的文学笔会。为此,他把一叠手稿带到笔会,满怀希望地交给了在会上相识的《新月》杂志副主编秦先生。
这个在沿海风景城市召开的笔会,高手云集。与会者都随身带来未发表的稿件。因为《新月》杂志系京都的一家大型期刊,名气大、稿费高,所以秦先生一下子就收到一大捆手稿,有复印件,有手写的,也有不少系电脑打字稿。
第二天,秦先生下榻的房间遭遇窃贼,他的一些不甚值钱的日用品被窃,被窃的还有许多手稿。
雅复君闻讯后前来慰问,自然也很关心自己手稿的“命运”。
秦先生说:“被偷的东西不值钱的,请不必挂心;只是那一捆手稿,大部分被窃了,甚为不安。”
雅复君怯生生地问:“秦老师,我的稿子是手写的,尚未留底稿,不知……”
秦老师笑了:“放心吧,别人的稿子都被偷走了,就是你的没缺失。我回去后会仔细拜读的。”
大概过了三个月吧,雅复君的一组稿子——七篇短小说在《新月》上发表了,秦先生还特地撰写了赏析文章,大力推崇。从此雅复君文运亨通,知名度大增。与此同时,他的稿酬收入也猛增,终于结束了退稿收藏家的历史。
一日,雅复君的初中同窗依宽兄来访。来客向主人坦言,自己因为做小偷,坐了两年牢;现在改邪归正,开了一家电器修理部,生活很有奔头。
雅复君好奇地问:“老同学,你为什么到现在才来看我?是不是你也喜欢上文学写作?”
依宽兄说:“非也。是因为有件旧事得向你交待,不向你说清楚,心里压力大。”说罢,他从衣袋里取出一封信和一张百元人民币交给雅复君,嘱他转交给《新月》杂志的副主编秦先生。
雅复君一团雾水:“这就有点弄不懂了,你难道认识大编辑秦先生?”
依宽兄点点头,又摇摇头,然后叹了一口气,道出原委。
原来,三年前,不务正业的依宽兄流窜至沿海的一个风景城市。那天,他混在旅客中,曾有机会钻进秦先生下榻的房间。不为经济利益,只是感到好奇——文学笔会,是个什么会?当他看到秦先生床头的一大叠稿件,便顺手翻了一下,凑巧看到老同学雅复君的手稿。依宽兄对老同学的生活景况有所了解,知道他痴迷文学却开不出花、结不出果。那瞬间,他就产生了一种冲动,要帮助老同学——于是窃走了大部分稿件,只留下雅复君的。因为他知道,这么多高手的作品,要秦先生择选,雅复君手写的稿件很可能落选,只有拿掉别人的,他的希望才能增大。果然,雅复君的作品被子秦先生带回京都后,得到充分重视,发表了,也改变了他的命运。
雅复君有点明白了,用嗔怨的口气插话:“你把别人的手稿毁了,也未免太残忍了。”
依宽兄搓搓手:“不至于吧。我对别人的稿件也算是负责的,耽搁了两个月,全部一一寄回给原作者。这样既便于作者将稿子再寄往秦先生或另行处理,也不至于影响你的作品的录用。”
雅复君至此恍然大悟:“谢谢你,老同学,你对我的帮助真是很特别。”
依宽兄说:“不必谢了,你是租个‘小偷’去窃稿嘛。”
雅复君问:“此话怎讲?我怎么刚明白又糊涂了。”
依宽兄神情认真地说:“说‘租’个小偷,就是你出钱‘租’了我哟——钱你已经付给我了——读初二那年,你为我垫付了25元学费,我一直没机会还给你呢。这25元就算是预支给我的‘租金’吧。”
雅复君忆想起有关“学费”的事,一味摇晃着头,苦笑。
依宽兄说:“我正是读了你的小说,才鼓起勇气重新做人的。做人要正直、无私、乐助、自重,不是你许多作品所张扬的旨意吗?!”
雅复君说:“是的,这点你说得不错。看来你是理解我的,你是我的最好读者。我真该好好谢谢你。”
依宽兄紧紧握着雅复君的手:“谁谢谁呀?见到秦先生不要忘了代我向他问好,向他致歉。信上都写着哩,那钱算是他当年失窃的那些日用小玩意的赔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