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我胸口又热又麻……”
“殿下,请稍候。”
我,游壬风,复春医院内科主任医师,天界名医会会员,此时正身处天帝第四十七个妃子虚淑宫殿下的卧房中。
刚一进入这房间,虚淑宫就命身边侍女尽数退下,随即亲手解掉了紫纱罗的外衣,挺起了只裹着紧紧一层抹胸的丰满胸部,半闭着眼睛,微蹙着嘴角向我娇语起来。
我故意毕恭毕敬地低着头,左手食指往肩部一勾,医械包里的听诊器轻悠悠地飘起来,自动进入了位置。
“不,我要你用耳朵直接听。”
虚淑宫蜜声道,一把扯开听诊器,纤纤十指拢进我细滑黑亮的长发间,不待她用力,我的耳朵已经乖乖地贴在了她温暖柔软的胸前,隔着薄薄的桃红色抹胸,我可以闻到一阵阵销魂蚀骨的体香。
“对,这样就乖了,好医生,人家现在是心口又热又麻了,你想想办法嘛。”
一秒钟后,那件抹胸已经整个地蒙在了我脸上。
“殿下,昆仑十仙草配南海珊灵香外加天苑晶雨蝶为引,治疗心麻血热倒是颇有神效。”
我一本正经地继续装傻。
虚淑宫拉住了我的手。
“医生,你的手真正是妙手回春,胜过六界任何神药,请你务必救一救小女子啊,哎呀,心口更痒更麻了,医生,快帮帮我,快……”
这种时候我还能做什么呢?
这种时候……我决定离开。
微微动作了一下手指,几步外水晶几案上的鹏毛笔自动在空白医笺上写下了药方,再稍一运气,那件诱人的抹胸覆回了虚淑宫的身体 。
“殿下,请按药方及时服药,小臣就此告退了。”
“喂,你这薄情郎,装什么正经,给我回来!”
不顾虚淑宫的娇声怒嗔,我提起医械包匆匆走出卧房,迎面就撞上了一位金袍玉冠的高大男子……果然是虚淑宫的老公——现任天帝宙空!
呼,还好,天生预感凶兆的能力又救了自己一次,如果刚才在虚淑宫的卧房里真的发生什么的话,我就是有九条命也死定了!
“小医游壬风叩见陛下。”
我向头戴羊脂白玉帝冠的天帝恭敬地伏地叩头道。
其实我很想建议天帝把头上的帝冠换成绿色,他的上百个妃子里究竟有几个还没有红杏出墙呢?光是被我染指的就已经接近两位数了……
“游医生,朕的爱妃病情如何?”
天帝问道,声音里却不包含真实的关切之情。
事实上,据虚淑宫所说,天帝已经十年没进过她卧房了,所谓的爱妃,不过是纯粹的礼节性用语。
“陛下,虚淑宫殿下乃心燥血热,恐乃饮食不当所致,小医已开出清火解毒之药方一副,辅以药方上附注的食疗之法,不日应可康复如初。”
“很好,你下去吧。”
“小医告退。”
起身的时候,我突然从天帝的眼睛里读出了凶暴残忍的情绪,心头不由一寒。
惴惴地走出巍峨高耸的宫门后,我连着向后瞄了几眼,确认没有天兵天将追过来,这才按着胸口长舒了几口气,钻进了我的奔吃小车。
插钥匙,踩踏板,一根长长的钓竿从车顶向前伸出,钓线末端系着一桶还冒着热气的猪食。
一阵兴奋的嘶叫之后,车前系着的四只飞天神猪扇动起它们背上水晶般澄澈透亮的小翅膀争先向猪食桶拱去,拖曳着小车“奔吃”、“奔吃”地飞离了天帝神宫。
我,游壬风,天界第一风liu美男子,每天都会像这样乘着奔吃小车翱翔于蓝天彩云间,任凭清凉的风挽动我飘逸的长发,任凭朦胧的雾模糊我俊美的脸,任凭路边无辜的神仙姐姐天女妹妹们为我神魂颠倒,任凭……
突然一声闷响,飞猪们紧急刹脚,奔吃小车差点向前翻了过去,还好我及时发力稳住了车身,这才没有受伤,只是头发乱了不少,刚刚那一番自恋美梦也已经破碎得天地无痕。
我从车窗里探出头去,看到左边第一头飞猪“肉肉”的蹄子底下踩着一个脑袋。
倒霉!撞死人了!都怪我太美了,害得我老是忍不住做自恋的白日梦,天哪,你为什么把我生得那么美……等等,现在可不是感叹这个的时候,趁着天警没来,赶快把尸体藏起来然后拍屁股走人了事。
藏到哪里呢?对了,那边有一团裹着闪电的黑云,把这家伙塞进去的话说不定还能顺便电解成一堆粉末,连尸体都找不到,哈哈哈哈……好主意,就这么办了!
等一等!我可是医生,还是天界名医会会员,还是天界御医团副团长百邪御的高徒,怎么可以如此无德,肇事之后只想着毁尸灭迹,毫无一丝仁爱救人之心!不行,至少要先确认对方是死是活……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真是昏了头啦,都是那个绿帽子天帝给吓的,可恶,下次就对他如今最宠爱的第九十八妃真惠宫下手吧……
一通乱想之后,我提着医械包跳下车,来到那名脑袋尚被飞猪蹄子踩着的受害者身边。
“抬脚。”
我对飞猪肉肉说。
肉肉眼珠子骨碌一转,没理我。
“肉肉,抬脚。”
无用。
“小肉,抬脚。”
天地无用。
“你抬不抬?”
肉肉一撇嘴,抬起了蹄子,紧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重重地踩了下去,我听到清脆的“喀嚓”一声。那个人的脑壳就算刚才没裂,现在也应该没救了吧。无论如何,把尸体拖出来再说。
没办法了。
“看那边,穿着蕾丝丁字裤的飞猪玖玖小姐,好性感哦!”
我忍住吐,趁着四头飞猪一起淌着口水望向另一边的时机,把飞猪肉肉蹄子下的人拽了出来。
先摸了摸那人的后脑壳,还好,没裂,于是我将其翻了个身。
是个男人,是个跟我很熟的男人,是个跟我熟到焦皮烂骨尸灰不分的男人。
他叫金豹,天界二十八卫将之一。
天界本有四天王:西天白虎,东天青龙,北天朱雀,南天玄武。每位天王座下辖有四名银卫将,另有十二名金卫将直属天帝。
金豹正是西天白虎王座下银卫将之一。
“喂,兄弟,你还好吧。”
我拍拍他的脸,没反应。
探气息,没气了。
听心跳……
没办法了。
“兄弟,既然如此,我只好为你做人工呼吸了。”
我凑近了金豹紧闭的嘴唇,正要贴上去时,金豹猛一扭头,把他钢针般根根竖起的橙黄色坚硬短发对准了我的脸。
“死刺猬,想扎死我啊,弄坏我的脸你赔得起吗?”
“呸呸呸,真被你亲到的话,我一定杀掉你然后自杀!”
金豹长着一张硬朗英武的方脸,乍看之下似乎正人君子,然而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跟我游壬风兄弟相称的,骨子里的风liu劲就一定不在我之下。当然,我们俩对男人可都毫无兴趣,刚才我是故意要逗逗他,谁叫他憋着气装死呢。
“你还要在我身上趴到什么时候?”
金豹冷着脸提醒我道。
我却坏坏一笑:“我在为你治疗啊,在你康复之前我就不起来了。”
“救命啊,放过我吧,我好到不能再好了,不需要你治疗啦……快给我下去啦死玻璃!”
“你说的哦,你确认你没事?”
我不动如山。
“我真的没事啦大哥。”
金豹的脖子上已经清晰地浮现出一粒粒鸡皮疙瘩。
“你保证不会因为今天的事向我敲诈勒索?不会趁机借我几百万然后死不还钱?不会趁机要求吃我们医院里那些小护士的豆腐?不会趁机要我帮你勾搭天帝如今最宠爱的第九十八妃真惠宫殿下……”
“好啦好啦我都答应你,哎,对了,最后一项的话……”
“怎么,舍不得,那我就……”
我的手贴上了金豹厚实的胸膛。
“等……等一下,事实上,真惠宫已经跟我……”
金豹暧mei地笑了笑。
“切,没意思。”
我郁郁不乐地放开金豹,提起医械包就要上车。
“等一下啦大哥!”
“又怎么啦?”
“没看到我脚上中了一箭吗?没良心的,还算什么兄弟……”
回神一看,金豹的右大腿上果然插着一根白羽金杆的长箭,箭头透肉而出,贯出前后两个血洞,黑裤子上渗着大片的白色血迹。
我在金豹身边蹲下。
“怎么了,你不是铜头铁骨钢皮金肉吗?谁能把你伤成这样?”
“你仔细看那箭。”
金豹抬了抬下巴。
我细细端详那箭,很快在箭杆中部找到了刻进箭杆里的两个字:“破金”。
“是他?”
“没错,就是他。”
破金乃天帝直辖十二金卫将之一,以善射而闻名,手中一张玄裂弓,配用天帝特赐碎宇箭,号称可射灭日月星辰——应该也只是号称而已,因为我看眼前的金豹还基本完整,被射中的大腿也没有显出尘埃化的迹象。
“你怎么会惹上破金的?难道被他捉奸在床?”
我边问边打开医械包,剪子、镊子、金创药和绷带卷悠悠地漂到了我手边。
“比这还糟。”
金豹说完痛得龇牙咧嘴,因为我已经动作麻利地剪去了带倒勾的箭头,顺手抽出箭杆,装金疮药的葫芦随即飞到了伤口附近自动喷洒起药粉来。
“你就不能轻点……”
“吵死了,身为天界二十八卫将之一,这点痛都受不了,你还混个屁啊!说,你到底干了什么坏事?”
“我没干什么坏事啊……哎哟,轻点……”
说话间我已经为金豹包扎完毕,弹弹左手食指,手边的医疗用品又轻轻飘回了包里。
“上车吧。”
我拉起金豹。
“哇,这么好,送我回家啊。”
“去我的医院,给你开点内服的疗伤药,顺便你把三十年来积欠的医药费给结了吧。”
“那不去行不行?”
“也行,跟我们走吧。”
在边上突然插话的是一位红发耀眼、金甲白袍的的男子,我认得他,他就是破金。
我意识地环顾左右,五十名以上的天兵已经把我们围成了一圈,个个正张弓搭箭,虎视眈眈。我主动举起了双手。
“事先声明,我和他只是半路偶遇,我的飞猪踩到他的头所以我才下车帮他疗伤,之前他做了什么事我完全不知道……”
破金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半天才吐出一句:“你是谁啊。”
我想打哈欠。
“我叫游壬风,复春医院内科主任医师,天界名医会会员……”
“哦,你可以走了。”
破金说完,向周围的天兵使了个颜色,其中几名天兵收起弓矢冲了上来,绑起金豹就要拖走。
“等一下,他犯了什么事,你们凭什么抓他走……”
破金不耐烦地瞪了我一眼:“跟你没关系,这是天帝的谕旨,识相的话就赶快上车回家抱女人。”
“好啊,回头就去你家抱你的女人。”
心里这么想着,我向已经被捆成粽子的金豹挥了挥手:“兄弟,等着我,不管什么天大的事,我都会想办法替你摆平的。”
破金闻言恶狠狠地盯住我:“游壬风是吧,我看你也嚣张不了几天了,好自为之吧。”
“哦,谢谢提醒,既然如此,我也提醒你一件事。”
“愿闻其详。”
“你踩到我的飞猪新拉的便便了,哇,还冒着热气呢……”
一分钟后,濒临崩溃的破金和形如粽子的金豹一起被天兵们架走了。
唉,我又不小心干了坏事,谁叫我消息如此灵通,十天前就从破金的大老婆那里得知破金有病态的洁癖呢……我还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对破金说出了一个事实而已……
不过金豹究竟犯了什么事呢?回头再向我遍布天界各个角落的情人们打探一番吧,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回家泡个澡舒服一下,晚上还要应付那个预约的特殊病人……
飞猪们哼哼唧唧地又跑了起来,奔吃小车飞驰在宽阔而半透明的天界高速路上,路旁云朵飘逸,不时电闪雷鸣,不时又长虹映日,也许是触景生情,不觉间,往事一幕幕浮现眼前。
两百年前,襁褓中的我被弃于人界的某处荒山野岭中,得逢一位上山采药的老伯将我带回收养,老伯名叫游行正,乃一方名医,从此成为我养父,并为我取名游壬风。从小养父便教我读书识字,辨药识方,大概是我天资聪颖,十岁时即能独自诊疗绝大多数常见疾病,且用药开方皆精准适度,患者往往药到病除,迅速康复。由是,养父对我宠爱有加,甚至不时发话说以后要我来继承他的诊所药房和田产家业,然而养父却另有亲生子女四人,听到这番话后自然不满。忽有一日养父猝死,未及留下遗嘱,四位兄姐召来地痞流氓将我暴打一顿,扔到郊野山林。时年我十八岁,空有一身医术,却手脚俱断,躺在荒林中奄奄一息。正当我气息将绝时,一位须发皆白的长者经过我身边,一见到我便大惊失色,急问我姓名来历,我一一应答,长者感叹不已,却不曾告诉我他为何如此惊讶。随后长者请我梢候,他去去就来。若干时辰后,长者返回我身边,自称天帝御医百邪御,已奏明天帝将我归入仙籍,即刻升天成仙,并作为他的弟子,在他自己的复春医院学习天界医术。自此以后时光已消逝了一百八十多年,那位准奏百邪御将我点化为仙的老天帝宙恒陛下已于一百年前驾崩,现在的天帝是宙空是他的第八个儿子。未成仙之前,以为仙人不会死,来到天界之后,才知仙也会老死、病死、被杀死。天仙死后,亡灵直接堕入轮回之河,由着因果机缘而在六界间投胎转世,相较之下,人类死后需先到冥界接受审判,有罪者入地狱受罚,无罪者方可入轮回之河投胎……说到底,我并不觉得仙与人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天界的仙不过是一群相较之下更有特权的人而已。有时候,仙与仙人之间的关系恐怕比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更为残酷吧。
不知不觉,奔吃小车停在复春医院前,众飞猪仰天长哞,我按了一下方向盘中间的按钮,那桶原本吊在众飞猪鼻子前方的猪食缓缓移动到了它们嘴可以够得到的位置,众飞猪如愿以偿地吧唧吧唧大吃起来。
“风师哥,你回来了。”
蓝色齐耳短发,樱红小嘴,圆润的脸蛋,均匀健美的身材,尤其是那仿佛拌了蜜的甜美声音,不用多想,那个双手拢在胸前微笑着迎接我的女孩正是百邪御的小女儿羽蓝,今年未满一百四十岁,现在正跟着她父亲学医,自然也就是我的小师妹。
羽蓝毕竟长大了,身上该凸的凸,该翘的翘,只是终究未至成年,活泼可爱之中尚显稚气,所以也还在我的守备范围之外,再过个十来年的话,嘿嘿,难说了……喂喂,我都在胡思乱想什么呢,居然对如此清纯无瑕的少女横加意淫,实在天理不容,人家可是我恩人师傅的宝贝小女儿呀!
“风师哥,你发什么呆呀。”
待我反应过来时,羽蓝已经拉着我的手往医院大门右侧的楼梯口拽了过去,这个楼梯口直通医院三楼她家的居室。
“等等,你拉我去那里干什么,我到医院里收拾一下东西就回家了,晚上我还要来这里接待一个预约的病人……”
我住在离医院半个时辰车程的公寓里,现如今,天界的神仙一年多过一年,大家都向往天界最繁华的地方——天都善见城,造成善见城周边的天皮暴涨,像我师傅百邪御那样干了五六百年的老御医,积蓄下来的存款也还不够在善见城中心地段置一套四房两厅带露台的体面房子,而我取得天医资格证才不过三十年,平时又没有存款的习惯,住郊外便宜的单身公寓也是理所当然的。
此时羽蓝还是拉住我不放,笑容愈加娇媚了:“风师哥,别回家了,我特地做了你最喜欢吃的九味咖喱饭哦,晚上你不是还有工作吗?在我家吃饭的话就不用再跑来跑去了嘛。”
“咖喱饭……你亲手做的吗?”
我心头一紧,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糟了,恐怕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羽蓝用力点点头:“恩,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在做哦,专门为风师哥做的……”
从头大尾都是她一个做的话……不行,我还没做够神仙,天界的美女我还没品尝过万分之一,就这么堕入轮回之河的话,下辈子还不知投胎成虫还是树呢,不要,不要,逃吧……
羽蓝身后突然冒出一个老头,须发皆白,眉骨高耸,身形清健,正是我的恩师百邪御,也就是羽蓝的老爹。
一看到师傅,我就知道这次我死定了,苦海无涯,回头无岸,谁来救我,谁来救我……
师傅笑呵呵地仰起脖子:“哦,羽蓝今天做九味咖喱饭啊,为父也很想尝尝呢,只是今晚北天银卫将黑鸦木大人非要邀我过去喝酒,盛情难却,可惜了可惜了,难得羽蓝做饭,下次吧……”
说着,师傅不怀好意地扫了我一眼。
“壬风啊,今天你就留下来吃饭吧,你不是最喜欢吃九味咖喱饭的吗?”
“事实上……”
我刚吐出这三字,百邪御师傅已经没了影子。
无情的老头子,抛下徒弟自己逃命去了,既然黑鸦木大人请你喝酒,把我拉上不就行了,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还不想死啊……
“师哥,我们走吧。”
羽蓝笑眯眯地说。
多可爱的清纯少女啊,如果那九味咖喱饭不是她“亲手”做的就好了……
“羽蓝,不好意思,其实刚刚我想回去洗个澡……”
话一出口,我就意识到这个借口实在逊到没救了。
“在我家洗不就好啦,我来给师哥搓背……”
“不……不必了……”
“我也想洗澡呢,我跟师哥一起洗好了。”
纯洁无瑕的少女……
反正今天我是逃不掉了,我对不祥之事的预感一向灵验,几乎百发百中。
不觉间,我已经被羽蓝拉进了她家的客厅……